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简单却美味的午餐在温馨的气氛中结束。小白满足地舔着食盆,直到光可鉴人,才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四仰八叉地瘫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呼噜声。
一旁的小月则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盘踞在窗边的软垫上,闭目凝神,周身似乎有微不可察的灵气光点缓缓汇聚、融入它冰凉的鳞片,默默消化着食物中蕴含的精华。
秦汐动作利落地收拾好碗筷,清澈的水流冲刷着瓷器的边缘,发出悦耳的轻响。
她擦净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明媚得有些炫目的阳光,以及那在光柱中悠然飘落、带着甜香的金色桂花,心中忽然被牵动,生出一丝外出走走的闲适兴致。
她轻盈地走到正坐在桌前翻阅一枚玉简的秦安身边,伸出纤指,轻轻拉了拉他玄色衣袖的袖口。
“安,我们带小白小月出去走走吧?好久没去外面逛逛了。”
秦安从玉简中收回心神,抬眼便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目光,那目光清澈而柔软,让他心底最深处也跟着柔软起来。
他哪里会有不答应的道理,自然而然地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唇角漾开温和的笑意。
“好,你想去哪里?”
“说到我们天市垣最适合游玩散心的地方嘛……”
秦汐见他答应,笑容愈发灿烂,她歪着头想了想,脸上露出明媚而向往的神色。
“那当然是天市坊啦!那里可是中洲最大、最负盛名的交易市集,聚天下奇珍,引八方来客,修士往来如过江之鲫,肯定超级有趣!说不定还能碰到其他地域的行商呢!”
“天市坊?!”
原本瘫在地毯上、仿佛已经与地毯融为一体的小白,像是被注入了无穷活力,一骨碌翻身爬起,瞬间精神抖擞,浑身的绒毛都似乎蓬松了一圈。
它兴奋地“嗷呜”一声,化作一道白影,绕着秦安的脚边飞快地转起圈来,两只毛茸茸的前爪不住地扒拉着他的衣摆,仰起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里面写满了渴望与急切。
“安哥!你答应过的!你上次在藏书阁就说要带我去天市坊玩玩的!”
秦安被它这迫不及待的样子逗得低笑出声,弯下腰,伸手将兴奋得直扑腾的小家伙稳稳抱进怀里,轻轻点了点它那因为激动而愈发湿润冰凉的小鼻尖,语气带着纵容。
“是是是,答应过你,怎么会忘?正好今日天气不错,汐儿也想去,我们便去天市坊逛上一逛。”
他抱着小白,转头对秦汐解释道:“我们第一次去藏书阁时,偶然看到有关天市坊的记载,自此小白便念念不忘,整日惦记。”
秦汐看着在秦安怀里兴奋得直蹬腿,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似的小白,忍俊不禁,掩唇轻笑。
“那正好,我也好久没去了。”
“听说最近来了不少从太微垣和紫微垣过来的大型商队,带了许多那边的特产,说不定真能淘到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连一旁始终保持着矜持姿态的小月,此刻也缓缓睁开了那双紫晶般剔透瑰丽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光芒。
天市坊的名声,即便是它们这两只自幼生长在神剑宗、未曾远行过的神兽,也早已如雷贯耳。
它轻盈地从软垫上游弋而下,顺着秦汐的裙摆蜿蜒而上,最终盘踞在她纤细的腕间,首尾相衔,宛如一个精致绝伦、散发着淡淡寒气的龙形玉镯。
它清冷空灵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好奇。
“汐姐姐,典籍记载,天市坊汇聚万界奇物,那里……真的有对我们修行有益的千年龙晶和可用于淬炼本命神通的星辰砂吗?”
“自然是有的。”
秦汐感受到腕间传来的冰凉触感,心中一片柔软,她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抚摸小月那光滑微凉的鳞片,语气肯定。
“天市坊号称‘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虽然这话有些夸大,但千年龙晶和星辰砂这类虽然稀有,却并非绝迹的宝物,在那里出现的几率很大。到时候带你们好好逛逛,定要让我们小月如愿以偿。”
计议已定,两人便稍作整理。
秦安依旧是一身玄色便服,款式简洁,并无过多纹饰,却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内敛,如渊渟岳峙。
秦汐则换下了一身略显居家的长裙,改穿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浅碧色束腰衣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流云暗纹,行动间衣袂飘飘,清丽灵动,宛如初春新柳。
小白早已迫不及待,后腿一蹬,便轻巧地跃上了秦安宽阔的肩头,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衣领,小脑袋昂得高高的,尾巴兴奋地扫来扫去。
小月则依旧安静地盘在秦汐腕间,收敛气息,若非仔细探查,只会以为那是一件颇具灵性的饰品。
他们并未选择驾驭飞剑划破长空,亦未动用高深修为直接撕裂空间穿梭,而是如同绝大多数普通修士一般,踏上了位于问天峰侧殿、专门用于对内交通的大型传送阵。
这样做,既能更好地融入市井氛围,也能细细体会这修行界日常交通方式的独特之处。
传送阵坐落在一座宏伟的白石大殿中央,殿内穹顶高阔,绘有周天星辰图谱,与地面上的巨大阵图隐隐呼应。
阵法由某种深紫色的未知金属勾勒而成,线条繁复而玄奥,镶嵌着无数颗切割完美的灵石,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秦安与秦汐并肩站到了阵法核心区域。脚下传来的触感带着一种奇特的弹性,仿佛踩在了某种充满能量的胶质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能波动,像是无数细小的电弧在皮肤上轻轻跳跃,带来微微的麻痒感。
随着秦汐打出最后一道法诀,激活核心符印,整个传送阵猛地一震!
镶嵌在阵纹中的深紫上品灵石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七彩光华,如同将彩虹揉碎了融入其中。
强烈的空间波动以阵法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秦安和秦汐感到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了全身,眼前的景物开始急速扭曲、拉伸,化作一片令人眩晕的光怪陆离的色带。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风声,又像是无数细碎的空间碎片在摩擦碰撞。小白紧张地“呜”了一声,下意识地用小爪子紧紧抓住了秦安的衣襟。小月盘踞的腕间也传来一丝收紧的力道。
这种失重与扭曲感并未持续太久,或许只是三五次呼吸的时间,周身压力骤然一轻,脚下重新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洪流迅速褪去,重新凝聚成清晰的景象。
然而,还未等他们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象,一股比想象中还要喧嚣鼎沸、庞大杂乱数倍的声浪,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声音的洪流首先征服了耳膜。
那是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的、生机勃勃的庞杂乐章:近处是修士们高谈阔论、讨价还价的嘈杂人声,南腔北调,语气或急切,或从容,或惊喜,或失望;
远处传来各种灵兽坐骑的嘶鸣、低吼,有的清越如凤鸣,有的低沉如闷雷;法器飞舟破空飞行的嗡鸣声、灵力驱动载具的轱辘声、某些店铺门口用以招揽客人的奇异乐器或铃铛声、还有小贩们扯着嗓子、用蕴含灵力的叫卖声竭力突出重围……
所有这些声音交织、碰撞、融合,形成一片无边无际、充满活力的声音海洋,冲击着初来者的心神。
紧接着,斑斓的色彩与万千气象映入眼帘。
他们身处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广阔广场,地面由某种能自动清洁、时刻泛着柔和灵光的青金石铺就,光洁如镜,倒映着天空中穿梭不息的各种光影。
广场之上,修士摩肩接踵,人流如织。有道袍飘逸、仙风道骨的老者,有劲装利落、眼神锐利的青年,有身着华服、前呼后拥的世家子弟,也有蒙面掩息、行色匆匆的独行客。
其中更不乏许多奇形怪状的异族:有身高丈余、皮肤呈岩石状的巨人轰隆隆走过;有背后生着透明羽翼、仅有巴掌大小、在空中成群飞舞的花精;有周身笼罩在水泡之中、形态模糊的水族……
抬头望去,蓝天更是被一层巨大的、半透明的灵光护罩所笼罩,护罩上流光溢彩,不时有符文隐现,调节着市集内的光线与气候。
护罩之下,无数飞行法器、珍禽异兽载着它们的主人,沿着特定的光带轨迹井然有序地飞行,拖曳出五颜六色的光尾,如同一条条流动的彩虹。
更远处,隐约可见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悬浮仙山、以及巨大的、造型奇特的云舟停泊在专用港口,构成一幅繁华如梦、光怪陆离的仙境画卷。
最后,是那浓郁得化不开的万千气息涌入鼻腔。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无比的味道:有各种灵草药材散发出的清新或苦涩的药香;有刚刚出炉的丹药那沁人心脾的异香;有法器灵材携带的金属、玉石气息;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特色小吃诱人的食物香气;有灵兽坐骑身上独特的膻味;有女子身上清雅的脂粉香;
当然,也有某些阴暗角落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腥气、霉味或者某些禁忌物品的诡异气息……
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天市坊的、既令人兴奋又略带窒息的特殊氛围。
“哇——!”
小白站在秦安肩头,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巴张得圆圆的,发出了一声无比惊叹的呜咽。
就连一向清冷的小月,也忍不住从秦汐腕间微微探出头,紫晶眼眸中倒映着这片光怪陆离的繁华盛景,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震撼与好奇。
秦汐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市井烟火与修行百态的空气,转头看向秦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笑道:“看吧,我就说这里很有趣!每次来,感觉都比上一次更热闹了。”
秦安环视着这无边无际、人声鼎沸的坊市,目光扫过那些奇特的异族、琳琅满目的店铺摊位、以及天空中川流不息的流光,沉稳如他,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惊叹。
他微微颔首,拍了拍肩上小白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直的身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致。
“确实名不虚传。”
“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