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意识恍惚间，他只记得那劈头盖脸的冰冷和黏腻，记得那令人作呕的、深入骨髓的气味，更记得王翠花那毫不留情、充满讽刺和鄙夷的放声大笑。那笑声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他灵魂上烫下了一个屈辱的印记。
他像个游魂一样飘进院子，甚至忘了关上院门。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将那身狼藉照得更加清晰刺眼。
“哼唧？！（我滴个猪娘嘞！你你你……你这是掉进化粪池了？还是跟粪勺拜了把子？这味儿……比本宫的圈还冲！）”
“翠兰”原本正悠闲地趴着打盹，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浓郁到实质化的气味瞬间惊醒，它猛地站起来，两只大耳朵警惕地竖着，小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丝的敬畏？能把自身气味修炼到如此境界，这傻小子也算是个“人才”了。
铁柱对“翠兰”的吐槽充耳不闻。他木然地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舀起冰冷的井水，从头到脚狠狠地浇了下去。
一瓢，两瓢，三瓢……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上的污秽，却冲不散那萦绕在鼻尖的记忆，更洗刷不掉内心那火辣辣的羞耻感。他用力搓洗着脸和头发，皮肤都被搓红了，可总觉得那股味道已经渗透了进去。
【叮！恭喜宿主获得魅力值+0.1。当前魅力值：0.1\/100。望宿主再接再厉，早日成为魅力四射的神豪。】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语气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但在此刻的铁柱听来，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嘲讽！
魅力值？+0.1？
在他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社死、最狼狈、最毫无魅力可言的时刻之后，系统奖励了他0.1的魅力值？！
这他妈是在搞笑吗？！是嫌他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再上来补一刀？
“滚！给我滚！”铁柱终于忍不住，对着空气（或者说脑海里的系统）嘶吼起来，声音沙哑而绝望，“你这破系统！除了会坑我还会干什么？！这0.1的魅力值有个屁用！能让我身上的屎味消失吗？能让我在翠花面前抬起头吗？啊？！”
【魅力值为综合评定，包含外貌、气质、自信、感染力等多维度因素。微小提升亦是提升，请宿主保持积极心态。】系统冷冰冰地回应，完全无视了他的崩溃。
“积极你大爷！”铁柱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手里的水瓢砸在水缸里，溅起一片水花。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下来，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靠着水缸，慢慢滑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了。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因为干农活而粗糙不堪、此刻还带着污渍的手，又摸了摸自己那张平凡得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脸。
0.1的魅力值……
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到底有什么用？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感受自身的变化。好像……脑子清醒了一点点？昨晚没睡好的困倦感减轻了些？又或者……只是心理作用？
他抬起头，看向猪圈里的“翠兰”，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柔和（实则因为心情糟糕而显得扭曲）的笑容，试图测试一下这0.1的魅力值是否对动物也有效。
“翠兰”歪着大脑袋，小眼睛里的鄙夷丝毫不减，传来的意念清晰无比：
“哼唧。（傻笑啥？脑子真被粪水泡坏了？赶紧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别污染了本宫的空气！）”
得，一点用没有。在这头老母猪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傻小子。
他不死心，又看向院子里那只正在啄食的芦花鸡。他慢慢靠近，试图用“充满魅力”的眼神与它交流。
芦花鸡警惕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咕咕”叫了两声，迅速跑开了，仿佛躲避什么瘟疫。
铁柱彻底泄气了。
这0.1的魅力值，恐怕真的只是系统为了完成任务而随意打发他的一个数字，毫无实际意义。就像往大海里滴了一滴墨水，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难道我张铁柱，就真的注定是个扶不起的穷屌丝？连系统都帮不了我？”他喃喃自语，内心充满了自我怀疑。
他回想起得到系统以来的种种：听懂猪话（除了被吐槽没啥大用），挖到“宝玉”（结果是烂石头），激活系统（开局十块钱），完成任务（过程惨不忍睹，奖励聊胜于无）……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洋相百出。
这和他想象中的“神豪逆袭”完全不一样！说好的霸气侧漏、美女投怀送抱、财富滚滚而来呢？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只剩下挑粪、泼粪和被嘲笑了？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无比沮丧。
就在这时，爷爷拄着拐杖，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看到铁柱浑身湿透、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世事的平静。
“柱子，咋了？跟人打架了？”爷爷的声音苍老而温和。
铁柱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但他强行忍住了，摇了摇头，闷声道：“没……不小心摔了一跤，掉水沟里了。”
他没敢说实话，怕爷爷担心，也怕……更丢人。
爷爷走到他身边，没有追问，只是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摔了就摔了，爬起来就行。人这一辈子，谁还不摔几个跟头？洗干净，换身衣服，饭在锅里热着。”
爷爷的话很简单，却像一股暖流，稍稍驱散了铁柱心头的寒意。
是啊，摔倒了，还能爬起来。虽然他现在浑身臭烘烘，名声也臭了大半，但至少……他还活着，还有爷爷，还有“翠兰”，还有……那个虽然坑爹但确实存在的系统。
0.1的魅力值也是提升不是？总比没有强吧？
他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站起身，对着爷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知道了爷爷，我这就去收拾。”
他打来更多的井水，彻底地清洗了自己，换上了一身虽然旧但干净的衣服。又把那身沾满粪水的脏衣服泡在盆里，倒了大量的皂角粉。
做完这一切，他虽然心情依旧沉重，但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之前的狼狈了。他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里面是爷爷给他留的、已经有些凉了的红薯粥和咸菜。
他默默地吃着，味同嚼蜡。
【叮！检测到宿主心态趋于稳定，触发日常任务：】
【任务名称：清洁能手】
【任务内容：将自身及沾染污秽的衣物彻底清洁，保持个人卫生。】
【任务奖励：神豪点数+0.5。】
【失败惩罚：无。】
【备注：良好的个人形象是神豪的基本素养。】
铁柱看着这个任务，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系统，还真是见缝插针地发布任务。不过，0.5点数，不要白不要。
他三两口扒完饭，开始用力搓洗那盆脏衣服。仿佛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注在了搓衣板上，搓得砰砰作响。
【叮！日常任务“清洁能手”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神豪点数+0.5。】
【当前神豪点数：2.0。】
看着个人属性里那变成了“2.0”的神豪点数，铁柱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丝丝。虽然还是少得可怜，但至少是在增加。
他收拾完一切，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乡村的夜晚格外宁静，只有虫鸣声声。
他躺在床上，依旧能隐隐约约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没洗干净。王翠花那嘲讽的笑声，也不时在耳边回响。
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他唤出系统界面，看着那可怜的2.0点数和0.1的魅力值，又尝试呼唤了一下“砖爷”，依旧没有回应。
“系统，这2点数能干嘛？”他问道。
【可开启系统商城初级筛选功能，或用于兑换最低等级的物资（如：纯净水500ml，普通面包200g等）。】
铁柱：“……” 好吧，果然还是啥也干不了。
他关掉系统界面，望着漆黑的屋顶，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的经历，像一场噩梦。但噩梦总会醒来。
0.1的魅力值改变不了他当下的窘境，2.0的神豪点数也支撑不起他的神豪梦想。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不是吗？
他张铁柱，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系统坑爹？那就慢慢摸索！任务奇葩？那就咬牙完成！被人嘲笑？那就……暂时忍着！
他就不信，拥有系统（哪怕是山寨版）的他，会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山沟里，会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那0.1的魅力值，就当是系统欠他的，以后，他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赚回来！
带着这种近乎偏执的念头，张铁柱在对自己未来的模糊憧憬和今日屈辱的反复咀嚼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他怀里那块一直沉寂的板砖，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个慵懒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响起：
【嗯？2点能量了？这小子……心态恢复得倒挺快。0.1的魅力值……啧，塞牙缝都不够，不过……总算是摆脱了负值的危险区……】
夜，还很长。张铁柱那充满“味道”和“笑料”的逆袭之路，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