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铁马踏开齐鲁路,丹心誓扫伪朝尘。
联营纵有千重险,难敌英雄智略深。
话说西门庆取了莱州,出榜安民已过三日。这日天刚蒙蒙亮,帅府大堂外的鼓角刚歇,檐下的铁马还在风里“叮当”响,西门庆正披着件玄色锦袍,低头看着案上摊开的山东舆图——手指刚点到潍州的位置,就见军政司的校尉慌慌张张跑进来,靴底沾着的露水在青砖上印出串湿痕,人还没站稳就高声禀道:“启将军!莱州百姓闻我义军吊民伐罪,今早天不亮就聚在府衙外,有扛牛羊的,有抱布帛的,还有提着酒坛的,黑压压跪了半条街,说要给三军劳军呢!”
西门庆闻言,眼里顿时亮了,猛地直起身,把舆图往旁一推,笑道:“好!我等举义本为救民,如今得百姓这般相待,足见人心向背!”说着就往外走,又回头喊:“仁兴、禅师、张虎兄弟,随我一同去迎!”
白仁兴正捻着山羊胡琢磨军情,闻言赶紧跟上;法明禅师双手合十,袈裟下摆一撩,脚步虽缓却稳;张虎、张彪兄弟俩刚从校场回来,甲胄上还沾着汗,听了这话也顾不上擦,攥着腰刀就跟在后面。
刚出府门,就见府衙前的青石街上,果然挤满了百姓。最前头跪着个白发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刻满皱纹,手里捧着个黑釉酒坛,坛口用红布扎着,身子微微发颤;老者旁边是个中年妇人,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怀里抱着匹半新的青布,布角叠得整整齐齐,怀里还牵着个五六岁的娃娃,娃娃手里攥着个麦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再往后,十几个青壮汉子扛着牛羊,牛脖子上系着红绳,羊“咩咩”地叫着,汉子们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
见西门庆出来,百姓们“唰”地全都磕下头去,齐声喊:“将军救我等脱离伪朝苛政,我等无以为报,这点薄礼,还望将军收下!”
西门庆赶紧快走几步,伸手去扶那白发老者,掌心触到老者的胳膊,只觉骨头硌得慌,温言道:“老丈快请起!地上凉,仔细伤了膝盖。我义军将士,本就是百姓子弟,保境安民是分内之事,怎敢受此重礼?”
那老者被扶起来,还想再跪,被西门庆按住了,他喘着气,声音带着哭腔:“将军有所不知啊!往日刘豫手下的官,比豺狼还狠!前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他们还强征‘军需钱’,俺邻居王二,为了凑钱,把六岁的闺女卖给了人牙子,至今没找着啊!”说着抹了把眼泪,又指了指那中年妇人:“她男人去年被抓去修城,累死在工地上,官差连口薄棺都不给,还是俺们几个老头凑钱埋的。自将军入城,免了三年徭役,又开仓放粮,俺们才能吃上顿饱饭——这礼,将军要是不收,俺们心里不安啊!”
中年妇人也跟着哭,把怀里的青布往前递:“将军,这布是俺连夜织的,虽不好,却干净,您给将士们做件小衣也好!”那娃娃也把麦饼递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将军,饼好吃,给叔叔们吃!”
西门庆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一阵发热,他接过娃娃的麦饼,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着说:“甜!好吃!老丈,婶子,这礼我收了,但不能白收。”说着对军需官喊:“军需官!牛羊按市价加倍给钱,布帛也按最好的价钱算,酒坛里的酒,给弟兄们分了,就说是莱州百姓的心意!”
军需官赶紧应了,百姓们见西门庆这般体恤,更是感激,又要磕头,被西门庆拦住了。直到看着军需官把东西收走,给了银钱,百姓们才欢天喜地地散去,那娃娃还回头喊:“将军,下次俺还送饼来!”
回府落座,白仁兴端着茶杯,笑道:“将军这一手,可比千军万马还管用!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莱州百姓归心,这是取天下的根基啊!依我看,如今莱州已定,当乘胜进军,先取潍州,再直指伪都汴梁!”
牛天罡本来坐在角落里擦斧头,闻言“腾”地站起来,拍着胸脯道:“俺看也是!那刘豫就是金人的狗腿子,手下能有多少真本事?俺这把斧头早痒得慌了,待俺率五千人马,先打下潍州,再一路杀到汴梁,把刘豫那厮揪出来,让他给百姓们赔罪!”说着还挥了挥斧头,斧刃闪着寒光。
法明禅师却缓缓摇头,捻着佛珠道:“牛施主莫急。刘豫虽庸碌,却盘踞中原数年,手下也有几个能打的将领。潍州乃莱州通往汴梁的咽喉要道,刘豫必然派重兵把守。据老衲所知,潍州城高池深,又有潍水为险,若贸然进兵,恐会损兵折将,需谨慎行事。”
正说间,就听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匹快马冲到帅府门口,探马翻身下马,连马都顾不上拴,跌跌撞撞跑进大堂,铠甲上沾着泥点,脸上满是风尘,“扑通”一声跪下:“启将军!大事不好!刘豫闻莱州失守,已命麾下‘金刀将’郑彪为帅,率马步军一万五千,还请了黑莲教的残余‘赤发鬼’单雄、‘毒手仙’李癸相助,在潍州城外三十里处扎下联营,连绵十余里,声势浩大,扬言要复夺莱州,活捉将军您!”
西门庆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问道:“这郑彪是何人物?单雄、李癸又有什么本事?”
张虎赶紧起身,抱拳道:“将军,这郑彪小的知道!他原是东京禁军教头,后来徽宗爷北狩,他就投靠了刘豫。此人使一口九环金刀,刀长三尺六寸,重四十斤,砍杀起来‘哗啦啦’响,有万夫不当之勇,人送外号‘金刀将’。去年德州有义军反刘豫,郑彪率军去征剿,用‘围点打援’的计策,把义军困在城里,断了粮草,最后义军不得不投降,他还把义军首领斩了示众,是个心狠手辣的硬茬子!”
张彪也补充道:“那单雄和李癸,更是黑莲教里的狠角色!单雄生得红头发,脸上一道刀疤从额角到下巴,善使一对泼风刀,背上还插着二十四支毒弩,百步之内能取人要害——去年有个猎户不小心闯了他的地盘,他一弩就射穿了猎户的喉咙,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李癸更阴,他擅长用毒,毒药是用五步蛇胆和腐骨草熬的,装在小瓷瓶里,抹在暗器上,沾着点皮肉就烂,中者半个时辰内必毙,连解药都没有。前日塞北双煞死了,这二人收拢了残余教众,约有三百余人,此次随郑彪出征,肯定是为了报仇!”
西门庆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不可贸然出兵。仁兴兄,你派十个精细探马,分五路去潍州城外探查,务必弄清敌军联营的部署、粮草所在、巡逻路线,还有防守的薄弱之处,特别是郑彪的中营和黑莲教的营地,要查仔细了!”
白仁兴领命:“末将遵令!这就去安排,探马都是老弟兄,机灵得很,定能查清楚!”说着就匆匆出去了。
次日晌午,探马陆续回来。为首的探马头领叫陈三,脸上有道疤,他走进大堂,单膝跪地:“启将军,末将等探查清楚了!郑彪的联营分左、中、右三营,呈‘品’字形排布,中营最大,是郑彪亲自坐镇,营盘用土坯砌了矮墙,高有五尺,里面驻扎了七千人马,都是精锐;左营在中营东边,由副将马成统领,五千人马,大多是步兵;右营在中营西边,由副将王吉统领,三千人马,多是骑兵。黑莲教的单雄、李癸,率教众驻在中营左侧的小营,营盘没砌墙,只用木栅栏围着,约有三百人,营里天天飘着黑烟,像是在炼什么东西。”
另一个探马接着说:“敌军的粮草营设在联营后方十里处的马家堡,马家堡是个小村子,四周挖了深壕,壕外布满鹿角,由五百人看守,头领是郑彪的亲信,叫周满仓,为人谨慎,每天分三拨巡逻,白天隔一个时辰巡一次,晚上隔半个时辰巡一次。另外,郑彪在联营四周挖了两丈宽、一丈深的深壕,壕里灌了水,壕外扎满了鹿角,鹿角上还绑着铃铛,一碰就响。各营之间设有五个烽火台,高两丈,用土坯砌的,台上堆着干柴和硫磺,旁边站着两个挎弓的兵卒,一旦有警,就点燃烽火,各营就能相互支援。”
西门庆听罢,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诸位请看,郑彪的联营虽固,却有三处破绽。其一,粮草营离主联营太远,有十里地,中间都是开阔地,若能烧其粮草,敌军没了粮食,必乱;其二,各营依赖烽火传讯,若能破其烽火台,各营就成了孤立之势,无法相互支援;其三,单雄、李癸的黑莲教众,与郑彪的官军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过是因利益勾结,黑莲教众素来蛮横,官军肯定不服,可设法离间他们,让他们内斗。”
白仁兴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依末将之见,可分三步走。第一步,派死士夜袭烽火台,把中营左右的五个烽火台都拆了,截断他们的联络;第二步,派精锐绕后,火烧粮草营,断其粮道;第三步,明日清晨派一支人马去挑战,只许败,不许胜,诱敌来追,牵制其兵力,为烧粮草营的弟兄争取时间。等敌军粮草被烧,烽火台被毁,军心必乱,到时候将军再率大军猛攻,必能破敌!”
张虎一听,立刻请缨:“将军!末将与弟弟当年在莱州落草时,常走马家堡附近的小路,那条路崎岖难行,官军不知道,正好能绕过去烧粮草营!末将愿率五百精锐,今夜就出发,务必在明日拂晓前烧了敌军的粮草!”
张彪也跟着道:“将军,俺与兄长同去!俺们兄弟俩,定不辱使命!”
西门庆看着兄弟俩坚定的眼神,点头道:“好!就命你二人率五百精锐,都是骑兵,今夜三更出发,切记要轻装简从,只带火油和火把,不许带多余的东西,以免惊动敌军。另外,派水生子、芦里漂各率五十人,分左右两路,夜袭烽火台,水生子去中营左边的三个,芦里漂去右边的两个,务必在五更前拆毁烽火台,不得有误!”
水生子和芦里漂赶紧出列:“末将遵令!”
西门庆又看向买买提:“买买提,明日清晨,你率一千人马,到敌军联营前挑战,只许败,不许胜,要装得像点,把敌军引出来追,牵制他们的兵力,为张虎兄弟争取时间。记住,不可恋战,若敌军追得紧,就往东边撤,那里有咱们的伏兵接应!”
买买提虽然有点不解,为啥要故意败,但还是高声应道:“末将遵令!保证把敌军引出来!”
最后,西门庆对法明禅师和白仁兴道:“禅师,白兄,你们各率五百人,埋伏在联营左侧的黑松林里。单雄、李癸若率军出营支援粮草营,你们就截杀他们,不让他们过去。禅师对付单雄,白兄对付李癸,务必生擒或斩杀,不让他们坏了大事!”
法明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遵令!定不让妖人得逞!”
白仁兴也抱拳道:“将军放心,末将的箭,绝不会放空!”
安排已定,诸将各自去准备。张虎、张彪兄弟俩回到营中,挑选了五百精锐骑兵,都是身强力壮、马术好的,每人都穿了黑衣,束了绑腿,腰间挂着火油壶和火把,手里拿着短刀和长枪。张虎还特意叮嘱:“弟兄们,今夜行动,要衔枚疾走,不许说话,不许咳嗽,马蹄子都要用布裹上,要是惊动了敌军,咱们这趟就白来了!”
弟兄们齐声应道:“遵令!”
当夜三更,月色朦胧,风里带着点凉意。张虎、张彪率领五百精锐,从莱州城西门出发,沿着潍水岸边的小路往马家堡去。这条路是张虎当年落草劫道时发现的,路面狭窄,两旁长满了酸枣树和灌木丛,枝桠刮得黑衣“刺啦”响,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脚生疼。张彪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把砍刀,不时砍断挡路的枝桠,低声对张虎说:“哥,前面有片烂泥塘,咱们得绕着走,不然马蹄子陷进去就麻烦了。”
张虎点头,对身后的弟兄们喊:“都跟紧点,前面绕路,别掉队!”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来到烂泥塘边,塘里的水泛着黑绿色,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弟兄们小心翼翼地绕着塘边的小路走,有个小兵不小心踩滑了,差点掉进塘里,幸好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张虎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兵赶紧低下头,不敢出声。
又走了一个时辰,天快五更了,远远望见马家堡的灯火。马家堡坐落在一片平原上,四周挖了深壕,壕外扎着鹿角,营里的灯火忽明忽暗,隐约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在走动。张虎命人停下,对张彪道:“弟弟,你率三百人从左侧偷袭,那里的鹿角比较稀,容易突破;我率二百人从右侧接应,听我哨声为号,一同杀进粮营!记住,进去后先杀巡逻兵,再放火,动作要快,别恋战!”
张彪点头:“哥,你放心,俺知道!”说着就率三百人,悄悄摸了过去。
张虎则率二百人,绕到右侧,趴在草丛里观察。只见粮营外的巡逻兵,有五个人一组,手里拿着刀,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着,其中一个还靠在鹿角上,掏出烟袋锅子,刚要点火,就听左侧传来一声清脆的哨声——这是张虎和张彪约定的信号。
哨声刚落,左侧就传来喊杀声,张彪率三百人,像猛虎下山似的冲了过去,手里的刀砍向巡逻兵。巡逻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倒了几个。靠在鹿角上抽烟的那个士兵,烟袋锅子掉在地上,刚要喊“有敌袭”,就被张彪一刀割了喉咙,鲜血喷了一地。
张虎见左侧得手,大喊一声:“弟兄们,冲啊!”率二百人从右侧冲了进去。粮营里的守军,大多还在睡觉,被喊杀声惊醒,有的光着膀子就跑出来,有的还在找武器,乱作一团。张虎手持长枪,一枪就挑翻了一个守粮的小校,高声喊:“弟兄们,放火!烧粮草!”
士兵们纷纷拿出火油壶,往粮垛上泼火油,然后点燃火把扔了过去。“轰”的一声,粮垛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把半边天都照亮了。粮营里的粮草,大多是粟米和小麦,还有一些干草,一点就着,火越烧越大,噼啪作响,热气扑面而来,把士兵们的脸都烤得通红。
守粮的副将周满仓,正在帐里睡觉,被浓烟呛醒,一看粮营着火,赶紧披甲提刀冲出来,大喊:“快!救火!杀了这群贼寇!”他率着二百余人,冲了过来,正好遇到张彪。周满仓手持大刀,劈向张彪:“贼寇!敢烧老子的粮草,找死!”
张彪也不示弱,举刀相迎,“铛”的一声,两把刀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周满仓的力气不小,震得张彪手腕发麻,张彪心里暗道:“这小子有点本事!”他不敢大意,使出浑身力气,与周满仓战在一处。两人你来我往,战了五合,张彪看准机会,身子一矮,避开周满仓的刀,反手一刀,正劈在周满仓的腰上,周满仓惨叫一声,肠子都流了出来,倒在地上不动了。
守军见主将已死,哪里还敢抵抗,纷纷四散奔逃。张虎见火已烧旺,粮草差不多都烧光了,对张彪道:“弟弟,撤!再不走,敌军的援兵就来了!”
张彪点头,与张虎率领五百精锐,趁乱撤出了粮营。此时,天色已蒙蒙亮,身后的粮营还在燃烧,浓烟滚滚,遮住了太阳。
再说水生子,他率五十人,去袭扰中营左边的三个烽火台。第一个烽火台在中营东北方向,高两丈,台上站着两个兵卒,正打着盹。水生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两个手下从侧面爬上去,自己则绕到正面,故意咳嗽了一声。台上的兵卒被惊醒,探头往下看:“谁啊?半夜三更的,瞎嚷嚷什么?”
水生子故意粗着嗓子说:“是我!巡逻队的,过来查岗!快下来开门!”
兵卒刚要往下走,就被爬上来的两个手下捂住了嘴,一刀割了喉咙,从台上摔了下来。水生子率人冲上去,用斧头砍断烽火台的木柱,干柴哗啦一声塌下来,烽火台顿时塌了半边。
接着,水生子又率人去第二个、第三个烽火台,用同样的方法,杀了守台的兵卒,拆毁了烽火台。不到一个时辰,三个烽火台就都被拆了。
而芦里漂那边,却遇到了麻烦。他率五十人去袭扰中营右边的两个烽火台,第一个烽火台顺利拿下,杀了守台的兵卒,拆毁了烽火台。可到第二个烽火台时,却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巡逻队有二十多人,手里拿着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为首的小校喊:“有贼寇!快杀了他们!”
芦里漂心里暗道不好,赶紧下令:“弟兄们,跟他们拼了!”说着就冲了上去,手里的刀砍向小校。小校用枪架住,两人战在一处。可巡逻队的人多,芦里漂的手下渐渐落了下风,有个小兵被砍中胳膊,惨叫一声,鲜血直流。芦里漂一看,再拼下去就要全军覆没,赶紧喊:“撤!快撤!”
他带着剩下的三十多人,边打边撤,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巡逻队,回到了义军大营。芦里漂心里懊恼,见到西门庆,跪下请罪:“将军,末将无能,没能拆毁第二个烽火台,还折损了十几个弟兄!”
西门庆赶紧扶起他:“无妨,你已经尽力了。只要左边的三个烽火台拆了,敌军的联络就断了一半,不碍事!”
次日清晨,天刚亮,买买提就率领一千人马,来到敌军联营前。他骑着一匹黑马,铠甲是玄铁的,阳光下泛着黑亮,手里的大刀有三尺长,刀柄上缠着红布,在马上高声骂道:“郑彪小儿!缩在营里做什么?敢不敢出来与爷爷一战?要是不敢,就趁早投降,爷爷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骂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队人马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副将马成。马成骑着一匹黄骠马,手里拿着长枪,脸涨得通红,骂道:“黑蛮子!敢来撒野,看某家取你狗命!”说着催马冲了过来,长枪直刺买买提的胸口。
买买提挥刀相迎,“铛”的一声,两人战在一处。买买提的力气大,马成渐渐有些吃力,但还是咬牙坚持。战了十余合,买买提想起西门庆的吩咐,故意卖了个破绽,左腿一弯,像是被马镫绊了一下,拨马就跑,嘴里喊:“俺打不过你,俺撤了!”
马成以为买买提真的败了,心里大喜,催马在后紧追不舍,喊道:“黑蛮子,别跑!看某家追上你,一枪戳死你!”身后的五百人马也跟着追了出来。
郑彪在中营帅帐里,正坐在案前看地图,手指在潍州的位置点着,琢磨着怎么进攻莱州。忽然听到营外传来喊杀声,皱了皱眉,对亲兵说:“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亲兵刚出去没多久,就慌慌张张跑回来:“元帅,马副将率军出去追杀贼寇了!那贼寇是西门庆麾下的买买提,被马副将打得大败而逃!”
郑彪心里一沉,暗道不好,赶紧起身:“快,去看看烽火台!”说着就往外走,来到营门口,抬头一看,左侧的三个烽火台都没了踪影,只有右侧的两个还在,心里顿时慌了:“不好!中了敌军的奸计!”
正说着,就见远处的马家堡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像一条黑龙似的升上天空。郑彪心里咯噔一下,大喊:“不好!粮草营!快,派探马去看看!”
探马刚走,另一个探马就跑了回来,膝盖一软就跪了:“元帅,不好了!粮草营被贼寇烧了,周满仓副将战死,粮草都烧光了!”
郑彪气得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倒了,茶水洒了一地,骂道:“一群饭桶!连个粮草营都看不住!”他赶紧命人鸣金收兵,让马成回来,又对亲兵说:“快,传单雄、李癸,让他们率教众去支援粮草营,看看能不能抢救点粮草回来!”
单雄、李癸接到命令,不敢怠慢,率三百教众,急匆匆出了营门,往马家堡方向而去。刚走到左侧的黑松林旁,就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妖人,此路不通!”
只见法明禅师从松林里走出来,身穿袈裟,手持禅杖,禅杖有碗口粗,上面刻着经文,身后跟着五百义军士兵,个个手持刀枪,严阵以待。
单雄眼睛一瞪,红头发竖了起来,泼风刀一摆,骂道:“老秃驴!敢挡你家爷爷的路,找死!”说着催马冲了过来,泼风刀直劈法明禅师的头顶。
法明禅师不慌不忙,禅杖一挥,“铛”的一声,挡住了泼风刀,震得单雄手腕发麻。单雄心里暗道:“这老秃驴的力气不小!”他不敢大意,泼风刀舞得像车轮似的,向法明禅师砍去。
法明禅师禅杖翻飞,左挡右架,与单雄战在一处。李癸在一旁,见单雄一时拿不下法明禅师,心里急了,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十几根细如牛毛的毒针,手指一扬,毒针就像流星似的,射向法明禅师的后心。
就在这时,忽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飞来,正好射中李癸的手腕。李癸惨叫一声,毒针掉在地上,手腕上鲜血直流,那血还是黑紫色的——原来白仁兴在松林里埋伏着,见李癸放毒针,立刻拉弓射箭,正中他的手腕。
白仁兴从松林里走出来,手持长弓,冷声道:“妖人,敢用毒针,看我射穿你的手!”说着又搭箭瞄准李癸的另一只手。
李癸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可刚调转马头,白仁兴的箭就射了过来,正中他的大腿。李癸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下来,摔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单雄见李癸被擒,心神大乱,刀法顿时乱了。法明禅师抓住机会,禅杖一挥,“咚”的一声,打在单雄的后背。单雄口吐鲜血,从马上跌下来,被义军士兵一拥而上,绑了个结实。
黑莲教众见首领被擒,哪里还敢抵抗,纷纷跪地投降。法明禅师命人将单雄、李癸绑了,押回义军大营,又命手下清理战场,等着接应西门庆的大军。
再说郑彪,见马成回营,又派去支援粮草营的单雄、李癸迟迟未归,心里更是焦急。就在这时,探马又跑了回来,声音发颤:“元帅,不好了!单雄、李癸被贼寇埋伏,都被擒了,教众也都投降了!粮草营也烧光了,张虎、张彪正率军往回杀来!”
郑彪气得浑身发抖,大喊:“气死我也!传令下去,全军出击,与敌军决一死战!我就不信,没了粮草,我还打不过这群贼寇!”说着亲自披挂上阵,率中营七千人马杀了出去。
买买提见郑彪亲自出战,不敢怠慢,率军迎了上去。郑彪骑着一匹白马,手持九环金刀,刀上的铜环“哗啦啦”响,带着风声,拍马冲来,一刀就向买买提的脑袋砍去。
买买提赶紧横刀挡住,“铛”的一声,火星溅到他脸上,他觉得胳膊像断了似的,麻得厉害,心里暗道:“这郑彪的力气真不小!”他不敢硬拼,只能边打边退,与郑彪周旋。
两人战了三十余合,买买提渐渐有些吃力,额头上的汗都流了下来,正想撤,忽听身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原来是西门庆率大军杀到,他骑着一匹白马,手里的长枪指着前方,身后的“迎圣义军”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左有白仁兴,右有牛天罡,士兵们喊着“杀啊!”,声音震得地都颤。
郑彪见义军大队人马杀来,心里一慌,刀法顿时乱了。买买提抓住机会,一刀砍向郑彪的马腿。那马“嗷”的一声,前腿一跪,郑彪从马上摔下来,摔了个嘴啃泥,嘴角都磕破了,鲜血直流。他还没等爬起来,几个义军士兵就扑上去,把他的胳膊反绑了,绳子勒得他肩膀生疼。
敌军见主帅被擒,军心大乱,纷纷溃败。西门庆率军掩杀,左营副将马成见大势已去,想率军突围,却被牛天罡拦住。牛天罡手持斧头,大喝一声:“马成小儿,还不投降!”说着一斧头劈过去,马成用枪架住,却被震得虎口开裂,枪都掉在了地上。牛天罡趁机一把抓住马成的衣领,把他从马上揪下来,扔在地上,士兵们赶紧上前绑了。
右营副将王吉见马成被擒,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率着残部想逃,却被张虎、张彪拦住。张虎手持长枪,大喝:“王吉,别跑!”说着一枪刺过去,王吉赶紧躲闪,却被张彪一刀砍中后背,倒在地上,被士兵们擒了。
这一战,义军大获全胜,斩杀敌军三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缴获马匹五百余匹,兵器无数。西门庆命人将郑彪、马成、王吉、单雄、李癸押入大营,又命张虎、张彪安抚投降的士兵:“愿意归降的,编入义军,待遇和咱们的弟兄一样;不愿意归降的,发放路费,让他们回家种地,不许为难他们!”
投降的士兵见西门庆如此宽厚,大多愿意归降,只有少数人愿意回家,西门庆也不勉强,给了他们路费,让他们走了。
次日清晨,西门庆率军进入潍州城。潍州守将见郑彪已败,知道抵挡不住,早早开了城门,率手下官员出城投降。百姓们听说义军来了,都拿着香,站在路边迎接,有的还撒五谷,嘴里喊着“欢迎义军!”,小孩们跟着跑,手里拿着纸做的小旗,上面写着“迎圣义军”。
西门庆骑着白马,走在大街上,对百姓们拱手道:“乡亲们,我义军进城,只为除暴安良,保境安民,绝不会打扰大家的生活!”
百姓们听了,更是欢呼雀跃,有个老太太还端着一碗热水过来,对西门庆说:“将军,喝口水吧,一路辛苦了!”
西门庆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温言道:“谢谢老夫人!”
进城后,西门庆依旧出榜安民,榜文用大红纸写着,贴在城门口的石碑上,上面写着:“义军入城,免潍州百姓三年徭役,开仓放粮,救济贫苦;严禁士兵扰民,违者斩!”有识字的人念给百姓听,百姓们都欢呼起来,有个老头还哭了,说:“终于盼到好时候了!”
当日,西门庆在潍州帅府设宴,犒赏诸将。帅府大堂里摆了十张桌子,桌上有烤羊、炖鸡、潍州特产的醉蟹,还有当地的高粱酒,用粗瓷碗装着。牛天罡端着酒碗,走到张虎、张彪面前,大声说:“张兄弟,你那把火烧得好!俺敬你一碗!”
张虎赶紧端起酒碗,与牛天罡碰了一下,一口干了,抹了抹嘴:“都是西门大帅指挥得好,俺们只是执行命令!”
白仁兴也笑着说:“张虎兄弟不必过谦,若不是你们熟悉地理,烧了粮草营,咱们也不会这么快破敌!”
西门庆端着酒碗,站起来对诸将说:“诸位弟兄,此次破潍州,全靠大家齐心协力!如今登州、莱州、潍州已定,下一步,咱们就进军青州!青州乃山东重镇,若拿下青州,就能控制整个山东,再图北伐,直取汴梁,迎回二圣!”
诸将齐声应道:“愿随将军出征!”
正说间,外面又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探马冲进大堂,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启将军!大事不好!刘豫闻郑彪兵败,潍州失守,已派人去金国求援!金国派了金兀术麾下的大将‘银枪将’完颜烈,率五千金兵骑兵,前来助战,不日就到青州了!”
西门庆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他放下酒碗,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青州的位置捏。金国的骑兵,素来骁勇善战,完颜烈更是金国的名将,善使一杆银枪,有万夫不当之勇,比郑彪难对付多了。
法明禅师放下佛珠,缓缓道:“将军,金兵骁勇,不可小觑。咱们当早做准备,一面加固潍州城防,一面派人去青州探查金兵的动向,了解他们的兵力、装备和行军路线,再定进兵之策。”
西门庆点头,道:“禅师所言极是。仁兴兄,你负责加固潍州城防,加高城墙,深挖护城河,多准备滚木礌石和弓箭;买买提,你率十个探马,去青州探查金兵的动向,务必查清楚他们的底细;其余诸将,各自整顿兵马,训练士兵,随时准备迎战金兵!”
诸将领命而去。
正是:
潍水扬波歼敌寇,金兵将至又添忧。
英雄欲展凌云志,须破胡尘复九州。
欲知西门庆如何应对金兵,能否拿下青州?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