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面对那撕裂虚空的森然巨爪，裴砚甚至连头都未回。
他的神念早已锁定了这一幕，但心中的天平却在瞬间就做出了最冷酷、也最正确的判断。
救人？
拿什么救？
用自己的命去填药灵谷的坑吗？
“走！”
一声低喝，不带丝毫感情，却如同惊雷在顾清晏和沈砚秋耳边炸响。
根本不给二人任何反应的时间，裴砚手腕一翻，一张流淌着银色空间波纹的古朴符箓已然出现在掌心。
这还是他当初从某个不开眼的圣地真传身上“借”来的高级货色——遁空符！
灵力催动，符箓无火自燃！
嗡——！
刺目的银光瞬间爆发，仿佛一轮小太阳在洞窟中升起，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染成了一片苍白。空间法则的伟力如同温顺的潮水，将裴砚三人温柔包裹。
“竖子休走！”
药天辰目眦欲裂，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出手拦截。可他刚刚抬手，一股比他威压恐怖百倍的凶煞之气便从地底裂缝中冲出，狠狠撞在他的护体罡气上！
噗！
药天辰如遭雷击，身形一晃，一口逆血险些喷出，眼中的赤红更多了几分骇然。
就是这片刻的阻滞，银光已然扭曲到了极致，而后“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戳破的泡沫，连同裴砚三人的身影，彻底从原地消失无踪。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在混乱的洞窟中回荡：
“药灵谷的麻烦，自己解决。这滴玉露，我便当是太上长老临死前的谢礼了。”
“啊啊啊——竖子！！！”
药天辰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步了药万古的后尘。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那只黑色巨爪毫不留情地落下！
“噗嗤！”
血肉横飞！
那位倒霉的长老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被巨爪捏成了一团血雾，神魂俱灭！
“吼——！！！”
更加恐怖的咆哮声中，整个药灵谷主峰，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分崩离析！
药天辰再也顾不上追杀裴砚，他望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感受着那股令他神魂冻结的恐怖气息，脸色惨白如纸，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药灵谷千年的基业，今日……要毁于一旦了！
……
另一边，太医院方向。
空间一阵涟漪，裴砚三人的身影踉跄着跌出。
遁空符的力量已经耗尽，但裴砚没有丝毫停歇，灵力一提，卷起还有些头晕目眩的顾清晏和沈砚秋，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京城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身后，那股冲天的凶煞黑气，即便相隔百里，依旧清晰可见，如同一道索命的阴影，紧紧追在心头。
“裴砚……我们……”顾清晏脸色发白，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变中完全回过神来。
“别说话，保存体力。”
裴砚言简意赅，目光却落在了自己掌心。
那里，一滴晶莹剔toμ，宛如世间最完美艺术品的生命玉露，正静静悬浮着。
它散发着沛然的生命气息，只是看上一眼，就让连番消耗的裴砚感到精神一振。
然而，在这纯粹的生命绿光核心，却有一丝极淡，却又无比顽固的黑线，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盘踞其中。
凶煞之气！
药万古最后的话语，果然不是危言耸听。
这滴生命玉露，已经不再纯粹。它就像一颗包裹着蜜糖的砒霜，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裴砚的眉头紧紧皱起。
一路无话，三人几乎是燃烧着灵力在赶路，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看到了太医院那熟悉的轮廓。
“院首！”
人未到，声先至。
裴砚直接闯进了顾道全所在的静室。
正在为苏九璃输送本源真气续命的顾道全猛地睁开双眼，当他看到裴砚，尤其是感应到他手中那股磅礴到不可思议的生命气息时，苍老的脸上瞬间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成了？你真的拿到了生命玉露！”
顾道全一步踏出，几乎是瞬移般来到裴砚面前，激动地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滴救命至宝。
可当他的神念扫过玉露的瞬间，脸上的狂喜之色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神死死地盯着玉露核心的那一丝黑线，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这……这是什么？！”
顾道全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抬头看向裴砚，眼中满是惊疑：“这生命玉露……怎么会沾染了如此凶戾霸道的异种能量？！”
“爹？”顾清晏看到父亲如此失态，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裴砚面沉如水，飞快地将药灵谷泉眼之下封印着凶物，以及最后封印破碎，玉露被污染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静室内，一片死寂。
听完裴砚的叙述，顾道全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缓缓收回手，来回踱步，神情凝重无比。
“糊涂！药灵谷那群老东西，真是糊涂啊！”
他长叹一声，看向裴砚，沉声道：“裴小友，你可知此物现在有多凶险？它已经不是救命良药，而是催命的剧毒！”
“直接给九璃侄女用上，那丝凶煞之气会瞬间侵入她的神魂识海。轻则神魂受污，灵智蒙昧，沦为只知嗜血的怪物！重则……”
顾道全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重则，会被那股能量反噬引爆，当场爆体而亡，化为一具只知杀戮的活尸！”
“什么？！”
顾清晏如遭雷击，娇躯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被一旁的沈砚秋连忙扶住。
“爹……那……那可有办法化解？”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希望就在眼前，却被告知是更深的深渊，这种打击，让她几乎崩溃。
顾道全眉头紧锁，在静室内来回走了十几步，最终停下。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他沉吟片刻，给出了两个选择。
“其一，便是用水磨工夫，老夫以毕生所学，配合太医院的镇院之宝‘九龙神火罩’，日夜不停地灼烧炼化，或可在三月之内，将那丝凶煞之气磨灭。但……九璃侄女的身体，撑不过三天了。”
这个方法，直接被否定。
“其二呢？”裴砚追问道，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床榻上，那只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小狐狸身上。
“其二，”顾道全的目光也变得幽深起来，“便是需要一种位格极高的力量，来强行中和、净化它！譬如，传说中的佛门圣光，道门先天紫气，又或者……是某种至阳至刚，凌驾于凡俗之上的神圣之力！”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苦笑一声。
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去哪里找？
京室再度陷入了沉默。
顾清晏的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沈砚秋扶着她，也是神色黯然，她的言灵之力虽然神妙，但面对这种等级的凶煞能量，根本无能为力。
绝路。
这似乎是一个真正的绝路。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裴砚却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能再等了！”
他一步上前，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道全。
“我相信九璃！”
他的目光转向床榻上的小狐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温柔与信任。
“她是天狐神裔，她的血脉，本身就是最高贵的神圣力量之一！我们赌一把！”
“顾院首，请助我一臂之力，我们……立刻开始！”
顾道全浑身一震，愕然地看着裴砚。
他看到了这个青年眼中的疯狂，更看到了一股让他都为之动容的决绝！
用苏九璃自身的神裔血脉去对抗凶煞之气？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成功，一步登天。失败，万劫不复！
顾道全看了一眼裴砚坚定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床榻上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的苏九璃，心中的天人交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最终，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同样燃起了一抹决然的光芒。
“也罢！我顾道全行医一生，救人无数，岂能在此畏首畏尾！我太医院，愿与你共担此险！”
他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大喝。
“清晏，速去准备‘九阳融雪阵’，将库中所有阳属性灵药全部取来！”
“是！”顾清晏精神一振，连忙应声而去。
“砚秋丫头！”顾道全又看向沈砚秋，“你的言灵祝福之力，或许无法直接净化，但可以在关键时刻稳固九璃侄女的心神，同样至关重要！”
“晚辈明白！”沈砚秋重重点头。
一切，在瞬间便布置妥当。
裴砚站在阵法中央，小心翼翼地托着那滴生死难料的生命玉露，缓缓走向床榻。
可就在他将玉露凑近小狐狸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滴玉露核心的黑色丝线，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剧烈扭动起来！一股阴冷、暴虐、凶戾无比的气息，轰然爆发！
它感应到了苏九璃身上那纯净而高贵的神裔血脉！对于这股凶煞之气而言，这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补品！
顾道全的脸色狂变，失声急喝：
“不好！它感应到神裔血脉的吸引，要提前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