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雾裹着松针的寒气，漫过青石山时，济公正坐在山脚下的茶摊旁，捧着粗瓷碗喝豆浆，碗沿沾着的豆渣都没擦。茶摊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见他穿着破僧衣却吃得香甜，忍不住叹气：“大师，您要是往山上走，可得小心点——山顶的‘定慧寺’最近邪性得很，寺里的佛灯灭了三盏，方丈还说看到了‘黑影’，现在连香客都不敢去了。”
济公嚼着油条的动作顿了顿，油光锃亮的脑袋转过去：“佛灯灭了？还能有这稀奇事？我倒要去瞧瞧，是哪路邪祟敢在佛门前撒野！”他放下碗筷，摸出几枚铜钱拍在桌上，晃着破蒲扇就往山上走，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定慧寺的山门紧闭，朱红漆皮剥落大半，门前的石狮子也被泼了黑墨，看着阴森森的。济公推了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许久没开过。院内的银杏叶落了满地，佛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微弱的诵经声，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阿弥陀佛，不知大师驾临，有失远迎。”一个穿着灰布僧袍的小和尚从偏殿走出来，脸上带着倦色，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方丈正在禅房打坐，让我在此等候，说若是有位穿破僧衣的活佛来，就请您过去。”
济公跟着小和尚走进禅房，只见方丈智空和尚坐在蒲团上，面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都积了一寸厚。他头发花白，面色憔悴，看到济公进来，才缓缓睁开眼：“济颠大师，您可算来了。这寺里的佛灯，已经连着三夜灭了，每灭一盏，就有一个和尚失踪，现在只剩下我和两个小和尚了。”
“哦？还有这等事？”济公凑到桌前，看着佛灯里凝固的灯油，指尖沾了一点放在鼻尖闻——灯油里掺了“噬魂粉”，是邪祟常用的东西，能吸走周围的阳气，“老方丈，你说的黑影，长什么样？什么时候出现的？”
智空和尚叹了口气：“那黑影看不清模样，只知道夜里会从后山的‘藏经洞’出来，每次出现，佛殿里的灯就会灭一盏。失踪的三个和尚，都是负责守佛灯的，第二天就只剩下空荡荡的蒲团。”
济公摸了摸下巴，晃着蒲扇往藏经洞走。后山的路满是碎石，藏经洞的洞口被一块巨石挡住，石缝里渗出淡淡的黑气。济公掏出酒葫芦，往石缝里倒了点酒，酒液落在黑气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黑气瞬间消散了些。
“这洞里藏的不是普通邪祟，是‘心魔’。”济公转身对跟来的智空和尚说，“有人执念太深，死后魂魄被困在这里，吸收佛灯的阳气修炼，想变成厉鬼害人。你们寺里，是不是有和尚生前有未了的心愿？”
智空和尚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三年前，寺里有个叫慧能的和尚，他俗家的妹妹被山贼掳走，他去救妹妹，却没能回来。我们都以为他死了，难道……”
“十有八九是他。”济公点点头，用力推开巨石，洞口的黑气扑面而来，里面传来一阵呜咽声，像是有人在哭。他掏出一张镇邪符，往洞里扔去，符咒燃起红光，照亮了洞内的景象——地上散落着三盏熄灭的佛灯，墙角坐着个穿僧衣的黑影，正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低声啜泣。
“慧能和尚，别躲了，出来吧。”济公走进洞，声音温和，“你妹妹的事，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不该害自己的师兄弟，更不该灭了佛灯，断了定慧寺的香火。”
黑影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睛里满是血丝：“我没害他们！我只是想借佛灯的阳气，找到我妹妹的下落！那些和尚看到我，就吓得跑了，我没抓他们！”
济公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从山下茶摊老板那里听到的消息：“你妹妹没被山贼害死，她后来被一个货郎救了，现在在山下的桃花镇开了家布店，日子过得很好。”他顿了顿，将布包递给慧能，“这是她托人给你带的信，她说她一直在等你回去。”
慧能接过布包，颤抖着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封信，信上的字迹娟秀，正是他妹妹的笔迹。他看着信，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墨迹：“我……我还以为她死了，这些年，我天天在这里等，天天想她，我……”
“执念太深，就会变成心魔。”济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妹妹还活着，你该去见她，而不是在这里困着自己，害了别人。那些失踪的和尚，只是躲在柴房里不敢出来，我已经让小和尚去叫他们了。”
慧能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黑气从他身上散开来，洞口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多谢大师。”他对着济公鞠了一躬，“我这就去见我妹妹，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说完，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洞口。
藏经洞里的黑气渐渐消散，佛灯里的灯油也恢复了清澈。济公走出洞，看到智空和尚和三个失踪的和尚正站在洞外，三个和尚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已经没事了。
“大师，谢谢您。”智空和尚对着济公深深鞠躬，“是您救了定慧寺，也救了慧能。”
济公摆了摆手，晃着破蒲扇往佛殿走：“别谢我，要谢就谢慧能自己，他心里还有善念，没彻底变成厉鬼。走，我们去把佛灯点上，让定慧寺重新亮起来。”
众人跟着济公走进佛殿，济公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三盏佛灯。灯芯跳动着，发出温暖的光，照亮了整个佛殿，也照亮了众人脸上的笑容。小和尚们开始打扫庭院，智空和尚则去准备斋饭，定慧寺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当天下午，山下的百姓听说定慧寺的邪祟被除了，都纷纷上山烧香，寺里又变得热闹起来。济公坐在佛殿的门槛上，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啃着小和尚给的馒头，喝着米酒，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智空和尚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大师，您接下来要去哪里？要是不嫌弃，就在寺里多住几天，让我们好好招待您。”
济公摇了摇头，拍了拍肚子：“不了不了，我这和尚，天生就是闲不住的命，下一个镇子还等着我呢。”他站起身，晃着破蒲扇，“老方丈，记住了，佛灯灭了可以再点，人心要是灭了，可就难救了。”
智空和尚点点头，目送济公走出山门。济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只留下一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青石山上。
定慧寺的佛灯，从此再也没有灭过。每当有人问起寺里的往事，智空和尚就会说起那个穿破僧衣、摇破蒲扇的活佛，说起他如何化解心魔，如何让佛灯重新亮起。而济公的故事，也在青石山周围的村镇里，一代代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