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唧——！哼唧哼唧——！（难受！肚子难受啊！傻小子你别光看着，快叫兽医！）”
“翠兰”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在寂静的乡村夜晚显得格外刺耳，也像鼓槌一样敲在张铁柱的心上。它不再来回走动，而是有些痛苦地侧躺下来，粗壮的四肢时不时抽搐一下，圆滚滚的肚子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铁柱彻底慌了神。手电筒昏黄的光线下，“翠兰”那双小眼睛里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水汽，写满了痛苦和求助。这绝不是平时那种撒娇耍赖或者表达不满的哼哼。
“别怕，翠兰，别怕啊！我……我这就想办法！”铁柱隔着围栏，徒劳地安慰着，自己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首先想到的是去请村里的老兽医孙大爷，但一想到孙大爷那比夜色还黑的脸色，以及出诊费起码得五十块钱起步，他就一阵肝儿颤。家里哪还有这闲钱？昨天买盐剩下的几毛钱还在爷爷口袋里揣着呢。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翠兰”和它肚子里可能存在的猪崽出事？那这个家可就真的一点盼头都没了！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脑子里闪过平时听村里老人闲聊时扯过的土方子。好像有人说，母猪肠胃不适，可以喂点酵母片或者搞点健胃消食的草药……
“对！草药！后山就有！”铁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记得后山山脚那片潮湿的背阴处，长着一种叫“马蹄香”的野草，爷爷以前提过，猪牛吃了不消化，嚼点这个能缓解。
“翠兰，你坚持住！我这就去给你找药！”铁柱也顾不上跟猪解释它能不能听懂，把手电筒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往后山跑。锄头都忘了拿，空着手就冲进了夜色中。
夜晚的后山，和白天的感觉截然不同。夜风刮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嚎。各种各样的虫鸣此起彼伏，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铁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心里怕得要死，但一想到“翠兰”那痛苦的哼唧声，又强迫自己迈开腿。
“妈的，老子拼了！”他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凭借模糊的记忆，在山脚下摸索。手电筒的光线实在太弱，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趴在地上寻找那种叶子像马蹄，带着特殊气味的“马蹄香”。
汗水、露水混合着泥土，把他弄得更加狼狈。手上、脸上被荆棘划出了几道血口子，火辣辣地疼。但他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终于，在一处石缝边，他看到了几丛熟悉的叶片！
“找到了！”铁柱大喜过望，也顾不上脏，徒手就去拔。连着根茎和泥土，薅了一大把，紧紧攥在手里，转身又拼命往家跑。
来回这么一折腾，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铁柱气喘吁吁地冲回猪圈，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翠兰”还侧躺在那里，哼唧声似乎微弱了一些，显得有气无力。
“来了来了！药来了！”铁柱赶紧打开猪圈门，蹲到“翠兰”身边。他把手里的“马蹄香”胡乱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泥，递到“翠兰”的嘴边。
“快，翠兰，吃点这个，吃了就好了！”他焦急地催促着。
“翠兰”闻了闻那带着土腥和清草气息的植物，似乎没什么兴趣，虚弱地别开了头。
“哼……（啥破玩意儿，苦不拉几的，不想吃……）”
一个清晰的，带着嫌弃和虚弱意味的意念，突兀地在铁柱脑海里响起！
铁柱猛地一愣，动作僵住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别过头去的“翠兰”，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攥着的“马蹄香”。
刚……刚才那是什么？
是幻觉？因为太累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他甩了甩头，觉得肯定是自己急糊涂了。猪怎么会说话？还他妈带语气？
“祖宗！算我求你了！吃点吧！吃了肚子就不疼了！”铁柱几乎是在哀求，又把草往它嘴边凑了凑。
“翠兰”依旧抗拒地晃着脑袋，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哼唧！（说了不吃！你这傻小子是不是想毒死本宫好卖肉？）”
那个清晰的意念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委屈？
铁柱这次听得真真切切！那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意思”！他如遭雷击，整个人都石化了，手里的“马蹄香”差点掉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翠兰”。猪还是那头猪，躺在地上哼哼，一切如常。
但……但他就是“听”懂了！那种感觉无比诡异，却又异常真实！
“你……你刚才……是不是在骂我？”铁柱试探着，声音都有些发颤地对着“翠兰”问道。
“翠兰”的小眼睛瞥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变成了“你是白痴吗”的无奈。
“哼……（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傻小子吗？本宫都快难受死了，你还拿这破草糊弄……哎哟……又疼了一下……）”
伴随着哼哼声，那个意念再次清晰地传递过来，甚至还附带了一丝痛苦的抽搐感。
轰！
张铁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崩塌了！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能听懂猪说话了？！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嘶——真疼！不是做梦！
他又想起白天挖到的那个诡异的“黑疙瘩”，还有李狗蛋说的什么“系统”……难道……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那个“黑疙瘩”，不会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让他激活了某种……超能力？！听懂猪话的超能力？！
这他妈算哪门子超能力啊？！人家超级英雄都是飞天遁地，徒手拆大楼，到他这儿，就成了听懂猪说话？！这玩意儿有屁用啊？！能帮他发财还是能帮他追到翠花？！
铁柱内心疯狂吐槽，表情扭曲，站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翠兰”还在难受。
“哼唧！哼唧哼唧！（喂！傻小子！发什么呆！本宫还难受着呢！这草没用，你去弄点温水来，再搞点干净的细沙土给本宫啃啃，估计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堵住了！）”
“翠兰”见他不动弹，不满地用鼻子拱了他一下，同时一股带着指挥意味的意念传来。
细沙土？温水？
铁柱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中暂时挣脱出来。不管这能力多离谱，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治好“翠兰”！
他不敢再耽搁，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按照“翠兰”的“指示”行动了起来。他飞快地跑到灶房，舀了半瓢温水，又去院子角落堆放杂物的地方，扒拉出一小捧干净（自以为）的细沙土。
回到猪圈，他把温水和沙土放在“翠兰”嘴边。
“翠兰”这次没有抗拒，先是喝了几口温水，然后开始慢慢地啃食那些细沙土，发出“沙沙”的声响。
铁柱紧张地蹲在旁边看着，心里七上八下。这土法子，能行吗？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翠兰”的哼唧声渐渐平缓了下来，不再那么痛苦急促。它啃沙土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最后打了个带着土腥味的响鼻，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庞大的身躯似乎放松了下来。
“哼……（舒服多了……算你这傻小子还有点用……）”
一股带着疲惫和满足感的意念传来。
铁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不仅仅是累的，更多的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事件给吓的。
他看着眼前这头恢复了平静，甚至开始有点昏昏欲睡的老母猪，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能听懂猪说话了。
这个事实，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那个“黑疙瘩”？还是他其实早就疯了？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对着“翠兰”在心里问道：“喂……翠兰，你……你真能听懂我说话？”
“翠兰”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慵懒的哼唧。
“哼……（废话，不然刚才谁在指挥你干活？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本宫看你顺眼才跟你交流的，换个人，哼，门都没有……Zzz……）”
意念到此，渐渐微弱，伴随着均匀的鼾声响起，“翠兰”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铁柱张了张嘴，看着秒睡的“翠兰”，一肚子疑问和震惊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他呆呆地坐在冰冷的猪圈地面上，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张铁柱，一个张家沟普普通通、穷得叮当响的农村青年，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一项匪夷所思的能力——听懂猪话。
这玩意儿……到底算是老天爷的恩赐，还是对他悲惨人生的又一次无情嘲弄？
他抬起头，望着猪圈外那片狭小的、繁星点点的夜空，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离奇得多。
而他的命运，似乎也从这一刻起，拐上了一条他自己都完全无法预料的，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和……可能性的岔路。
至少，以后再给“翠兰”喂食，不用猜它到底想吃啥了。
这算不算……是唯一的好处？
铁柱苦笑着，扶着围栏站起身，腿因为蹲太久而有些发麻。他最后看了一眼鼾声大作的“翠兰”，心情复杂地关上了猪圈门。
今晚，他怕是别想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