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禁海,真正的海域深处。
这里的景象,与外围已是天壤之别,堪称宇宙的痼疾,法则的溃烂之地。
举目望去,不再有丝毫破碎陆地的痕迹,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如墨、却又在不断沸腾翻滚的混沌能量之海。
海水并非液体,而是由极度混乱、狂暴的轮回之力、破碎的法则碎片、以及无数负面情绪和灵魂残渣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能量浆糊。
海面上,巨大的、扭曲的旋涡如同怪物的巨口,不断开合,吞噬着一切。
天空中不再是虚无,而是布满了蛛网般密集、不断崩裂又重组的空间裂痕,从中倾泻出色彩诡异、足以湮灭神魂的法则风暴。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无数怨魂尖啸声、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沉闷搏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疯狂的交响。
在这里,低阶的“杂碎”已无法生存,取而代之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蚀卒。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腐烂的巨鲸在能量海中沉浮,喷吐出污秽的光柱;有的则是无数痛苦人脸聚合而成的浮游怪物,发出刺耳的精神尖啸;更有甚者,如同扭曲的、布满脓疮的节肢生物,在粘稠的海面上飞快爬行。
妄兽的身影也更加清晰,它们如同透明的幽灵,隐匿在风暴与裂痕之间,散发着诱人堕落的低语。
然而,就在这片连至圣境强者都可能瞬间陨落的极端恐怖之地,却出现了一幅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一个身着纯黑宽大斗篷的身影,正平静地行走在沸腾翻滚的混沌海面之上。
他的步伐从容不迫,仿佛踏着的不是能湮灭万物的能量浆糊,而是自家后花园的平坦小径。
狂暴的法则风暴靠近他周身一定范围,便会奇异地平息、绕行;那些狰狞恐怖的蚀卒和隐匿的妄兽,对他更是视若无睹,甚至偶尔擦身而过,也毫无攻击意图,仿佛将他视为了……
同类。
只因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并非生灵之气,而是一种比周围蚀卒、比外围杂碎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道外种气息!
那是一种极致的虚无、死寂与混乱的混合体,仿佛他就是这绝望之海的一部分,是行走的灾难本身。
斗篷的兜帽压得极低,完全遮蔽了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偶尔有极度狂暴的能量乱流掀动他的衣角,隐约可见其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某种不断蠕动、变幻的扭曲暗影,仿佛有无数张痛苦的面孔试图在那阴影中挣扎浮现,却又被强行融为一体。
他,正是一位无面使徒。
奉那源自虚无深渊、来自“惘然之影”的神谕,穿越无尽险阻,降临于此。
他的目的,并非为了此地的任何机缘,而是要深入那连轮回都要避让的核心地带,去完成一项亵渎万古的使命——
解放“神”的同类。
回应那尊被封印于此、代表了极致毁灭与杀戮的旧日支配者——戮战魔神·阿修罗坦的呼唤与低语。
他平静地前行着,所过之处,连疯狂似乎都为之凝滞,呈现出一种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无数蚀卒在他身后汇聚,如同恭迎主人的奴仆,却又不敢过于靠近,只是形成一片望不到边的、扭曲的潮汐,无声地追随着他的脚步,向着禁海最深处,那散发出令万物战栗的恐怖波动的源头,缓缓涌去。
这一幕,寂静而宏大,诡异而震撼,仿佛一场为最终毁灭奏响的、无声的末日序曲。
————
那无面使徒踏着混沌的海浪,周身散发着纯粹的虚无气息,如同朝圣者般,一步步接近那禁海最深处、散发出令万物战栗波动的核心地带。
越是靠近,周围的景象便越是恐怖。
混沌的能量几乎凝固成实质,空间破碎得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又胡乱拼接在一起。
无数强大的蚀卒和妄兽在此地都只敢匍匐徘徊,发出恐惧的呜咽。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对绝对毁灭与杀戮的敬畏,充斥每一寸空间。
使徒能感受到那核心处传来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恐怖意志,那正是他此行的目标——戮战魔神·阿修罗坦!
他心中涌起狂热的虔诚,准备传达“神谕”,迎接这尊伟大的存在。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足那片连轮回之力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对禁区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蛮横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层面的、最简单粗暴的命令,蕴含着无尽的暴虐、不屑与……烦躁!
“滚——!!!”
仅仅一个意念,就让无面使徒周身环绕的虚无气息剧烈震荡,斗篷下的扭曲暗影都差点溃散!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颗燃烧的星辰正面撞上,神魂都要被震出体外!
他强行稳住身形,压下灵魂的战栗,连忙用最谦卑的意念传递信息,试图表明身份和来意。
“伟大的存在!请息怒!我并非蝼蚁,我乃……乃‘惘然之影’之使徒!奉真神之谕,前来助您解脱束缚,重获……”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股恐怖的意志再次降临,这一次,带着更加浓烈的、毫不掩饰的蔑视与厌恶。
“聒噪的虫子!”
“吾……需要尔等杂碎来‘救’?”
“沾染了同类臭味的……腐肉……也配靠近吾?”
那意念冰冷而残酷,直接点明了他的本质——不过是一个被“惘然之影”这种同级存在污染同化了的可怜虫,一块散发着令祂作呕气味的“腐肉”!
在阿修罗坦眼中,这种依靠同类施舍力量、失去自我形态的家伙,甚至不如那些凭本能行事的低阶道外种!
纯粹的、源自生命层次绝对差距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无面使徒的心脏!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粒尘埃,在仰望即将喷发的毁灭火山!
下一刻,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觉一种最根本的东西正被强行从自己体内抽离!
生命!
他剩余的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流逝!
他的皮肤瞬间失去光泽,变得干瘪灰败,头发化为灰白脱落,强大的力量根基如同沙塔般开始崩塌……
仅仅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一个强大的修士,变成了风中残烛!
最终,那恐怖的抽取停了下来。
阿修罗坦的意志如同丢弃垃圾般传来最后的信息:
“留你一年残喘……滚回你的阴影里去……告诉祂……吾……不屑与之为伍!”
“再敢靠近……形神俱灭!”
无面使徒瘫倒在粘稠的海面上,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生命力,只剩下最后一年不到的可悲时光。
无边的后悔与恐惧淹没了他,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阿修罗坦那绝对力量、对自身渺小的最原始战栗!
即使被剥夺了几乎一切,他心中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只有最彻底的服从与敬畏。
他挣扎着爬起来,甚至不敢再看一眼核心地带的方向,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踉跄地向着外围逃去。
然而,就在他经过那片狂暴的海域时,无尽的屈辱、恐惧以及对阿修罗坦不敢发泄的怨毒,化为了最阴毒的怒火。
他停下脚步,举起干枯如同鸡爪的手,引动了体内仅存的、属于“惘然之影”的虚无之力!
一股诡异晦涩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如同投入平静(相对而言)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海域某种脆弱的平衡!
“吼——!”
“嘶——!”
“呜——!”
刹那间,海域中无数的蚀卒与妄兽仿佛被注入了最疯狂的药剂,双眼变得赤红,气息暴涨,开始毫无理智地互相攻击、撕咬,甚至自爆!
整个海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狂暴之中!混乱的能量风暴比平时猛烈了数倍不止!
做完这一切,无面使徒才像是发泄了几分恶气,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因果禁海。
离开那恐怖的领域后,他回望那片混沌,干瘪的脸上只剩下极度的不甘与怨毒。
一年的寿命……他的一切野心、对真神的奉献,都成了笑话。
既然如此……
他发出夜枭般沙哑难听的笑声,充满了绝望与疯狂。
“既然伟大的存在不屑拯救……既然真神的伟业难以企及……”
“那就在这最后的生命里……为这腐朽的古界众生……奏响一曲……宣告终末的……哀歌吧!”
“让恐惧……成为我唯一的祭品!”
他的低语在虚空中回荡,充满了报复性的恶意。
而与此同时,在那禁海最深处,戮战魔神阿修罗坦那庞大无比的轮廓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嗤笑。
“惘然之影……可怜的爬虫……自身难保……还妄想……染指吾……”
“封印……又如何……待吾挣脱……第一个……便去吞了你这……藏头露尾的……同类渣滓……”
那低沉恐怖的意念在混沌中回荡,充满了对另一位旧支配者极致的看不起与吞噬欲。
即便同处困境,高傲如阿修罗坦,也绝不屑于接受同类的“帮助”,甚至早已将对方视为了未来的……
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