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被扔在桌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不敢直视，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安全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林默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和林晓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那个浸泡在幽绿色液体中、被无数管子缠绕的昏迷女性形象，如同最恐怖的梦魇，深深烙印在两人的脑海里。
林默强迫自己再次拿起那张照片，目光死死盯住那张苍白却依稀熟悉的脸。
那股源自记忆最深处的悸动和悲伤越来越清晰，像一根无形的针，不断刺探着他脑海中那片被乌鸦社取走后留下的冰冷空白区域。
她是谁？
为什么看到她会这么难受？这么……愤怒？
他拼命回想，试图从那片虚无中打捞出任何一点相关的碎片。可每一次努力，都只换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触及灵魂伤疤的头痛和更深的茫然。
这种明明感觉至关重要，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折磨，几乎让他发疯。
“哥……”林晓擦着眼泪，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异常的肯定，“我……我觉得她不是坏人……她好像……在等我们去救她……”
她的情绪感知再次发挥了作用，尽管隔着照片，她依旧捕捉到了那微乎其微的、绝望中的求救信号。
“乌鸦社……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们？”林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默，眼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他们是想帮我们，还是又想让我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这也是林默最大的疑问。
这份“礼物”来得太突兀，太诡异。没有说明，没有要求，只有一个残酷的画面和一个遥远的地址。
是提示？暗示这个女性与他的过去、与那被取走的记忆有关？还是一个新的委托，让他们去调查这个所谓的“第柒生物隔离观测站”？
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利用他对失去记忆的本能追寻，引诱他再次踏入险境？
乌鸦社的行事风格始终如此，像隐藏在迷雾中的操线者，从不明确表态，永远让你自己去猜，去选择，然后承担后果。
而现在，他们兄妹还处于龙组的半软禁状态。
窗外或许就有一双甚至几双眼睛，正时刻监视着这间安全屋。任何一个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盘问和更严格的限制。
抉择的时刻，再次摆在了面前。
选项一：向龙组汇报。
将照片和地址交给龙组，借助官方的力量去调查。这似乎是最安全、最符合规定的选择。以这个地址的诡异和照片内容的惊悚程度，龙组大概率会立案调查。
但是……
龙组内部真的干净吗？“涅盘”计划中查出的内鬼是否已经肃清？这个消息报上去，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甚至提前害了照片中的女性？龙组高层那暧昧的态度，真的值得完全信任吗？他们会不会又将此事纳入复杂的利益权衡，甚至将其作为新的筹码？
选项二：独自调查。
凭借自己和林晓的力量，想办法突破龙组的监视，前往那个偏远的研究所一探究竟。这样最直接，也最能掌控节奏，避免消息泄露。
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以他们现在恢复的这点力量，别说突破监视，就算成功抵达那个研究所，面对的可能又是另一个龙潭虎穴，下场不会比上次好多少。而且一旦被龙组发现他们擅自行动，之前的“功劳”恐怕会立刻化为乌有，处境会更加艰难。
选项三：再次尝试联系乌鸦社。
既然东西是他们送的，他们或许知道更多内情。尝试激活那部沉寂的通讯器，问清楚他们的目的，甚至寻求有限的帮助。
但这同样风险巨大。乌鸦社的态度不明，上次取走记忆的代价还历历在目。再次接触，会不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而且，那通讯器还能不能打通都是个问题。
三个选择，三条路，每一条都布满荆棘，通往未知的风险。
林默看着桌上那张冰冷的照片，又看看眼中充满依赖和信任的林晓，最后目光扫过窗外——那里可能正有监视者的目光。
巨大的压力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不能慌，不能乱。
他拿起照片，再次凝视着那个女性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努力捕捉着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动。
这感觉不会错。她一定和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有关，甚至可能至关重要。
乌鸦社选择在这个时候送来这张照片，必定算准了他无法忽视。
或许……可以折中？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一个初步的想法在脑中形成。
“晓晓，听着。”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这件事，我们不能完全相信龙组，但也不能完全瞒着他们硬闯。”
林晓紧张地看着他。
“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这个地址，关于这个研究所，甚至关于……她。”林默指着照片，“我们需要先想办法，在不引起龙组警觉的前提下，查到更多东西。”
“怎么查？”林晓问。
“苏婉。”林默吐出两个字，“她家族的能量还在，而且她受到的监控比我们松。我们可以想办法联系她，请她帮忙暗中查一下这个‘第柒生物隔离观测站’的底细，哪怕只是一点表面的信息也好。”
“同时……”林默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部黑色通讯器上，“我还会再试试这个。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双管齐下。
在龙组的规则边缘试探，同时也不放弃乌鸦社这条危险的线。
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谨慎也最可能获取信息的方式。
“好！我听你的，哥！”林晓用力点头，只要哥哥有主意，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林默将照片和地址小心地收好，藏在一个隐秘的位置。
他知道，这个决定可能再次将他们推入漩涡。
但那照片中女性绝望的眼神和心中那份无法忽视的悸动，如同命运的钩子，已经牢牢钩住了他。
他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