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落,言出法随!
在裴砚那句“此地,当有——迷阵”落下的瞬间,整个顾府的景象骤然扭曲!
冲在最前,一掌震碎密门的那名丹心阁高手,眼中的裴砚和书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他再熟悉不过的府内回廊。他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自己的同伴面目狰狞地向他扑来,掌风凌厉,杀气腾腾!
“张三!你疯了?!”他怒吼着格挡,却发现对方双目无神,状若疯魔。
而对于庭院中的其他人来说,景象更是光怪陆离。有的人发现自己深陷炼丹房,周围炉火熊熊;有的人则看到无数药材活了过来,化作藤蔓将自己死死缠绕;更多的人,则是看到了自己最想得到的丹药秘籍,正对着自己疯狂挥手,嘴里还喊着“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一时间,鬼哭狼嚎,刀剑乱舞,丹心阁的高手们竟自相残杀起来!
李玄真脸色铁青,他立于庭院中央,强大的灵力撑开一片清明,并未受到幻象影响。他看得分明,自己的手下正在互相攻击,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那小子拍了一下桌子!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更像是一种……引动心魔的拙劣把戏!可偏偏就是这拙劣的把戏,在此刻起到了奇效!
“一群废物!给我醒来!”李玄真怒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许多人一个激灵。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混乱,已经足够了!
“走!”裴砚一把拉住还在震惊中的顾清晏,身形如电,从破碎的密门侧面一个密道入口闪身而入。
这密道他曾在顾道全的记忆碎片中瞥见过一角,本不确定,此刻也只能赌一把!
密道内漆黑一片,裴砚却毫不迟疑,拉着顾清晏急速穿行。身后,李玄真那暴怒的咆哮和恐怖的灵力波动已经追来,震得整个密道簌簌作响。
“站住!你们逃不掉的!”
“别回头!”裴砚低喝,反手将顾清晏往前一推,“他的目标是你,我来断后!”
“不……”顾清晏话未出口,只觉一股轻柔的力量缠绕住自己,耳边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匿踪!”
“轻身!”
一道娇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密道转角,对着二人接连打出两道言灵祝福。顾清晏只觉得身体一轻,连气息都变得若有若无。
是沈砚秋!她竟然也潜了进来!
“裴砚,快走!这迷阵撑不了多久!”沈砚秋急切地喊道。
裴砚却没动,他回头看了一眼,密道入口的光亮处,李玄真那张布满杀机的脸已经清晰可见。他身后,那几道阴冷的毒息如影随形。
“你们先走,去城南破庙汇合!”裴砚猛地将顾清晏和沈砚秋推向密道深处,自己则转身,再次取出了惊堂木。
“你疯了?!”顾清晏惊呼。
“放心,”裴砚头也不回,嘴角咧开一个自信的弧度,“我可是专业说书人,最擅长的,就是拖延时间!”
他看着追来的李玄真,深吸一口气,惊堂木再次拍响!
“啪!”
“话说那孙悟空被压五行山下,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这一日……”
他竟真的在密道里,对着药王城第一人,开始说起了书!
李玄真气得三尸神暴跳,一掌拍出,狂暴的药力却被那诡异的说书声层层削弱。裴砚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将他前方的空间变得粘稠而坚韧!
虽然伤不到李玄真,却成功地阻了他一阻!
趁此机会,裴砚转身就跑,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
半个时辰后,城南破庙。
楚昭焦急地来回踱步,当他看到三个略显狼狈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们总算……”
话没说完,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递过来一张刚刚从城门口揭下的告示。
“看吧,那老狗已经动手了。”
告示上,顾清晏的画像栩栩如生,下面则用血红大字写着:太医院叛逆顾清晏,勾结外敌,盗取秘典,意图颠覆药王城!凡举报、擒获者,赏万金,授长老之位!
“好一个颠倒黑白!”顾清晏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将告示撕得粉碎。
“不止如此,”楚昭面色凝重,“李玄真已经下令,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现在的药王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绝境!
前有通缉,后有封城,他们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裴砚沉默不语,他摊开手,掌心静静躺着那枚顾道全留下的玉简。他将灵力注入其中,玉简上最后几个字再次浮现:“临安诡病……破局……”
“临安城。”裴砚抬起头,眼神锐利,“这是顾师伯留给我们唯一的路。”
临安城,药王城下辖的一座凡人与低阶修士混居的城市。
当裴砚一行四人悄然潜入这座城市时,迎接他们的,是比李玄真追杀更让人窒息的绝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草药、腐肉和绝望的恶臭。街道上冷冷清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有压抑的哭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汇成一首死亡的哀歌。
城中心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却不是繁华,而是灾难。
无数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的百姓排着长队,等待着城中各大医馆施舍的汤药。更多的人,则躺在临时的草席上,痛苦地呻吟。
他们的症状出奇地一致。
初期只是发热、盗汗,如同风寒。但很快,皮肤上就会浮现出一缕缕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被墨汁侵染的蛛网,迅速蔓延全身。到了后期,病人便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时而哭时而笑,最后在极度的狂躁中撕扯着自己的身体,气绝身亡。
更恐怖的是,人死之后,尸身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发黑,流出恶臭的脓水,仿佛顷刻间便被抽干了所有生命精华。
“让开!让开!”一队丹心阁的修士蛮横地推开人群,将几具刚刚断气的尸体拖上板车。
“不!不要带走我丈夫!求求你们!”一个妇人哭喊着扑上去,却被无情地一脚踹开。
“奉李首座之命,所有病亡者,必须集中焚烧,以免疫病扩散!谁敢阻拦,以同党论处!”为首的修士声色俱厉地喝道。
顾清晏看着那一张张绝望而麻木的脸,看着那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妇人,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是一名医者,可眼前的景象,却是她行医以来从未见过的地狱。
“让我看看!”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身边,手指搭上他的脉搏。
一股阴寒、霸道、充满了吞噬性的力量,顺着老者的经脉瞬间反噬而来!顾清晏闷哼一声,急忙催动家传的平和药力去驱散,却如同泥牛入海,那股力量只是稍微退缩,便再次疯狂地吞噬着老者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生机。
她的治疗,收效甚微!怎么会这样?
裴砚一直紧盯着那些病人,他的感知能力早已全面开启。他敏锐地注意到,每一个重病患者的眉宇间,都缭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
那气息……和之前在首座府感应到的“七绝噬魂蛊”,何其相似!只是更加驳杂,更加混乱,仿佛是某种劣化的变种。
就在这时,城楼上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通过法术传遍全城:
“奉李首座谕令!临安诡病,祸乱苍生!今广邀天下医道同仁,齐聚临安!三日之内,凡能解此诡病者,无论出身,无论门派,皆可入主太医院,任长老之位!赏传世丹方三卷,上品灵石十万!”
此言一出,满城哗然!
无数为了诡病焦头烂额的医师,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和贪婪的火焰。
好一个阳谋!
裴砚心中一凛。李玄真这是要借这场灾难,将所有对他有威胁、有能力、有野心的医道高手,全部吸引到临安城这个巨大的旋涡里!来的人,要么臣服于他,为他所用;要么,就和这座城市一起,被这诡异的病症彻底吞噬!
“是他!”顾清晏死死盯着城楼上那个宣布命令的官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玄真的心腹,王淳!此人医术平庸,溜须拍马的功夫却是一流,最擅长用酷烈手段处理事情!”
果然,所谓的“防疫”,只是李玄真清除异己、收拢权力的另一场戏!
四人压下心中的波澜,在城中穿行,最终找到了一家名为“回春堂”的小医馆。医馆门可罗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师正坐在柜台后唉声叹气。
见到他们进来,老医师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没药了,都别想了。这病是天谴,没得治,等死吧。”
顾清晏走上前,将一块刻有顾家徽记的令牌放在桌上。
老医师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清晏:“您是……顾家的人?”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医师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忙将四人请入后堂,又警惕地关上了门。
“太医院……唉!”老医师长叹一声,将他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这鬼病,最早是半个月前,在城西的乱葬岗附近出现的。最开始只是几个乞丐和流浪汉得了,没人当回事。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天,就……就成了这个样子!”
“乱葬岗?”裴砚抓住了这个关键信息。
“是啊,”老医师一脸后怕,“官府早就把那里封了,说是什么病源之地,严禁任何人靠近。前几天有几个胆大的想去查探,就再也没回来过。”
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城西乱葬岗!
“不能再等了。”裴砚当机立断,“楚昭,你跟我去乱葬岗探一探。清晏,沈砚秋,你们留在这里,用你们的办法,尽量帮助老医师,延缓病人的痛苦。”
这既是分工,也是保护。乱葬岗必然是龙潭虎穴,人去多了反而不便。
顾清晏看着裴砚,眼神里写满了担忧,但她更清楚,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重重点头:“你们……万事小心!”
夜色如墨,悄然笼罩了这座绝望的城市。
裴砚和楚昭二人身法如风,避开一队队巡逻的丹心阁修士,很快便来到了城西。
远远的,一股冲天的怨气和尸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乱葬岗周围拉起了高高的警戒线,更有数名丹心阁高手驻守,气息森严。
就在裴砚和楚昭悄然绕过守卫,准备潜入乱葬岗深处时,异变陡生!
不远处的“隔离焚烧”区,熊熊大火正在燃烧着新收集来的尸体。烈焰之中,焦臭弥漫。
突然!
一具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尸体,猛地从火堆中坐了起来!
它那本应被烧毁的眼眶里,骤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噼里啪啦——”
尸体表面的焦炭寸寸龟裂,皮肤上的黑色纹路竟如同活物一般蠕动起来,化作一条条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蛊虫,发出“嗡”的一声,如同一片黑色的死亡阴云,铺天盖地地扑向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丹心阁守卫!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了临安城的死寂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