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 15节 上海名媛掉价学当护士
在我的豆冠年华由含苞欲放到花枝灿烂的青年时期，也就是一个小女孩子第一次初潮来了之后逐渐蜕变成为一个亭亭玉立少女的时期，这个时期其实是一个春光乍泄的短暂时光。在蝴蝶翅膀扇动稍不留神的时光变化过程中，我开始有意识无意识审视自己，也开始审视我身边的女同学，也开始审视我身边最亲近的女人，朝夕相处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亲爱的母亲。我开始以一个女人的视角观察我的母亲的一举一动了。以前我是以一个小女孩子视角观察我母亲。观察都谈不上，是观看。我感觉我和我母亲是一体的，是不可分的。我的想法就是我母亲的想法。我的感觉就是我母亲的感觉。反过来也一样。我母亲的想法就是我这个女儿的想法，我母亲的感觉就是我这个女儿的感觉。自从我开始来了月经之后，我开始朦朦胧胧意识到我是一个女人了。我和我母亲一样都是女人。但是我和我母亲又是两个不一样的女人。准确地说，我母亲是我母亲，我是我。我有了我和我母亲是两个不同的个体的意识。
我是她的女儿。我是从她身体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骨肉。她是一个女人，她与一个男人恋爱了，结婚了，才会生下一个孩子来。她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她和我那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父亲恋爱了 ，结婚了，才有了我这个宝贝女儿。
有一天，母亲从她珍爱的木盒子里面取出来一张照片给我看。这张照片是一个别墅房子的照片。别墅房子四周长满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别墅大门口铁栏杆护栏上，一个身段很窈窕的女子背靠在上面。这个女子穿着护士服。不用说，是我母亲年轻时候的一张旧照片。
我母亲说，瞧，这是我第一次穿上护士服拍的照片。记得那天我很高兴，第一次穿上洁白的护士服，这个别墅房子就是詹姆斯医生的医疗诊所。
这个医疗诊所在旧上海的公共租界里。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拍照片。你外公在外国买了一台名贵的德国相机。他很喜欢摆弄相机拍拍照片。这张照片就是你外公给我拍下的。我也很喜欢拍照。
我说，妈妈，你年轻时候那么漂亮，幸亏你拍了不少照片，而且还保留了下来，我才可以一睹你年轻时候的绝世芳容哈！
我妈妈笑着说，哈哈哈，芳容，芳容，绝世芳容谈不上，芳容还是有的哈！妈妈年轻时候的芳容，我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我年轻时候，的确是容颜就是你说的芳容哈，而且我的身材高挑，又学过芭蕾，我的气质出众。当年在上海滩，有许多达官显贵子弟，出国留学回来的留学生登门求婚。即使抗战时期到了陪都重庆，也有许多名门贵子想方设法来追我。不过，在上海滩，我虽然参加一些社交活动，我也是非常严格遵守你外公外婆给我定下了规矩的。不好的人，我绝不交往。没有教养的人，我不交往。对了，虽然有人建议我去电影制片公司当演员拍电影，但是我觉得我不会演戏，我婉拒了。尽管我在舞台上跳芭蕾舞跳得不错，但是我在聚光灯下拍电影，我不会表演。妈妈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比较善于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我的艺术感觉，我却不善于用面部表情，身体动作来表达我的艺术感觉。换句话说，我不会演别人。我只会演我自己。哈哈哈，妈妈天生就不是一个演员的料。尽管当年的上海滩，号称东方的巴黎，许多漂亮的女孩子都渴望当电影明星，当歌星，我却一点这方面的渴望都没有。我偶尔参加上海滩一些慈善活动，慈善公演，表演一个芭蕾舞片段，除此之外，我就会呆在家里，陪伴你外婆。
我说，妈妈，你就是那种大家闺秀吧！
我母亲说，的确是大家闺秀，一点也不假。你外公在民国政府是高级官员，有头有面，你外婆是一个公益慈善机构的成员，很是体面。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豪，但是经济条件当时在上海滩还是非常不错的。我就是一辈子不出去工作，也不缺吃少穿，我的生活甚至过得比有些着名的电影明星和歌星的生活还要好。
我说，妈妈，我想象你是上海滩的名媛哈。
我妈妈说，你妈妈的确就是上海滩的名媛。而且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地地道道的名媛。
我说，那你选择去那个外国人的医疗诊所学当护士，你不觉得委屈你高贵的身份了吗？你不觉得掉价了吗？
我妈妈说，不，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一点也不觉得掉价。这可能是我跟随你外国外婆在国外生活了多年，也跟着你外公外婆在法国在英国一些医院去考察，我看到不少家境非常不错的外国女孩子，都在从事医院的护士工作，她们那种救死扶伤的职业精神，她们那种慈悲为怀的宗教博爱精神， 甚至甘愿为贫穷的劳动阶级服务的精神，都非常令我感动。你外婆在英国伦敦，有一次生了一场大病，住进一个医院，我亲自接触了一个高贵的英国女护士，她就是专门来你外婆病床照顾的女护士。我亲眼看见这个女护士对病人的精心护理体贴入微的态度，我去医院探望你外婆，我也跟这个漂亮的女护士熟悉了。她和我母亲，还成了好朋友。我母亲后来告诉我，这个护士小姐，是英国一个古老贵族家庭的女孩子。家庭背景非常显赫，她家有庄园，有城堡。后来，我母亲病好出院以后，她还邀请你外婆外公，还有我去她家的豪华海边庄园度周末。
我说，妈妈，你少女时代是见过大世面的哈。
我母亲又说，也许是你外婆当年在英国伦敦生病住院的时候，认识了那个英国古老家族的高贵女孩子，她还从事一般人看不起的护士工作，你外婆被这个女孩子身上的善良品德高尚情操感染了，当然，我也在我母亲住院期间对护士这个职业有了亲身体会和感触，所以，后来从外国回到上海后，你外婆和外公打破成见，甚至偏见，才建议我去詹姆斯医院学习做护士。当然， 我自己也非常乐意去学当护士这个职业的。我可能是受到那个高贵的英国贵族家庭的护士小姐潜移默化的影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