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内重归寂静,只有冰棱滴水的嗒嗒声和众人轻微的喘息声。那莹白的“开元印”虚影在冰壁上微微波动,残留的幽冥锁链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其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青云观众人的目光在南往道人与那玉印之间来回移动,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南往道人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他并未立刻去处理那开元印,而是先转向严若菲等人,再次郑重稽首:“此番多谢诸位道友相助。若非观主及时赶到,贫道虽能自保,但此印恐已落入幽冥道之手。”
“真人不必多礼。”严若菲还礼,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真人似乎早已知晓幽冥道会来图谋此印?并一直在此守护?”
南往道人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那玉印虚影,澄澈的眸中闪过一丝追忆:“此事,说来话长。此‘开元印’,确与贫道有些渊源。”
他缓缓道来:“百余年前,贫道师尊云游至昆仑,于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此印正镇压着一处通往九幽的微小裂隙。师尊以无上法力加固封印,并将守护之责传于贫道。师尊仙去前曾言,此印乃‘开元’圣物一部分,关乎天下气运,非其主不可轻动,命我在此静待有缘。”
他看向严若菲,眼神清亮:“师尊亦曾提及,持‘开元钥’者,方是此印真主。故而那日戈壁相遇,感知到观主身上同源之星辉气息,贫道便知,师尊所言之‘缘’,到了。”
众人恍然。原来南往道人守护此印百年,竟是为了等待严若菲这个“有缘人”!
青玄眼睛一亮,搓着手上前:“原来如此!那这印……现在算是物归原主了?不知道取印之时,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或者……需要缴纳什么‘保管费’、‘手续费’之类的?”他眼巴巴地看着南往道人,又瞥了瞥严若菲。
南往道人闻言,清冷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极淡的无奈,轻轻摇头:“青玄道友说笑了。圣物有灵,自择其主。贫道只是完成师命,守护至今,何来费用一说。”
赤练一巴掌把青玄扒拉到一边:“丢人现眼!一边去!”她对着南往道人抱拳,“真人高义,守印百年,令人佩服!”
白芷也柔声道:“真人辛苦了。”
明月仰着小脸,看着南往道人,天真地问:“那真人你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一百年,不孤单吗?”
南往道人低头看向明月,目光柔和了些许,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山中无甲子,修行无岁月。倒也……习惯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严若菲心中微微一动。百年孤独,守护一印,只为一句师命,一份责任。此等心性,令人敬佩。
“如今观主已至,贫道职责已了。”南往道人转向那冰壁,“只是,幽冥道以邪法污秽锁链缠绕,强行剥离恐伤及印灵,需以纯正之力,缓缓净化剥离。”
严若菲点头:“此事交予贫道。”她走上前,掌心托起“开元钥”圣物。圣物感受到同源气息,立刻发出欢快的嗡鸣,星辉流转,主动照射在那几条幽冥锁链之上。
“滋啦……”
黑气在星辉中剧烈挣扎,发出腐蚀般的声响,但终究不敌圣物本源之力,逐渐淡化、消散。随着最后一丝黑气湮灭,那“开元印”虚影猛地一亮,变得凝实起来,散发出更加厚重磅礴的气息。
严若菲能感觉到,手中圣物传来强烈的吸引与渴望。她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灵力与圣物星辉融合,缓缓伸向那冰壁上的玉印。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玉印虚影的瞬间,异变再生!
“嗡——!”
整个冰窟剧烈震动起来!玉印虚影光华大放,瞬间脱离冰壁,化作一道凝实的流光,主动投向严若菲手中的圣物!两件圣物部件如同失散多年的亲人,光芒交融,气息相连,严若菲能清晰地感觉到,圣物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攀升、补全!
然而,就在两印即将彻底融合的刹那,冰窟穹顶之上,那被南往道人剑气与严若菲星辉暂时压制的、原本封印的九幽微小裂隙处,猛地传来一股极其恐怖的吸力与怨念!一道模糊扭曲、散发着滔天恨意的黑影,趁机从那裂隙中挣扎而出,发出无声的尖啸,直扑正在融合圣物的严若菲!
是裂隙中镇压的古老邪物!它竟一直潜伏,等待这个机会!
“小心!”南往道人脸色微变,霜降剑瞬间出鞘,冰寒剑气后发先至,试图冻结那黑影!
但黑影速度太快,且无形无质,竟是直接穿透了剑气,眼看就要撞上严若菲!
严若菲正值融合关键时刻,心神大部分沉浸在圣物之中,难以分心他顾!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紧挨着严若菲的明月,忽然“哎呀”一声,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一个趔趄,恰好挡在了严若菲与那黑影之间!
“明月!”白芷惊呼!
那黑影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更加兴奋的尖啸,转向明月扑去!在小姑娘纯粹的灵体面前,这种魂体类的邪物威胁更大!
然而,就在黑影即将触及明月的瞬间,明月胸前一枚看似普通的、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玉锁,骤然爆发出柔和却坚定的五彩光华!
那黑影撞在五彩光华上,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壁垒,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消融殆尽!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黑影被净化,明月安然无恙,只是小脸有些发白,拍了拍胸口:“吓死我啦……”
而那枚小玉锁,在爆发之后,光泽黯淡了许多,仿佛耗尽了力量。
严若菲此刻也已完成了圣物的初步融合,新的圣物形态更加完整,是一个近乎浑圆的玉盘,中央仍有细微凹槽,似乎还缺最后一部分“开元镜”。力量浩瀚,星辉内敛。
她一把将明月揽入怀中,检查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她胸前那枚小玉锁,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玉锁……绝非寻常之物!
南往道人也收剑走来,目光落在明月和那玉锁上,若有所思:“福缘深厚,百邪不侵……这位小道友,非常人。”
危机彻底解除。开元印顺利融入,虽然最后一部分“开元镜”依旧不知所踪,但圣物威能已大增。
南往道人看着严若菲手中光华流转的新圣物,平静道:“恭喜观主,圣物得归。贫道师命已成,就此别过。”
他竟是要告辞离开。
严若菲看着他清俊出尘的侧脸,想起他百年守护,想起方才并肩作战,心中忽有不舍,脱口道:“真人欲往何处?”
南往道人目光望向冰窟之外,雪山之巅,声音缥缈:“云游四方,或回忘机庐。幽冥道主未除,九幽之心不明,天下纷扰未定,贫道……亦不能真正忘机。”
他顿了顿,看向严若菲,眸中清澈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观主身系圣物,肩负苍生,前路艰险。若有需时,可来昆仑南麓寻我。”
说罢,他对众人微微颔首,身形便化作一道清冷剑光,穿透冰层,消失不见。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染尘埃。
严若菲握着温热的圣物,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青玄凑过来,小声嘀咕:“这就走了?我还想问问他们忘机庐收不收挂单弟子,包不包食宿呢……”
赤练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严若菲,难得正经道:“观主,这南往真人……有点意思。”
白芷轻轻握住明月的手,柔声道:“此次多亏了明月。”
明月仰起脸,笑得灿烂:“是观主和大家的功劳!还有我的小玉锁!”
玄素总结道:“圣物得其二,实力大增,此行目的已达。但幽冥道主临走前提及的‘九幽之心’,以及最后那试图抢夺圣物的邪物,都表明危机远未解除。我们需尽快返回,整合力量,应对后续。”
严若菲收回目光,眼神恢复清明与坚定。
“走吧,回青云观。”
昆仑之行暂告段落,但道阻且长,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而那位惊鸿一瞥的南往道人,他日,定会再见。
(第四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