沈延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钦佩,姜还是老的辣。李建党这是要利用信息不对称和人情网络,在看似公平的程序中,为他营造出“劳动表现好、群众基础佳”的假象。
“我明白了,爸。”沈延敬点点头,“考试和陈述我会全力以赴,确保万无一失。至于评议和造势方面,就全靠您运筹帷幄了。”
“嗯,”李建党满意地点点头,又提醒道,“你这几天也别光闷在屋里看书,多出去走动走动,见到队里人主动打招呼,帮年纪大的挑挑水,表现得积极点!做戏要做全套!”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沈延敬的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
接下来的几天,沈延敬果然一改之前略带清高的姿态,变得异常平易近人。
下工后,他不再是直接回支书家,而是会绕道去井边,帮正在打水的老人提上一程。
看到谁家柴火没劈,也会主动上前搭把手。
甚至在对面知青里,他对之前不屑一顾的苏蓉、王淑芬等人,也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这番作态,落在不明就里的普通社员眼里,只觉得沈支书这个女婿真是越来越懂事、越来越有出息了。
而落在韩安禾等知情人眼中,则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他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正在如何精心地为他铺设道路。
大队部公布的综合考评细则如同投入知青院的又一颗石子,激起了新的讨论浪潮。东院的韩安禾几人依旧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但前院以董江、杨雨寒为核心的知青们,却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方案背后可能存在的操作空间。
当晚,知青院众人再次聚集在一起,气氛比之前更加严肃。
“好一个综合考评!”李书达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听着是面面俱到,可这劳动思想评议和民主评议,里面的水分可就大了去了!生产队长、社员代表……这些人选怎么定?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董江推了推眼镜,神色凝重:“沈延敬最近的表现大家也看到了,突然变得这么积极,背后肯定有人指点。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想办法应对。”
杨雨寒蹙着眉:“文化考试我们不怕,公开陈述也能准备。关键是评议这部分,我们人生地不熟,在社员里的根基肯定不如他沈延敬,尤其是他现在还是支书的女婿。”
杜萍想了想,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评议小组不是还有知青代表吗?我们必须争取到这个名额,而且得是我们信得过的人去!”
李书达抱着臂,靠在门框上,冷静地分析:“光是争取到知青代表还不够。我们还得主动出击,不能让沈延敬一个人在那里表演积极分子。”
他看向众人,目光锐利:“我们也得动起来!不是做样子,而是真真切切地融入到社员中去!以前我们可能只顾着埋头干活,或者只跟相熟的人来往,现在不行了。谁负责哪个生产队,就跟哪个队的社员多交流,农活上能帮就帮,技术上不懂就虚心请教。尤其是那些在队里有些威望、说话比较公正的老农、老党员,要多尊重,多走动。”
董江点头表示赞同:“书达说得对。我们要用实实在在的行动,扭转部分社员可能对我们存在的偏见,让他们看到我们知青不仅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也是真心实意想扎根农村、有所作为的!只有这样,在评议的时候,才能有人为我们说句公道话。”
杨雨寒补充道:“还有民主评议环节,我们也要组织好。到时候大家互相支持,该发声时就发声,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引起社员们的反感,要显得我们团结、有纪律。”
一时间,知青院里群策群力,原本有些散漫的气氛被一种同仇敌忾的凝聚力所取代。
他们知道,面对沈延敬和李建党可能动用的人情网络和权力影响,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理和势。
占据道理的制高点,并营造出团结一致的声势。
“就这么办!”董江最后总结道,“文化考试,我们凭实力说话!评议环节,我们靠真诚和行动争取!绝不能让某些人靠着歪门邪道,玷污了‘工农兵学员’这个光荣的称号!”
知青们的对策迅速展开。
第二天开始,人们发现知青点的年轻人们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和勤快了。
他们不再只是完成自己的劳动任务,休息时会主动帮年纪大的社员捶捶腰、递递水;会利用自己的文化知识,帮社员读信、写家书;甚至会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改进农具、提高生产效率……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前进大队的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悄然升级。
双方都在利用规则,尽可能地为自己增加筹码。
眼前这为了一个大学名额而暗流涌动各方角力的局面,早在韩安禾的预料之中。
她本已打定主意置身事外,只做个安静的看客。
然而,昨天一段几乎被遗忘的原书剧情,如同沉入水底的冰块,骤然浮上她的心头,让她改变了想法。
她清晰地记起,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明年——也就是一九七五年,胜利大队会因为某种原因立了功,从而被额外奖励了一个大学名额!
具体细节她记不清了,似乎是跟一次抢险救灾或者重要的生产突破有关。
那个名额,与眼前这个各方争抢背后不知牵扯多少算计的“烟雾弹”完全不同。
它来得更突然,竞争或许也没这么白热化。
而最终获得那个名额的人,既不是机关算尽的沈延敬,也不是众望所归的董江,而是——李书达!
回想起这一点,韩安禾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更让她心思翻涌的,是联想到原书中明年那个时候沈延敬的处境和选择。
按照原剧情发展,到明年这个时候,沈延敬应该已经和颜菀白感情甚笃,爱得难分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