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南津区纪念馆东路的市教委处，今天本该由老王参加会议，因为之前商量的结果，卢副校长自告奋勇来参加。
其目的再明显不过，那就是收集一下和自己学校相关的资料。
“小卢！自打你调走差不多一年了吧？怎么样？在基层有啥收获啊？”卢副校长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曾经的老领导包主任。
“哎呦！老领导！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您身体向来可好啊？”卢副校长反应很快，他一步上前双手握住包主任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包主任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恶心，卢副校长这一年多来成长也是不少，对于包主任这类人早已经可以从容应对了。
“小卢啊，就算是去基层学校工作，也该经常回来看看啊。教育局才是你的娘家呀！就算是不想我，你也得想想甘局长不是吗？”
卧槽！你诚心的吧！我怎么去的十三中你心里就没点儿逼数吗？你个死胖子！别的本事没有，就特么利用职权挤兑人行！我不回来就特么是为了不弄脏自己的眼睛！看见你我就反胃！
卢副校长虽然心里问候了包主任一户口本，但是脸上依旧堆笑，笑着笑着露出了苦涩的表情：“老领导，瞧您说的。我怎么能不想你们呢！您是不知道啊，那十三中学都快给我折腾神经了。那些个倒霉孩子，一个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没事儿就惹祸，我三天两头就得给他们擦屁股！您看看我最近头发掉得更厉害了！”
面对包主任的咄咄相逼，卢副校长虽然奸，但是一点儿也不傻。他深知这时候千万不能露出一丁点儿不快之色，只能示弱。
见卢副校长的倒霉相，包主任心中很是痛快，毕竟人家是办公室主任，早已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确，基层的工作哪比得上咱们在局里呆着滋润？虽然工作上辛苦一些，但是我们还是看到了十三中的成绩了呀！去年的升学率大幅度上升，多好！估计你再努努力，十三中没准儿过几年就能评上区重点了！”
我去你大爷的！你个大伞兵！还特么想让我多待几年是吗？用“衣冠禽兽”来形容你，我感觉都对不起这个成语！
卢副校长继续苦笑道：“得了吧！咱们在一个办公室一同工作生活了那么久，您还不知道我的工作能力？！我也就配给您端个茶倒个水的，但凡让我干点儿走脑子的活儿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呀！不瞒您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找您探一探口风，啥时候才能让我调回来啊！我在十三中基本上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见到卢副校长那副苦相，包主任心中得意极了。他装作一个过来人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卢啊！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你必须要将这个珍贵的机会好好把握住！等你真的做出成绩那一天，再调回咱们教育局那是什么待遇？你还年轻，怎么提前就说那么多丧气话？”
哼！说得比他妈唱得还好听！你这时候一准儿心里乐开花了吧！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回来若是升职，第一件事儿就给你王八蛋发配到其他收底校！让你在特么东桥二中干到退休！
本来卢副校长还打算在包主任面前装一下的，结果他们二人听楼上有人说道：“小卢啊！开会的时候我没顾及得到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跟我汇报一下你在十三中一年多以来的工作。”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甘局长站在楼梯处跟卢副校长说话呢。
甘局长银丝满头，眉毛稀疏却眼神锐利，眉宇间透着宽广，精神抖擞，脸色红润，腰杆硬朗得像轻松，说话的声音非常洪亮，显得他中气十足。身高差不多一米六五，不胖不瘦。
“啊呦！老领导，本来想跟您多聊几句的，别打扰了您工作。这样吧，咱们约个时间，有空一起坐坐。您可得赏我的脸呀！”
包主任笑得似乎无关都挤在一起去了：“一定！一定！去吧！赶紧去汇报工作去！”
卢副校长目送包主任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来到了甘局长的办公室。见办公室没其他人，卢副校长将门带上后坐到了甘局长的办公桌前：“甘局长，您找我有事儿？”
从卢副校长进门的时候，甘局长就不断打量着卢副校长的一举一动，虽然从他的脸上还能看到奸懒馋滑的样子，不过仔细看去倒像是卢副校长的一层伪装。
因为甘局长从卢副校长的眼神中，看到一抹精光。为此甘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在十三中待了一年多卢副校长的确是有不少的进步。
甭看卢副校长依旧表现得唯唯诺诺的样子，可他看人的眼神和原来几乎有着天壤之别。
“小卢啊，想不到你到十三中一年多变化真不小呀！有啥工作体会能和我讲讲不？”
卢副校长听后认真说道：“甘局长，您单独叫我来，恐怕不单想让我给您汇报工作的吧？坦白地说，我这次替小王来参加调研会，就是想跟您确认一下，是不是十三中得罪人了？”
见卢副校长直奔主题，甘局长微微一怔，他本想通过跟卢副校长聊天后适当做一下提醒，没想到卢副校长居然开门见山地就说了出来。还真别说，一年不见，卢副校长的成长的确比他预想的要快很多。
在甘局长的心里也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十三中究竟是所什么样的收底校？以卢副校长的工作能力，不可能仅凭一年的时间就让一所收底校的升学率提高这么多。而且向来奸懒馋滑的卢品华居然也动脑子思考问题了，居然也学会在原来老领导面前装蒜了！奇怪，真是奇怪！
“嗯？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啊？小卢，你从哪得到的消息？空穴来风的话可不能乱讲！”
卢副校长知道甘局长这是在有意试探自己，于是说道：“一年多前，我刚到十三中的时候，被校舍和学校环境吓了一跳...然后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基本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可跟那些学生相处久了，我发现他们并不像传言那么无药可救。我也体会到了因材施教的意义，虽然他们经常调皮捣蛋，还不喜欢遵守学校的规则，可是他们骨子里透出的可爱与直率深深影响到了我。他们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只不过用平常人的目光去看，根本无法理解而已...当然了，即便是他们身上有着许多的闪光点，但是并不能当做他们胡来的借口。毕竟他们还是孩子，走错一步他们的人生就会走上弯路，甚至于歪路。作为他们的老师，我们有义务将他们引导向正途，最起码需要给他们树立一个正确的价值观...过程是很煎熬的，我从我们学校小王还有吴校长身上学到了许多原来接触不到的事情。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内心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将十三中学导向正途，即便身处垃圾场，他们依旧可以拥有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更何况我呢？我不求将十三中能像其他中学那样，最起码得升学率还是值得保障的。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给那些问题学生一个相对的收容所，让他们在学校中找到自己日后的目标、方向！”
在甘局长的心里，他原本以为卢副校长之所以这么问自己，是想让他利用职权将卢副校长调离十三中。
经过卢副校长的一番叙述后，甘局长觉得自己多虑了。卢品华的成长可以用“惊喜”来形容也不为过，看来卢副校长的表达似乎是代表了十三中所有师生的态度了呗。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此次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他们根本就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想到这里，甘局长叹了口气，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小卢，对于你的决心我明白了。只不过我最近的确收到了消息，很多人都对你们十三中不满，这种不满的情绪已经传到教育局了。我这个局长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说，即便你们下定了决心，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相信以现在的你，即使面对再大的压力也能挺住。说实话，今天我看到你成长到如此地步非常开心，想必这件事过后，如果你们十三中整体扛住的话，你们必将前途无量......”
面对甘局长的认可，卢副校长始终高兴不起来。看甘局长叙述事情的表情可以判断，此次十三中所面对的对手不仅仅是学校层面的，可以说是社会各方面的压力。他不知道接下来十三中要面临着什么，现在只能秉持内心的信念咬牙坚持下去才行。
卢副校长开口道：“甘局长，您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甘局长听后笑了笑，道：“没事儿，偶尔抽一根而已。基本上一个月也抽不了一包烟...小卢，你的决心我明白了。按照你的想法大胆去做吧！再过两年我也要退休了，我希望你凭在十三中做出的成绩一定会成为你日后路上的奠基石。好了！回去吧！你们十三中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卢副校长离开前朝甘局长鞠一躬说道：“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卢副校长又和老同事闲聊几句后便走出了大门口。
刚出门便看到老王开着车在门口等着呢。
“唉？领导！今天这么快就开完会了？上面有啥会议精神需要给我们传达的不？”
卢副校长老脸一沉指着老王说道：“小王！我说最近就连一年级的都翘课呢！敢情根儿在你这儿了是吧！？不好好在学校待着，满处瞎溜达啥！？”
被卢副校长黑着脸一通喷，老王嬉皮笑脸地说道：“领导！大热天的，别站大马路上着急上火的！赶紧上车，我开空调呢！”
卢副校长听后一扁嘴坐上了副驾驶，上车第一句话就是：“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为了十三中赌上职业生涯了。倘若这回咱们败了，基本上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明白吗？”
老王又不傻，当然品出卢副校长话中的含义，他随即点上一支烟，谁知下一秒卢副校长就从他嘴上夺过烟扔出了窗户：“要死啊！知道开车抽烟多不安全吗？为人师表懂不懂？你说你就这身打扮往马路一站，谁能看得出来你是个老师？！”
“领导，我也没闲着呀！我为啥出门您就不问问我吗？就这么劈头盖脸地啐我一顿，您心里痛快了，我可咋办？”
“我还不知道你？！咱们不是说好了，我替你来开会。你可倒好，自己跑出来了。学校没你镇着你知道差好大事儿了吗？”
“行！我错了！卢校，我错了！咱立马就回学校去，赶紧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不过嘛，我觉得咱还是得对学生们有些自信，若是为了不出事将他们关在学校，我感觉反而会适得其反。正因为咱们不在，不也好留给其他人发挥的空间吗？您说对吧？卢校长。”
看着老王不怀好意的笑，卢副校长一琢磨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昨天那件事已经有人跳出水面了，但是仅仅属于个例，想必过不了多久那些不安要素就会一个一个蹦跶出来。与其将他们盯死了，倒不如留给他们发挥的空间，这样省得自己再去费心费力地去找了。
就算老王说得有道理，但是卢副校长可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别跟我整那些没用的！说！出来干嘛来了？！我警告你哈，别跟我扯犊子！好好说话！”
“知己知彼嘛，我刚才去了一趟我原来同学那里打听一下消息。通过他的情报得知，现在其他的收底校已经开始对教育局施压，说我们十三中通过某种手段抢他们的学生，影响到其他学校的入学的事情了。背后似乎有人在推动这一切，其目的就是要在有限时间内搞垮咱们学校......您在开会的时候，是不是也收到什么消息了？”
得知老王并没有隐瞒，卢副校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收到的消息没有你确切，但是我和老局长聊了几句得知，的确存在你刚才说的情况。其他学校向教育局投诉仅仅是一个开始，然后再纵容学校的学生诱使我们与其产生冲突，制造社会舆论...不好办呐！小王...我觉得老局长刚才跟我说话的语气，像是有苦难言。他还没办法帮忙，只能靠我们自己硬扛。”
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卢副校长无缘无故冲自己发火了，现在的局面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十三中，至于什么时候开火全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形势很被动啊！不好办！实在是不好办！
不过他们都清楚，眼下最主要的就是先把学校内部的老师逐一排查完毕，对于那些相对有问题的老师，及时进行处理。
“卢校长，我请教您个事儿。”
“说！”
“倘若真的查出来有相当一部分老师有问题，咱们应当怎么处理呢？”
还别说，老王的问题的确给卢副校长问住了，一时之间他也没想到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若是穿小鞋什么的，难免不会遭到他们更加激烈的报复，可也不能留着那帮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吧？
表面看上去有非常直观的解决办法，可仔细一想，若是真的将那些老师挨个进行处理，学校里绝对会人心惶惶的。原本师资力量就有些不足，如果将他们都处理了，岂不是将十三中往绝路上推？
“今年咱们学校新入学的学生还算不少，要是一直持续那么几年，感觉咱们学校老师的工资可以适当提高一些，晚自习、二晚的补贴也可以多给；剩下的，就是要抓他们的小辫子了。这一点来说咱们得有劲儿一处使，光凭我绝对做不到那些事情。其实我也能理解，咱们今年新招入了十名老师，加上原本的在校职工学校里的老师差不多就有三十多人...工资是一方面，其他花钱的地方也是海了去了。那些刚毕业的学生心气儿一个比一个高，结果来到这么一所收底校，难免会有些情绪，这时候有人抛出橄榄枝利用他们搞咱们学校，我觉得是最佳时机......总而言之，安抚为主，其他办法也可以用...但是有个前提，不能太过分了，一切要做到张弛有度。明白了吗？小王。”
听到卢副校长这么说，老王算是心里有底了。起初老王并没有打算从卢副校长口中获得更有价值的建议，没想到卢副校长刚才说的一席话的确让老王感觉有些钦佩。
这也让老王体会到，十三中的奇妙所在。因为教育学生的同时，作为授课老师，他们也同样一起成长。卢副校长就是典型的例子，别看他刚来时候的那副德行，适应能力还真强。虽然总是爱打官腔，但学校有事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如何解决，而不是回避。虽然他身上有诸多毛病，但人家有事儿是真上啊！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老王惊讶地发现，卢副校长已经转变得相当出色了，他现在仅差临门一脚。可能就是因为之前工作太过于安逸了，从舒适区跳了出来，来到这所恶名昭着的收底校。不知道他起初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从他现如今的表现来看，卢副校长几乎已经完全融入到十三中了。
他对于事情的出发点再不像原来那样从个人利益出发，而是从学校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想到这里，老王会心一笑，他点起一支烟，见卢副校长伸手要抢连忙说道：“卢校长，这个月我老婆多给了我三百块钱零花钱。周末如果大家有空，咱们出来坐坐？我听说有家烤羊腿不错......”
听见老王这么说，卢副校长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呵！难得啊！能赶上你请客！你打算都叫谁啊？”
“这个当然您说了算啦！咱们四个是肯定的，我觉得适当可以叫上那些有问题的老师......”
卢副校长一听就明白了：好嘛！还特么得是你啊！小王！你不是一般地坏！让那帮受到诱惑的老师之间来个内部矛盾！？也是！你倒是给我也提个醒！等明天开始，我也这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