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仙庭。
此地无日月轮转,唯有永恒的仙光流淌。云海之上,宫阙连绵,皆以琉璃美玉为材,雕梁画栋间流转着生生不息的法则道韵。
祥禽瑞兽徜徉其间,仙娥力士往来有序,一派静谧、祥和、至高无上的景象。
这里是那样的美,那样的寂静,那样的充满着美感。
然而此刻,这份永恒的静谧被打破了。
仙庭深处,一座最为恢弘、通体仿佛由凝结的星辉铸造的殿堂——凌霄宝殿,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大殿空旷高远,一根根盘龙仙柱撑起无尽的穹顶。
仙帝高踞于九重云台之上的御座,面容笼罩在层层叠叠的至尊仙光之后,唯有一双眸子,平静无波,仿佛映照着诸天生灭,又似乎空无一物。其下,左右分列着十余位气息渊深如海、周身道韵引而不发的仙君,他们便是仙帝之下,统治这庞大仙界、执掌各方权柄的最高层。
此刻,大殿中央,一面巨大的“天镜悬浮半空,镜面光芒黯淡,边缘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镜中最后定格的模糊画面,正是那仙力符文崩溃、星光通道湮灭、以及两道身影被炸飞的一幕。
画面边缘,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混合了太初与某种吞噬归墟之力的奇异波动。
负责监控下界、巡天仙君躬身立在镜前,额角隐有汗珠。
他刚刚详细禀报了仙冢计划失败的全过程:李无极留下的坐标被彻底激活,李意天头颅作为引信引爆了汇聚的仙力,本该顺利开启的,却在最后关头,被两个下界修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联手击溃,连带着仙帝陛下早年布下的那枚关键法则之印,也一同粉碎。
“……那李虹天身负疑似太初本源之力,而那魔修赵心尘,所使功法,经法则波动回溯比对,与当年‘疯子逆练所得的吞天之力同源。”
“二人心意相通,竟能将这两种极端力量短暂交融,干扰并最终摧毁了仙路。”
“而那个疯子…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大事了,却没想到亦于最后时刻燃烧,助其一臂之力。”
“倒真是我大意了。”
“此役……计划失败,通道彻底崩毁,李无极天王所留下来的后手彻底失败。”
巡天仙君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仙庭外缥缈的仙乐隐约传来,更衬得殿内压抑。
片刻后,一位身着赤红仙袍、眉宇间煞气隐现的仙君冷哼一声,打破了沉默:“荒谬!两个下界蝼蚁,侥幸得了些许前人遗泽,竟能坏我仙庭大计?巡天仙君,你是否监察不力,低估了变数?”
巡天仙君脸色微白,却不敢反驳,只能再次躬身:“赤燎仙君息怒。此二人确为异数,那李虹天早已被标记为重点观测目标,其成长轨迹与心性意志皆非常理可度。”
“那赵心尘……其吞天魔功传承来历,此前竟未在监察名录中完全显化,似是有人为其遮掩天机。”
“遮掩天机?”
另一位面容清癯、手持玉如意的仙君——司命仙君,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穿透力,“能在你我眼下做到此事者,屈指可数。”
“更何况是下界的那些人呢?”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几位同僚,意有所指。
“司命此言差矣!”
一位周身笼罩在朦胧水汽中的仙君——澜沧仙君反驳道,下界果实成熟,适时收割以补益仙界,乃维持天地大循环之正理。些许内部争议,岂能因噎废食?”
“如今计划失败,损耗不小,更折了陛下早年布下的一枚暗棋,当务之急是评估损失,并决定如何处置这两个变数,以及……那可能已经开始动荡的下界。”
“处置?如何处置?”
赤燎仙君眼中寒光一闪,“区区下界修士,坏了规矩,自当抹除!本君请旨,愿亲率一支巡天卫,降下雷霆化身,将此二子及其相关势力,彻底荡平!以儆效尤!”
“赤燎仙君还是如此性急。”
一位始终闭目养神、仿佛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的老者——虚寂仙君,此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幻灭。
“强行降下超越下界承载极限的力量,代价巨大,且极易引发下界天道剧烈反噬,甚至可能加速其本源枯竭,反而不美。”
“更不要忘了,一旦用我们自身之力来打开通道的话,我们的仙力会消耗,而仙力一旦开始消耗,我们就不会是永恒不朽的存在了!”
“那难道就任由这两个蝼蚁逍遥,甚至让他们将所谓真相散播出去,动摇下界‘果园’的稳定?”
赤燎仙君怒道。
众仙君低声议论起来,有主张强力镇压的,有主张暗中引导分化瓦解的,也有认为不必过于在意,下界自有其修复和遗忘的规律。
终于,高踞御座的仙帝,缓缓抬起了手。
只是一抬手的动作,整个凌霄宝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仙君皆垂首肃立。
仙光之后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那面破裂的天镜上,又似乎穿透了镜面,落在了那遥远的下界,落在了李虹天与赵心尘身上。
一个平淡、宏大、不带丝毫情绪,却仿佛直接响彻在所有仙君道心深处的声音响起:“不必管他们。”
仅仅五个字,却让众仙君心思各异,有的若有所悟,有的眉头微蹙。
仙帝继续道,声音依旧无波无澜:“李无极之棋,废了。”
“废了就废了吧!”
“在场的诸位不都留下了诸多的后手吗?”
“有的人单纯是为了信仰之力,有的人单纯只是想多分一杯羹,而如今这个情况,别再藏着你们那些后手了!”
“太初,吞天逆命交织,搅动因果。”
仙帝的声音微微一顿,“仙路这一次重铸失败就失败了,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
“传旨。”
仙帝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律令之力,“加强监控,凡有异动,及时禀报。”
“司命殿重新推演此界未来百载气运走向,着重关注变数可能引发的‘岔路’。”
“至于那二人……”
仙帝的目光似乎透过无尽虚空,做出了最终的裁决,“若其能于破碎中重生,继续成长……便让他们,成为这轮园圃中,最耀眼也最危险的果实吧。待其‘成熟’时,自有采摘之法。”
“陛下圣明!”
众仙君齐声应诺,但心中念头却是百转千回。
仙帝此举,看似暂退一步,但好像是放过了他们二人吧!
只不过,其中的深意。
无人敢问。
旨意既下,仙庭这庞大的机器开始悄然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