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七点四十分，地下一层的通风井口像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老物件，浑身裹着锈迹——井壁是早年防空洞的水泥墙，外面爬满了褐色的锈斑，像长了满脸的疙瘩，偶尔还有水珠从锈缝里渗出来，“嗒嗒”滴在地面的积水洼里，在昏暗的通道里荡出回音，听得人心里发毛。井口窄得可怜，宽才0.6米，高勉强够2米，成年人侧身过都得小心蹭到锈壁，衣摆上准会沾一层红棕色的锈渣。
林克己站在井口旁，手里攥着《班级事务总清单》，指尖都被潮气浸得发凉。
刚才在王铁花厨房没问出线索，转头就想起通风井通道——毕竟小剧场的拖拽痕迹直通向这儿，说不定火车头藏在井道里。
他昨晚没睡好，眼下有点发黑，盯着井口的锈迹，心里跟打鼓似的：要是无人机飞进去拍不到东西，这条线索就断了，三方甩锅的麻烦还得找上门。
“都让让，别挡着我调设备。”尹笙蹲在地上，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一点，露出额前碎发，手里捧着个银灰色的无人机，机身还没她的巴掌大。
她从工具箱里掏出Gopro，镜头擦得锃亮，又摸出几根细尼龙绳——是她特意从刑侦社带来的，耐磨还不反光，“我这无人机是迷你款，刚好能塞进井口，Gopro绑稳点，别飞一半掉了。”
周九饼凑在旁边，踮着脚往无人机上瞅，手指蠢蠢欲动想碰，被尹笙一眼瞪回去：“别瞎碰！这无人机我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碰坏了让你用半年辣条抵债。”
周九饼赶紧缩回手，捂住兜里的辣条包装袋，小声嘀咕：“不碰就不碰，小气啥……我就是想看看这玩意儿能不能拍着辣条碎屑，说不定火车头旁边藏着我的存货呢。”
罗慢站在井口边，用手机手电筒照了照井壁内侧——壁上结着薄薄的青苔，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
她推了推圆框眼镜，语气认真：“井道里可能有落石和锈块，无人机飞行高度得控制在1.5米左右，避开井壁突出的地方。我刚算过，从井口到井道尽头大概18米，飞行速度放慢，每秒钟0.5米，能拍得清楚点。”
尹笙点点头，手指在无人机遥控器上飞快按动，屏幕上跳出井道的模拟路线，红点点标记出危险区域。
她把Gopro用尼龙绳牢牢绑在无人机机腹下，绳子绕了三圈，还打了个死结，“保险起见，多绑两道，免得掉下去砸坏火车头——要是老物件被砸出个坑，校史馆老师能把咱们骂到毕业。”
林克己蹲下来帮着扶无人机，看着尹笙调试：“飞进去后重点拍井道两侧和尽头，尤其是有阴影的地方，说不定火车头藏在死角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要是看到可疑的痕迹，比如绳子印、木屑，让无人机多停留几秒，拍清楚点。”
“知道了知道了，比我妈还啰嗦。”尹笙嘴上吐槽，手里的动作却没停，按下无人机的电源键，螺旋桨“嗡嗡”转起来，像只没睡醒的小蜜蜂。
她小心翼翼地把无人机往井口递，机身刚好卡进0.6米宽的井口，连缝隙都没剩多少，“准备起飞，你们盯着屏幕，有情况喊我。”
遥控器屏幕亮起来，一开始全是漆黑，只有无人机的探照灯射出一点微光，照得井壁上的锈迹忽明忽暗。
周九饼凑得最近，鼻子都快贴到屏幕上，眼睛瞪得溜圆：“往左点！左边有个大锈块，别撞上去！”
他手舞足蹈地指挥，活像个在驾校教新手开车的教练，结果被尹笙拍开手背：“闭嘴！再吵我让无人机飞你头上绕圈。”
林克己也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屏幕里的画面晃得厉害，井壁上的水珠偶尔溅到镜头上，留下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他比谁都紧张，要是这趟“无人机侦查”失败，真不知道该从哪儿找起了。罗慢掏出小本子，笔尖悬在纸面上，随时准备记录屏幕里出现的线索，连呼吸都放轻了。
突然，屏幕里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木质的颜色——不是井壁的水泥灰，是深棕色，还带着点温润的光泽。
“停！往那边飞！”林克己赶紧喊，声音都有点发颤。尹笙立刻调整方向，无人机慢慢靠近，画面逐渐清晰——井道尽头居然有个小小的空间，一个木质蒸汽火车头斜斜地卡在三脚木架上，车头的烟囱歪向一边，车轮悬空离地面半米高，木头表面沾着层薄灰，还挂着几根蜘蛛网，看着像个被遗忘的老古董。
“找到了！是火车头！”周九饼兴奋地喊起来，差点把遥控器碰掉，尹笙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别乱动！镜头还没扫完呢！”
无人机继续往前飞，镜头扫过火车头的侧面，在木架旁边的井壁上，突然出现了一行红色的字——是用粉笔写的，笔画歪歪扭扭，还带着点颤抖，像是在着急的时候匆匆写的：“想上车，先补票。——d.p.”
“想上车先补票？d.p.是啥意思啊？”周九饼歪着头，摸了摸下巴，眼睛突然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难道是‘迪士尼在逃公主’？我上次刷短视频，看到公主逃跑都会留暗号，说不定是哪个女生偷了火车头，想让咱们送她辣条当‘车票’！”
这话一出，尹笙“噗嗤”笑出声，手里的遥控器都晃了一下，无人机差点撞在井壁上：“迪士尼在逃公主？周九饼，你脑子里除了辣条和公主，还能装别的不？公主偷火车头干嘛？用它拉辣条吗？”
林克己也扶了扶额，无奈地说：“不可能，火车头85公斤重，一个女生根本搬不动，而且‘d.p.’肯定是代号或者缩写，不是什么公主。”他盯着屏幕里的粉笔字，眉头慢慢皱起来——谁会在井道里写这种话？还特意留代号，明显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罗慢突然开口，推了推眼镜，语气很肯定：“d.p.是‘dragons & props’的缩写，是话剧社道具组的内部代号。”
她翻开手里的小本子，指着其中一页记录，上面还贴着话剧社道具组的联系方式，“上次话剧社借教室的时候，我帮他们登记过道具组的信息，备注里写着‘dp组’，苏晓当时跟我解释，说是道具组的人觉得‘龙与道具’听起来很酷，就给自己取了这个代号，还印在了道具架上。”
“话剧社道具组？”林克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赶紧掏出《班级事务总清单》，翻到话剧社那一页——上周六排练结束后，道具组的三个人负责整理道具，包括这个火车头，当时苏晓还在清单上签了字，确认道具完好。
“难道是内部作案？道具组的人自己把火车头藏起来了？”
这个猜测让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无人机的“嗡嗡”声还在井道里回荡。周九饼也不闹了，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内部作案？他们为啥要藏自己的道具啊？难道是觉得火车头太旧了，想让学校买新的？可新的也不能当辣条架子用啊……”
尹笙操控着无人机，让镜头再靠近粉笔字一点，屏幕里能清楚看到粉笔字的边缘还没完全干透，红色还很鲜亮：“这字应该是昨天下午到晚上写的，跟火车头被藏起来的时间吻合。而且你们看木架——”
她调整镜头角度，木架的侧面赫然刻着“dp-03”的字样，“这是道具组的道具架编号，我上次在话剧社道具间见过，每个架子都有对应的编号，03号是专门放大型道具的。”
罗慢也凑过来看屏幕，补充道：“道具组的人对地下一层的环境很熟悉，知道通风井有这个空间，还能找到对应的道具架，甚至知道用粉笔留暗号，这些都符合内部人员的特征。”
她顿了顿，又说，“‘补票’可能是指他们的条件，比如让话剧社满足他们的某个要求，才愿意把火车头还回来——说不定是道具组觉得排练太累，想让社长请他们吃辣条？”
这话让周九饼眼睛又亮了：“吃辣条？这个我同意！要是他们愿意还火车头，我可以贡献两包超辣的，不过得让他们分我半包……”
“别满脑子都是辣条！”林克己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屏幕，“现在的问题是，道具组为什么要藏火车头？是跟话剧社有矛盾，还是单纯的恶作剧？要是闹大了，不仅话剧社内部会出问题，校史馆那边也没法交代。”
尹笙操控无人机绕着火车头飞了一圈，镜头扫过车轮——没有损坏，只是沾了点灰；扫过木架底部——放着一小截红色粉笔头，还有个生锈的扳手，应该是用来撬通风井通道的工具；扫过井壁的其他地方——没有别的痕迹，只有那行红色粉笔字格外显眼。
“火车头没坏，就是有点脏，旁边的粉笔头和扳手应该是作案工具。”
尹笙一边说一边截图，把重要的画面保存下来，“无人机快没电了，我先让它飞回来，不然一会儿得手动去捞，那可就麻烦了。”
她按下返航键，无人机慢慢往回飞，屏幕里的画面再次晃动起来。
周九饼这次没再瞎指挥，只是紧张地盯着屏幕，嘴里小声念叨：“别撞，别撞，回来还能帮你充充电……”
直到无人机从井口飞出来，尹笙赶紧伸手接住，关掉螺旋桨，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坏，不然我得心疼死——这玩意儿比我半个月的饭钱还贵。”
周九饼凑过去看截图，指着木架上的“dp-03”：“这编号我见过！上次我去话剧社借道具，看到道具架上贴过，当时还以为是‘大胖03’，觉得是给胖同学用的架子，原来不是啊！”
林克己没理会他的废话，而是认真地问罗慢：“你还记得话剧社道具组有哪几个人吗？他们周六排练结束后的行踪有没有人知道？”
罗慢翻开小本子，仔细回忆：“道具组有三个人，组长叫赵磊，是高二的，平时话不多，特别护着道具，上次有人想借道具间的锤子，他没同意，说怕弄坏；还有两个高一的女生，李萌和张雅，李萌负责记道具账，张雅负责整理，她们俩上周六跟苏晓一起走的，不过苏晓说她先走了，让她们俩锁道具间的门。”
“赵磊、李萌、张雅……”林克己在清单上快速记下这三个名字，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周六苏晓先走后，有没有人看到他们三个离开道具间？或者有没有人看到他们搬东西？”
罗慢摇了摇头：“不清楚，当时我已经回教室整理清单了，不过可以问问其他社团的人，周六下午地下一层还有没有别的社团在活动——比如疯羽社，他们经常在地下一层练球。”
周九饼立刻举手：“我去问段御风！他周六肯定在！要是他看到了，我让他给我带包辣条当情报费！”
尹笙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跟辣条挂钩？找线索重要还是吃重要？”
“都重要啊！”周九饼理直气壮，“没辣条我没力气找线索，找到线索才能有更多辣条——这是良性循环！”
林克己没心思管他俩的拌嘴，心里还在琢磨“内部作案”的事：道具组要是真藏了火车头，动机是什么？是觉得道具保管责任太大，想借此推脱？还是跟苏晓有矛盾，故意给她找麻烦？不管是哪种，都得尽快查清楚，不然拖得越久，麻烦越大。
他看了看手里的清单，又看了看屏幕里的粉笔字，对三人说：“现在分工——尹笙，你把刚才的截图整理一下，重点标注粉笔字、道具架编号和作案工具，作为证据；罗慢，你去联系疯羽社的段御风，问问他周六下午有没有看到道具组的人；周九饼，你……”
“我去买辣条！”周九饼立刻接话，眼睛亮晶晶的，“买三包，咱们一人一包，吃完有力气继续查！”
林克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你去买，但必须尽快回来，不能在路上偷吃——要是少了一包，下次勘查不带你了。”
“保证不偷吃！”周九饼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就往通道外跑，脚步轻快得像踩了弹簧，“我去楼下小卖部买，五分钟就回来！”
尹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吐槽：“他要是能把找辣条的劲头用在找线索上，咱们早就找到火车头了。”
罗慢也笑了笑，打开手机准备联系段御风：“不过他也挺有用的，至少刚才闻到了气味，还认出了道具架编号，不算白来。”
林克己点点头，走到通风井口旁，再次看向漆黑的井道——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水珠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那行红色的粉笔字仿佛还在眼前晃。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清单，心里想着：不管是道具组的谁藏了火车头，都得让他们把事情说清楚，不能让话剧社、学生会和校史馆陷入甩锅大战，更不能让无辜的人背锅。
阳光透过通道尽头的窗户，照在地面的积水洼里，反射出细碎的光。尹笙在整理截图，罗慢在联系段御风，通风井的黑影还在井口盘旋，这场围绕着“d.p.”代号和老火车头的谜案，才刚刚揭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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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书中出现的一些仪器跟数据均为胡编，切勿当真！
祝祖国母亲繁荣昌盛！祝大家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