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风雪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刮过林川裸露在外的皮肤,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他半跪在冰风谷的入口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与血腥气,肺部仿佛破旧的风箱。
伤势比想象的更重。经脉寸断,灵力枯竭,识海因强行接收“星炬”数据库而布满裂痕,灵魂深处那缕来自星语者的黑暗印记,更是如同毒蛇般不断散发着阴冷与混乱的意念,试图侵蚀他的神智。
孤身一人,重伤濒死,前路是未知的凶险,身后是闭合的绝路。
绝望吗?
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属于现代项目经理的冷静与韧性。越是绝境,越要分析资源,规划路径,寻找那一线生机。
他首先检查自身状态。星穹之种依旧在顽强运转,缓慢汲取着此地相对精纯(虽然同样稀薄)的冰寒星力,修复着破损的经脉。那团代表着“观星台”权限和“星炬”数据库的银色光球悬浮在识海,暂时无法调用,但至少是个希望。冰风之钥握在手中,传来一丝微弱的指引。巡天令……几乎报废,但材质特殊,或许还有用。
资源盘点:重伤之躯,残存意志,冰风之钥,半废巡天令,未知的观星台权限。
环境分析:冰风谷,极寒,能量稀薄,但星辰法则相对活跃,可能存在未知危险(魔物、天然险地),目标——前方那座断裂的观星台。
目标:活下去,恢复实力,激活观星台,寻找同伴下落,解决灵魂标记。
第一步,必须立刻处理伤势,恢复基本的行动力和自保能力。
林川挣扎着环顾四周,在谷口附近找到了一处背风的、被巨大冰岩半掩着的凹陷处,勉强可以容身。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爬了进去,立刻将最后几颗疗伤丹药吞下,同时全力运转星穹之种,引导那丝冰寒星力滋养己身。
丹药化开,配合星力,如同甘霖滋润着干涸的土地。剧痛依旧,但至少不再恶化。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微弱的力量,优先修复主要经脉和脏腑的损伤,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风雪在洞外呼啸,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林川终于勉强修复了部分主要经脉,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灵力,虽然依旧脆弱,但至少能够行动和施展一些最低限度的术法了。
他走出藏身的冰凹,望向峡谷深处那座断裂的观星台。它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风雪尽头,通体由一种暗金色的、非石非金的奇异材质构成,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巨大的裂纹,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的宏伟与玄奥。
冰风之钥在他掌心微微发热,指向观星台的方向。
必须去那里。那里可能有修复自身、甚至联系外界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迈开依旧虚浮的步伐,踏入了冰风谷。
谷内比入口处更加寒冷,狂风卷起的已不是雪沫,而是坚硬如铁的冰粒,打在护体灵光上噼啪作响。地面覆盖着不知多厚的坚冰,光滑如镜,行走其上必须万分小心。
林川将匿踪仪的效果开启到最小(以节省灵力),同时精神力高度集中,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流银权限虽然无法直接调用数据库,但其基础的感知和分析能力仍在,结合定寰司南碎片对空间的敏感,让他能提前规避一些潜在的空间褶皱和能量乱流。
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被冰封的奇异景象。有体型巨大、形态狰狞、仿佛上古遗种的妖兽冰雕;有残破的、风格与巡天阁相似的金属造物半埋在冰层中;甚至在一处冰壁下,他还发现了几具身着古老服饰、早已失去生机、却被完美冰封的修士遗体,他们脸上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愕与恐惧。
这里,显然并非善地,曾经历过惨烈的变故。
越靠近观星台,周围的星辰之力就越是浓郁活跃,但同时,那股源自星语者的黑暗印记也越是躁动不安,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防线,低语着诱惑与疯狂。
林川紧守灵台,以星穹之种的秩序意志对抗着侵蚀,步伐坚定。
终于,他抵达了观星台的脚下。
近距离观看,更能感受到其磅礴与残破。台基高达百丈,需仰望才能看到顶部的断裂处。台体表面铭刻着无数复杂到极致的星辰轨迹与法则符文,大部分已经黯淡,只有少数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光。一条巨大的、仿佛被利刃劈开的裂痕,从顶部一直蔓延到基座,几乎将整个石台一分为二。
冰风之钥此刻变得滚烫,蓝光大盛,直指观星台基座某处。
林川顺着指引,在厚厚的冰层下,找到了一扇与台基材质相同、紧闭的金属大门。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个凹陷的、与冰风之钥形状完全吻合的印记。
就是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冰风之钥按入了那个凹陷。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尘封了万古的机关被再次启动。金属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倾斜向下的、幽深冰冷的通道。一股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古老的星辰气息,混合着尘埃的味道,从通道内扑面而来。
没有犹豫,林川迈步而入。
通道内部并非一片黑暗,墙壁上镶嵌着某种能自发微光的晶体,提供着昏黄的光线。通道一路向下,深入山腹,两侧偶尔能看到一些紧闭的舱室门,门上标注着早已失落的文字。
林川能感觉到,这里是一处极其重要的巡天阁设施,其等级恐怕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前哨。
他沿着主通道前行,最终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棱镜构成的复杂仪器,虽然大部分棱镜已经碎裂或黯淡,但核心部分依旧在缓缓运转,投射出微弱而残缺的星辰图谱。四周墙壁则是密密麻麻的、如同书架般的结构,上面摆放着无数存储信息的晶体,但大多已蒙尘破损。
这里,就是观星台的控制核心?或者说,是其中一部分。
林川走到大厅中央,那团一直沉寂的银色权限光球自动飞出,融入了那悬浮的仪器之中。
嗡——!
仪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核心处亮起的光芒强盛了些许,投射出的星辰图谱也清晰了一分。同时,一股信息流反馈回林川的识海:
“检测到基础权限载体……身份验证通过……”
“欢迎到来,见习成员林川。此处为‘观星台——冰风哨站’主控室。”
“当前哨站状态:严重损毁,能源不足5%,主要功能模块离线,外部链接中断……”
“可用功能:局部环境监测(冰风谷范围),基础星图数据库(部分可访问),低级防御矩阵(局部激活),低功耗通讯阵列(尝试链接附近巡天阁单位——失败)……”
信息虽然残缺,但让林川精神一振!至少,他找到了一个临时的据点和信息源!
他首先尝试调用“基础星图数据库”,寻找关于冰风谷、磐石堡乃至柳如丝他们可能坠落区域的信息。数据库受损严重,大部分区域一片空白,但他还是找到了一些关于冰风谷本身的地形图和危险区域标注,以及……一小片覆盖了“哭泣冰原”边缘区域的、相对清晰的实时监测影像!
影像中,那片区域依旧被混乱的能量和空间褶皱笼罩,无法看清具体细节,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搜寻的范围!
接着,他尝试激活“低级防御矩阵”。大厅周围亮起了一圈微弱的符文,形成一个将主控室保护起来的简易力场。虽然防御力有限,但至少给了他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憩和疗伤之地。
最后,他抱着万一的希望,再次尝试启动“低功耗通讯阵列”。
“……这里是巡天阁冰风哨站,见习成员林川,请求链接任何收到讯号的巡天阁单位或盟友……重复……”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林川叹了口气,并不意外。归墟之息笼罩下,远程通讯本就极其困难。
他盘膝坐在主控室内,开始借助此地相对浓郁的星辰之力,全力疗伤。同时,分出一缕神识,沉入那部分可访问的“星炬”数据库,希望能找到关于灵魂标记、或者快速恢复实力的方法。
时间在寂静的修复与学习中流逝。主控室内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和林川悠长的呼吸声。
冰风之钥安静地悬浮在他身边,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川的伤势恢复了三四成,灵力也恢复到筑基中期水平时,他终于在“星炬”数据库的某个角落,找到了一段被加密的、关于“辰蚀印记”的记载。
记载显示,这种印记是“逆辰盟”高阶成员用于追踪、控制甚至远程夺舍的手段,极难祛除,会不断侵蚀宿主神魂,并可能被印记施加者感知到大致方位和状态。
祛除方法……数据库记载残缺,只提到了几种理论上可行但条件极其苛刻的手段,其中之一,便是需要至纯至阳的“星辰净火”煅烧灵魂,或者……以更高层次的“秩序本源”进行覆盖与同化。
星辰净火?秩序本源?林川眉头紧锁,这两种东西,听起来就非比寻常。
就在他沉思之际,主控室内,那一直平稳运行的监测法阵,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林川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投射出的局部环境监测影像。
只见影像中,冰风谷的入口处,那片风雪弥漫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细小的黑点!它们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穿透风雪,朝着观星台的方向疾驰而来!
那灵力波动……充满了归墟的腐朽与恶意!而且,其中一股气息,林川依稀记得——是那个蚀骨老人手下的最后一名假丹修士!
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林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现在伤势未愈,实力大减,如何应对一名假丹和两名(从气息看至少是筑基后期)的追兵?
他下意识地看向主控台,目光落在了那个“低级防御矩阵”和“低功耗通讯阵列”的选项上。
防御矩阵绝对挡不住假丹修士的持续攻击。
通讯阵列……依旧无法联系到外界。
难道刚找到的落脚点,就要被迫放弃?再次亡命天涯?
不!或许……还有办法!
林川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主控台另一个之前被他忽略的、处于灰色不可用状态的选项上——
“观星台——星力聚焦阵列(实验性,高风险)”
其下的说明文字依稀可辨:“汇聚冰风谷游离星力,形成高能聚焦光束,可用于……净化?攻击?能量层级不稳定,可能引发空间塌陷或阵列过载爆炸……”
高风险,高收益!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林川脑中成型!
他看了一眼监测影像中越来越近的追兵,又看了一眼悬浮的冰风之钥和残破的主控仪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想把我逼入绝境?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深吸一口气,将恢复不多的灵力,连同识海中星穹之种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主控台,强行激活那个灰色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