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药学堂的门槛就被孩子们的鞋跟磨得发亮。最小的药童背着个比他还高的竹篓,里面塞满了捆好的艾草和薄荷,红绸药囊从篓口探出来,像只摇尾巴的小红鱼。
“都带齐了吗?” 林小羽挨个检查孩子们的背篓,指尖划过北境小姑娘的篓子,里面除了药材,还藏着块北境奶疙瘩,“是给义诊时遇到的小朋友准备的?”
小姑娘的脸腾地红了,把奶疙瘩往深处塞了塞:“林姐姐说过,给病人看病时带点甜的,他们就不害怕了。” 她的发辫上别着朵新摘的七叶莲,是今早特意去药圃采的,“我还带了雪灵芝粉末,老军医说配着灵泉水,治咳嗽最灵。”
萧承煜扛着卷草席从外面进来,玄色衣摆沾着草叶 —— 是他今早去后山割的,用来铺在临时诊台上。他把草席往马车上一扔,绳结打得又快又稳:“老秀才说山外的村子有户人家孩子总尿床,记得把北境的龙胆草带上,按药谱上说的配。”
孩子们像群刚出笼的小雀,围着马车叽叽喳喳地数药囊。苏晴抱着个木箱跟在后面,里面是新制的同心膏和冻疮膏,瓷罐上的红标签在晨光里闪着光:“师父,陈默已经去前面探路了,说山路上的冰化得差不多了,能走马车。”
李伯拄着拐杖赶来时,手里的布包里裹着十几个热乎的菜团子:“路上垫垫肚子,义诊耗力气。” 他往最小的药童兜里塞了个,“给北境的小丫头也带一个,别让她总吃奶疙瘩,不经饿。”
马车刚出青山村,北境的小姑娘就掀开帘子往外瞅。晨雾里的桃树冒出粉白的花苞,像撒了把碎银子。她突然指着远处的田埂:“那是不是薄荷?” 最小的药童立刻凑过去,两人头挨头对着药谱比对,竹篓里的艾草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摇晃。
“慢点看,别摔着。” 林小羽往他们手里塞了块薄荷糖,糖纸沙沙响着,“到了村子有的是病人让你们认药,现在先养精神。” 她转头看向萧承煜,见他正用树枝在车板上画简易的穴位图,“你倒会偷懒,让孩子们自己看图识穴。”
“实践出真知。” 萧承煜往她手里塞了片紫苏叶,“等会儿遇到风寒病人,就让他们试试按风池穴,比光背书管用。” 他望着窗外掠过的柳丝,“去年这个时候,你还在药圃里教我认七叶莲,现在倒成了孩子们的先生。”
山外的村子比想象中热闹。村口的老槐树下,早就围了不少村民,抱着孩子的妇人、拄拐杖的老人,见了马车都直往这边涌。陈默正忙着搭临时诊台,草席铺在石板上,摆上带来的药囊和瓷罐,倒像个模像样的小药铺。
“是灵泉药铺的小神仙们来了!” 有村民认出了林小羽,嗓门亮得像敲锣,“我家娃上次就是喝了你们的薄荷水,头痛立马就好了!”
孩子们立刻排好队,最小的药童站在最前面,学着萧承煜的样子背着手:“大家别挤,一个一个来!” 他的声音还有点奶气,却把村民们都逗笑了,乱糟糟的队伍瞬间整齐了不少。
第一个来的是位抱着孙子的老奶奶,孩子脸蛋通红,咳得直缩脖子。北境的小姑娘刚要伸手摸额头,就被奶奶往后躲了躲:“你这小娃娃懂啥?还是让你师父来。”
“她懂的可多了!” 最小的药童立刻举着药谱反驳,指着上面的插画,“你看,她认得北境的雪灵芝,能治咳嗽!” 他转身对小姑娘使眼色,“快给奶奶说说,该用啥药。”
小姑娘抿了抿唇,声音虽轻却很清楚:“让小弟弟张开嘴我看看。” 见孩子舌苔发白,她又摸了摸脉,“是风寒咳嗽,用紫苏叶煮水,加三钱雪灵芝粉末,喝两天就好。” 她从背篓里掏出包好的药材,用灵泉水泡过的布包着,还带着潮气。
老奶奶半信半疑地接过药材,刚要掏钱,就被林小羽按住手:“义诊不收钱,药材够用。” 她往孩子手里塞了颗薄荷糖,“含着这个,咳嗽就不那么难受了。”
日头升到头顶时,诊台前的队伍还排得老长。孩子们分工明确,最小的药童负责登记姓名,北境的小姑娘管配药,其他孩子轮流给村民们按穴位、贴药膏。萧承煜蹲在旁边劈柴,火堆上的陶壶咕嘟咕嘟煮着薄荷水,香气混着药香漫了满村。
“将军,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片艾叶跑过来,她刚给位大爷贴了治风湿的药膏,“老秀才说要贴在膝盖窝里,我没记错吧?”
萧承煜放下斧头,帮她把歪掉的药膏贴正:“没错。” 他往孩子手里塞了块烤红薯,“歇会儿再忙,看你小脸都冻红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小羽身上,她正给位孕妇把脉,指尖搭在腕上的动作格外轻柔,阳光穿过她的发隙,把药谱上的字迹照得格外清晰。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孩子们坐在槐树下吃菜团子。北境的小姑娘把自己的菜团子掰了半给最小的药童:“你刚才跟奶奶吵架,肯定饿坏了。” 她指着远处的药田,“你看那里种的是不是七叶莲?等会儿我们去采点,给晚上来的病人备用。”
药童的脸涨得通红,把半块奶疙瘩往她手里塞:“这个给你,比菜团子甜。” 他突然指着个背着竹篓的放羊娃,“你看,是上次山涧里的那个!他脖子上还挂着咱们送的药囊呢!”
放羊娃见了他们,举着竹篓跑过来,里面装着些刚采的蒲公英:“我娘说这个能治疮,让我送给你们。” 他摸着脖子上的药囊,布面已经磨得发亮,“这个真管用,蚊子都不咬我了。”
林小羽接过蒲公英,往孩子手里塞了包同心膏:“这个给你娘,治关节痛的。” 她看着放羊娃蹦蹦跳跳地跑远,突然对孩子们说,“你们看,做好事就像种药草,你种下颗种子,它就会慢慢长大,结出更多的种子。”
日头偏西时,最后位病人离开。孩子们收拾着药材,发现带来的药囊少了大半,瓷罐里的同心膏也见了底。最小的药童举着个空药囊喊:“林姐姐!这个药囊破了,我把里面的艾草埋在槐树下了,明年说不定能长出新的!”
萧承煜往马车上装东西,见林小羽正把剩下的薄荷糖分给围着的孩子。北境的小姑娘教他们认药谱上的插画,最小的药童则演示怎么用铜药碾捣药,石槽碰撞的声响里,混着南北口音的笑声。
“该回去了。” 萧承煜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再晚山路该不好走了。” 他往林小羽手里塞了个暖炉,是用灵泉水烫过的,“刚才看你给人把脉时手有点抖,暖和暖和。”
马车启动时,村民们举着灯笼送出来老远。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树下新埋的艾草种子,在灵泉水浸润的泥土里,悄悄吸饱了水分。北境的小姑娘趴在车窗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村子,突然说:“明年我们还来好不好?我想看看槐树下的艾草长出来没。”
“好啊。” 林小羽往她手里塞了块新做的薄荷糖,“等药学堂的药苗长大了,我们带更多的药材来,给他们种片药圃,让他们自己也能采药治病。”
回程的马车上,孩子们都累得睡着了。最小的药童把头靠在北境小姑娘肩上,两人手里还攥着没看完的药谱。萧承煜坐在车辕上,哼着北境的小调,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车板上,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动。
林小羽翻开药谱,见最后页多了幅画,是孩子们围着老槐树义诊的样子,笔法稚嫩却格外热闹。旁边写着行小字,是最小的药童歪歪扭扭的笔迹:“药草能治病,笑能治心。”
她抬头看向萧承煜,他正好转过头,月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片星空。林小羽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只是教孩子们认药、制药,更是把这份治病救人的善意,像撒种子似的撒出去,让它在更多地方生根发芽,长出满世界的药香。
马车碾过山路的声响,混着孩子们的梦话,在春夜里轻轻流淌。林小羽知道,这样的义诊不会只有这一次,往后的每个春天,他们都会带着药囊和笑容,走向更远的地方,让青山村的药香,飘进更多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