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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高丽宫深鸩双至,漠北原阔火莲开。

磁轨裂城惊胡虏,潜鳞各展济世才!

上回书道,西门庆于高丽景福宫“养心阁”内,以残存磁晶之秘为质,换得国主王俣倾国相救;李青萝随圣火金莲暂寄漠北克烈部王庭黑林,成脱里汗座上宾,亦是质子;汴梁神武大营童贯亲试磁轨劲弩集群之威,铁浮屠砦堡灰飞烟灭,凶兵狰容毕露!

花开三朵,各表一枝。且说那高丽开京,景福宫深处,养心阁内。

金大妃赐下的那支“千年高丽参王”已然送到,由心腹医官李之氲亲手奉于朴济世面前。锦盒开处,一支人形老参卧于红绒之上,芦碗密布,参须虬结,通体金黄,隐泛玉泽,异香扑鼻,确非凡品。朴济世捻须细观,又凑近鼻端深深一嗅,那浓郁参香中,却似夹杂着一缕极淡、极幽微的辛涩之气,如寒潭深处潜藏的毒蛇吐信,若非他浸淫药石数十年,几乎难以察觉!

“此参…”朴济世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对李之氲拱手道:“李医官辛苦。参王神效,待老夫斟酌君臣配伍,再为将军入药。请代老朽叩谢娘娘天恩。”

李之氲面无表情,只微微颔首:“院正大人务必善用,莫负娘娘一片苦心。”说罢,深深瞥了一眼榻上昏迷的西门庆,躬身退下。

朴济世待其走远,忙将锦盒盖紧,急召孙仲和、服部半藏密议。三人围定锦盒,朴济世以银针轻刺参体隐秘处,针尖拔出,竟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幽蓝!置于烛火下一晃,那幽蓝瞬息隐没,只余针尖一点焦痕。

“好狠的手段!好刁钻的毒物!”孙仲和倒吸一口冷气,“此绝非寻常阴鸩,其性诡谲,竟能依附参王精元,随药力潜入脏腑,与将军体内那阴鸩同源相引,一旦入体,如烈火烹油,必引动双鸩彻底爆发,神仙难救!此毒…似与当日将军所中牵机引同出一脉,却更阴毒百倍!”

服部半藏眼中厉芒一闪:“八嘎!此乃‘鬼枯藤’之精髓淬炼,混以尸腐阴煞之气,再经秘法封入参体!吾伊贺‘忍死术’中曾有记载,名‘附骨枯荣散’,中者生机如被鬼手攫取,外似大补,内实速亡!高丽深宫,竟藏此东瀛失传秘毒?”他猛地看向朴济世,“院正!此毒凶险,万不可用!需速报国主!”

朴济世面色凝重如铁,缓缓摇头:“不可!金大妃势大,安东金氏盘根错节。无凭无据,贸然指证其毒杀宋国大将,必引朝堂动荡,反陷将军于更险之地!此参,既不能明拒,亦绝不可入口!”

榻上,西门庆眼皮微微颤动。方才金大妃赐参,李之氲退下时那阴冷一瞥,他虽昏迷,灵台深处那点磁晶本源残片却骤然警兆大作,如冰针攒刺!此刻三位名医的低语,字字如重锤敲在他残破的心神之上。他强聚一丝清明,嘴唇翕动,声若游丝:“参…毒…留…示警…假死…”

短短数字,耗尽了西门庆积攒的最后气力,复又陷入沉寂。然尹潮阳、耶律云水与三位名医皆已听清!尹潮阳瞬间明悟,将军是要他们将计就计,以此参为饵,钓出幕后黑手!更要以“假死”之态,麻痹金大妃,争取疗伤时机!

“将军深谋!”尹潮阳低喝,“耶律将军,守住门户,任何人不得擅入!朴院正,孙先生,服部先生,事急从权,请按将军之计行事!对外只言参王药力过猛,将军虚不受补,需金针锁脉,沉眠疗伤!”

朴济世一咬牙:“好!孙先生,请施‘金针渡厄’秘术,封住将军心脉要穴,制造生机断绝假象!老夫以‘青阳定魂香’混合几味凝神假死之药熏蒸!服部先生,烦请调配一份能引动将军体内阴鸩微澜、制造脉象枯败的药汁,涂抹其体表,务必逼真!”

养心阁内,气氛陡然转为肃杀诡秘。孙仲和取出金针,手法如电,瞬间刺入西门庆心口膻中、巨阙数处大穴,针尾轻颤,发出细微蜂鸣。西门庆身躯猛地一僵,本就微弱的气息几近断绝,面色迅速由苍白转为死灰!朴济世将数味草药投入蟾蜍香炉,青烟颜色转为暗沉,带着一股令人昏沉的甜腻气息弥漫开来。服部半藏则以小刀刮取少许参体上幽蓝处,混合几味剧毒草汁,小心翼翼涂抹于西门庆颈侧、腕脉,皮肤下立时浮现出诡异的青黑色细线,如蛛网蔓延!

耶律云水按剑立于门边,鹰目如电扫视回廊,耳中却捕捉着阁内每一丝动静。忽闻远处环佩轻响,细碎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急促。他眼神一厉,对阁内低喝:“来了!”

尹潮阳深吸一口气,猛地扑到榻边,声音凄厉悲怆,直透阁外:“将军!将军!您醒醒啊!朴院正!孙先生!快!快救将军!参汤…参汤有问题!”

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金大妃一身素雅宫装,只带了两名贴身宫女,立在门口。她凤目一扫阁内:药烟弥漫,西门庆面如金纸,气息全无,胸口金针微颤,颈腕青黑触目惊心!尹潮阳伏在榻边,目眦欲裂。朴济世三人则围在榻前,面色惶急,手足无措。

金大妃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意,面上却瞬间堆满惊痛与难以置信:“这…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朴济世!本宫的参王…怎会如此?!”

朴济世“噗通”跪倒,声音发颤:“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将军本源破碎如沙,形同朽木!参王药力至阳至纯,如同天火…将军…将军虚不受补,仅饮半匙…便引动鸩毒彻底反噬,心脉…心脉已绝!老臣…回天乏术啊!”他老泪纵横,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废物!一群废物!”金大妃厉声斥责,脚步却不由自主向前,似要亲自查看西门庆死活。她行至榻前三步处,素手微抬。

就在此刻!

榻上西门庆的“尸身”猛地一颤!并非活人抽搐,而是其残破躯体内,那蛰伏的磁晶毁灭之力与双鸩毒气,因体表涂抹的剧毒药引和心口金针的刺激,骤然失控!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无形力场以他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轰!

养心阁内平地起惊雷!四尊沉重的青铜蟾蜍香炉如同被巨锤砸中,“哐当”巨响中翻滚出去,药灰四溅!四周轩窗的精致雕花木棂“咔嚓嚓”尽数碎裂!悬挂的纱幔被无形之力撕成碎片!桌上的杯盏瓷瓶乒乓爆裂!

首当其冲的金大妃猝不及防!她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如同被狂奔的烈马踏中!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那口血竟在半空中被无形的混乱力场搅动,化作一片猩红血雾!她头上珠钗崩飞,鬓发散乱,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门框之上,华丽的宫装后背被碎裂的木刺划开数道口子,狼狈不堪!

“娘娘!”两名宫女魂飞魄散,尖叫着扑上去搀扶。

尹潮阳、耶律云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心中骇然:将军体内蛰伏之力,竟恐怖如斯!

朴济世三人更是被气浪掀翻在地,灰头土脸,惊骇欲绝地看着那力场中心——西门庆的“尸身”在混乱力场的包裹下微微悬浮离榻数寸,周身衣衫无风自动,皮肤下青黑毒线疯狂扭动,如同活物,间或迸发出细碎幽蓝的电火花,发出“噼啪”轻响,将昏暗的阁内映照得一片妖异!

金大妃被宫女搀起,胸骨剧痛,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她惊魂未定地望着榻上那如同魔神复苏般的异象,又惊又怒,更有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这西门庆,死了竟还有如此凶威?!

“妖…妖孽!”金大妃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指着西门庆,“此乃不祥!速速…速速将这尸身处理掉!焚…焚了!”她再不敢靠近半步,在宫女搀扶下,踉跄着仓皇退走,哪还有半分雍容气度。

尹潮阳与耶律云水交换一个眼神,俱是心有余悸。尹潮阳沉声道:“朴院正,快!稳住将军体内气机!”

朴济世挣扎爬起,看着那混乱力场中悬浮的西门庆,声音发苦:“此乃鸩毒与磁力彻底失控暴走!金针锁脉已破,假死之局反成催命符!唯有‘雪岳山人’的‘寒玉玄冰’,或能冰封此劫!尹瓘大人…尹瓘大人何在?!”

视线转向高丽北境,千里雪岳山主峰,金刚台。

此处终年风雪肆虐,亘古冰封,鸟兽绝迹。呼啸的罡风卷着冰粒,如同亿万把飞刀切割着裸露的黑色山岩,发出凄厉如鬼哭的尖啸。山巅背风处,一座巨大的玄冰洞府入口,被厚厚的万载寒冰封堵,只留下些许缝隙,透出刺骨寒意。

洞府前狭窄的平台上,侍中郎尹瓘须眉皆挂满冰霜,身披厚重裘氅,仍冻得面色青紫,瑟瑟发抖。他身后数名精锐武士,更是嘴唇乌黑,几乎冻僵。尹瓘高举国主王俣的金牌与亲笔书信,运足内力,声音在狂暴风雪的间隙中竭力送出,却瞬间被狂风撕碎:

“高丽侍中尹瓘,奉国主之命!恭请雪岳山人出关!关乎国本存续,抗金大业!十万火急!恳请山人大发慈悲!”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如此微弱渺小。

洞内一片死寂,唯有风雪怒号。

尹瓘心中焦灼如焚。他已在此苦候三日,内力传音不下百遍,洞内却无丝毫回应!国主金牌在此,竟如无物!莫非山人早已坐化洞中?或闭关至紧要关头,根本无暇理会外物?

“大人…顶…顶不住了!”一名武士牙齿打颤,声音微弱,“这罡风…再待下去…弟兄们…都要冻成冰坨了!”

尹瓘望着那厚重冰冷的玄冰洞门,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将军危在旦夕,国主重托,难道真要葬送在这风雪绝顶?

就在此时!

“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奇异震颤,猛地从脚下冰岩传来!这震颤并非巨响,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瞬间压过了狂风的嘶吼!尹瓘等人只觉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气血翻涌,几乎站立不稳!

紧接着,前方那堵封门的万载玄冰,自中心一点,骤然亮起!不是火光,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冰冷到灵魂深处的幽蓝光芒!光芒迅速蔓延,在坚逾精钢的玄冰内部勾勒出无数繁复玄奥、非人力所能雕刻的天然纹路!

咔…咔嚓嚓…

细微而清晰的碎裂声响起。那光芒最盛处,坚不可摧的玄冰,竟如同春日河面的薄冰,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裂纹急速蔓延,越来越密!

轰隆!

一声沉闷巨响!封洞的巨冰轰然崩碎!不是向外炸裂,而是向内坍塌、融化、湮灭!一股比外界风雪酷寒百倍、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寒气,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冰河决堤,从洞内奔涌而出!

尹瓘等人只觉周身血液瞬间凝固,思维都仿佛被冻住!眼前一片幽蓝寒雾弥漫,视线模糊。寒雾之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步出。他身形并不高大,披着一件看似普通的灰白色麻布长袍,赤着双足,踏在冰岩之上。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眼,开阖之间,竟无瞳孔,唯有两点深邃无比的幽蓝寒星在闪耀,目光所及之处,连呼啸的风雪都为之凝滞!

“扰吾清修…王俣所求何事?”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神魂的力量,直接在尹瓘等人脑海中响起!

尹瓘强忍那几乎冻裂魂魄的寒意,“噗通”跪倒,双手高举金牌与国书,声音因极寒而断断续续:“国…国主…泣血…恳求!宋…宋国大将西门庆…身中奇鸩…命悬一线…唯…唯山人的寒玉玄冰…可…可救!磁晶之秘…关乎…抗金大业…高丽…存亡!求…求山人…垂怜!”他拼尽全力,将西门庆伤情及与金国、磁晶的利害关系浓缩道出。

那两点幽蓝寒星微微转动,落在尹瓘高举的金牌与国书上。洞外肆虐的风雪,在靠近他身周三尺时,便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

“磁晶…破碎本源…阴阳双鸩…寒玉玄冰…”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尘封千年的兴味,“倒是个…有趣的炉鼎。也罢,尘缘未了,便随尔…走一遭。”

话音未落,尹瓘只觉眼前幽蓝寒光一闪,那麻衣身影已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再定睛看时,山人竟已无声无息地立于他面前三尺之地!那双幽蓝的寒星之眸,正冷冷地俯视着他。

“带路。”

漠北,斡难河畔,克烈部王庭黑林。

金顶王帐内,气氛庄严肃穆,又透着原始的狂热。巨大的萨满祭坛设在中央,以整张完整的黑熊皮铺地,四周插着九杆高大的苏鲁锭(战神矛),矛尖下系着染成五色的牦牛尾。祭坛上堆放着整只烤熟的羔羊、成坛的马奶酒、大块的奶酪和珍贵的宝石。

脱里汗高踞主位,虬髯威严。大萨满兀立格,一个枯瘦如骷髅、脸上涂满赭石与白垩油彩的老者,头戴缀满鹰羽和铜铃的神帽,身披缀满兽骨、铜镜的沉重神衣,手持人皮蒙面的神鼓与兽骨鼓槌,正围绕着祭坛中央的寒玉盒——那朵中心赤芒跳动的圣火金莲——踏着诡异而癫狂的舞步。他口中吟唱着古老晦涩、音调扭曲的咒语,时而高亢如鹰唳,时而低沉如兽吼,鼓点急促如骤雨,铜镜与骨饰疯狂碰撞,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啦声。

桑昆王子按刀侍立在脱里汗侧后,鹰隼般的目光不时扫过祭坛旁静立的李青萝,嘴角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巴尔术阿与买买提坐在下首,面色紧绷,眼中满是忧虑。帐内所有克烈贵族、将领,皆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祭坛与金莲,充满了敬畏与贪婪。

“腾格里!阿尔泰山的雄鹰!斡难河的母亲!”兀立格骤然停止舞步,仰天嘶吼,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寒玉盒中的火莲,“献上圣火的种子!沟通大地的血脉!赐福您的子民——克烈!”他抓起一把掺杂着兽血的粟米,猛地洒向火莲!

就在那血粟即将触及莲瓣的刹那!

嗡!

寒玉盒中的火莲,那蜷缩的灰败莲瓣猛地一颤!中心那点顽强跳动的赤芒骤然炽亮!一股温和却沛然磅礴的生机之力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噗!

洒落的血粟如同撞上一堵无形之墙,在离莲瓣三寸处,尽数化为飞灰!一股无形的斥力猛地扩散!

咚!

兀立格手中的人皮神鼓如遭重击,鼓面瞬间凹陷下去!鼓槌脱手飞出!他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噔噔噔”连退七八步,枯槁的脸上油彩扭曲,一口暗红的逆血“哇”地喷在祭坛的黑熊皮上,触目惊心!

“大萨满!”帐内一片惊呼!

脱里汗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桑昆眼中厉色一闪,手已按上刀柄。

兀立格喘着粗气,抹去嘴角血迹,望向寒玉盒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怨毒,嘶声道:“大汗!圣物…圣物有灵!抗拒我克烈神术!根源…根源在此女身上!”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静立一旁的李青萝,“她的神魂与圣物相连!是她!是她阻碍了神意的降临!唯有斩断其魂契,圣物方能真正归属黑林,为我克烈所用!”

帐内所有目光,瞬间如同冰冷的刀子,齐刷刷钉在李青萝身上!杀意与贪婪交织!

巴尔术阿与买买提脸色剧变,猛地站起。买买提怒吼:“放屁!分明是你这老鬼道行不够,遭了反噬!竟敢污蔑仙子!”

桑昆一步踏出,按刀冷笑:“是不是污蔑,一试便知!父汗!请准儿臣拿下此女!请大萨满施‘摄魂裂魄’之法,剥离其与圣莲之契!此乃为克烈万世基业!”他身后数名剽悍的克烈武士同时踏前一步,杀气腾腾!

脱里汗眼神冰冷,扫过祭坛上兀立格喷出的血迹,又看向寒玉盒中那兀自散发着温润生机的火莲,最后落在李青萝苍白却依旧平静的脸上。他缓缓抬手,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拿下。”

“谁敢!”买买提如同暴怒的雄狮,魁梧的身躯挡在李青萝身前,旧伤崩裂,血染绷带。巴尔术阿也拔出腰间弯刀,护在李青萝另一侧,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脱里汗!背信之举,不怕长生天降罚吗?!”

帐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克烈武士层层围上,刀光映着跳动的篝火,一片森然!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的李青萝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大汗,欲得圣莲认可,何须伤我?”

她无视身前雪亮的刀锋,莲步轻移,竟主动走向祭坛中央的寒玉盒!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连桑昆和围上的武士都下意识一顿。

李青萝行至寒玉盒前,对兀立格喷在熊皮上的血迹视若无睹。她伸出右手,纤纤玉指并未直接触碰火莲,而是悬于盒上三寸。她双眸微阖,眉心一点微不可察的赤色莲印悄然浮现,周身散发出一股与火莲同源、却更为纯净温润的造化生机!

“莲生西域,本无主。心系苍生,自通灵。”她轻声低语,如同梵唱。

随着她的话语与气息,寒玉盒中那朵火莲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蜷缩的莲瓣竟微微舒展了一丝,中心那点赤芒跳动得更加欢快、明亮!温润的生机之力如同温暖的泉水,汩汩涌出,瞬间驱散了祭坛上残留的血腥与萨满咒术的阴冷!离得近的几名克烈贵族,只觉精神一振,连宿醉的头疼都舒缓了几分!

这神奇的变化,让所有人为之瞠目!兀立格更是面如死灰!

李青萝睁开眼,目光清澈,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脱里汗:“圣莲非杀伐之器,乃造化之珍。大汗若真心求其滋养草原,泽被子民,青萝愿以身为桥,引地脉精元,助圣莲扎根黑林。大汗可愿一试?”

她将选择权,轻轻抛给了脱里汗。是选择强夺引火烧身?还是选择这看似温和、实则将圣莲与李青萝更深绑定于黑林的方式?

脱里汗望着那生机盎然的火莲,又看看平静如水的李青萝,眼中贪婪与忌惮激烈交锋。良久,他缓缓放下抬起的手,沉声道:“如何引?”

汴梁,皇城司最深处的“天机阁”。

此处不见天日,唯有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幽冷光芒。空气冰冷,弥漫着铁锈、陈年卷宗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巨大的青铜沙盘占据了大半空间,其上以磁石标示着大宋、金、西夏、漠北乃至高丽的山川城池、兵力部署,精细入微。沙盘旁,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案上,摊开的正是神武大营磁轨劲弩集群摧毁“铁浮屠”砦堡的详细战报图影,以及关于此弩制造、消耗、威力的密档。

童贯并未穿他那身显赫的紫蟒袍,只着一件玄色暗纹的锦缎常服,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静静凝视着沙盘上北地幽云十六州的方向。幽冷的光映着他半边脸颊,沟壑纵横,那双眼在阴影中,幽深如古井寒潭。

种煦与折腾肃立在他身后数步外,皆屏息凝神。蔡攸则有些不安地坐在一旁酸枝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威力…够了。”童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死寂。他并未回头,依旧盯着沙盘,“集群齐射,铁浮屠亦成齑粉。磁轨劲弩,已成。”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种煦和折腾,“然,此弩,重器也,亦为凶器。国之重器,当握于国手,悬于国门,慑不臣,复故土。”

他踱步到紫檀木案前,枯瘦的手指重重按在战报图影中那片燃烧坍塌的砦堡废墟上,指甲因用力而泛白:“然此弩一出,如稚子怀千金行于闹市!朝堂衮衮诸公,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双手想伸进来?官家…又当如何作想?”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刺向蔡攸,“蔡学士,你执掌枢府机要,说说,官家看了这份战报,是喜?是忧?是惊?还是…惧?”

蔡攸被童贯目光一扫,如坐针毡,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忙起身拱手,声音发干:“回…回太师…官家…官家初闻捷报,龙颜大悦,连声赞童帅国之柱石…然…然喜悦过后,独坐垂拱殿良久…据内侍言…官家…官家曾喃喃自语‘此等凶兵…若置于汴梁城下…’”

后面的话,蔡攸不敢再说,但意思已然明了。

种煦浓眉紧锁,沉声道:“童帅!弩机虽利,终是死物!用之御敌则国利,用之自戕则国殇!末将愿以身家性命担保,神武营上下,唯童帅之命是从!此弩,必为北伐金虏、收复河山之剑锋!绝无二心!”

折腾也踏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末将同誓!磁轨劲弩,只指北疆!若有人敢动歪念,先从我折腾尸身上踏过去!”

童贯看着两位爱将,眼中幽火微微跳动,却并未言语。他走回沙盘旁,手指缓缓划过黄河旧道,点在郑州神武大营的位置上,又向北,滑过幽云十六州,最终,重重顿在标注着“燕京”的磁石上。

“此弩,不可置于汴梁。”童贯的声音斩钉截铁,“亦不可置于任何一处!五十具,太显眼,太招摇!更易为人所乘!”

种煦与折腾皆是一愣。不置于汴梁城防,也不集中使用?

“拆解!”童贯眼中幽光大盛,枯瘦的手指猛地一划,仿佛要将那五十具狰狞巨弩肢解,“着将作监最可靠之大匠,将此五十具磁轨劲弩,拆解为弩身、导轨、线圈、绞盘、储能磁晶匣五大核心部件!分而储之!”

他声音陡然转冷,如同金铁交鸣:“弩身粗胚,藏于郑州神武营地下秘库!导轨与线圈,秘运至太原府王禀军中,置于其‘敢胜营’武库最底层!绞盘机括,运往真定府刘中庆(刘中光之弟)‘镇北军’械库!储能磁晶匣…”童贯目光扫过种煦和折腾,带着一种冷酷的决断,“最为紧要!由尔二人亲率死士营最精锐三百人,分作三队,各携部分,走不同秘径,押运至…河间府张俊处!由其亲自掌控,置于府库重地,非本帅与张相公亲笔手令合符,任何人不得开启!”

“分储五地,各掌一钥!合则凶兵现世,分则…人畜无害!”童贯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复杂的弧度,“如此,官家可安睡,朝堂诸公…亦可安生!此弩,方能真正成为悬于金虏头顶的…裂城之剑!”

种煦与折腾听得心潮澎湃,又觉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此计狠辣缜密,将凶兵之利与帝王猜忌、朝堂倾轧尽数算计其中!童帅之心机,深如渊海!

“末将领命!”两人齐声应诺,声震密室。

蔡攸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暗忖此计一出,这裂城凶兵,实已半入童贯私囊!他偷眼看向沙盘前那玄衣老者的背影,只觉其身影在幽光中,仿佛与那狰狞的磁轨弩影渐渐重合,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童贯缓缓抬头,目光似穿透了厚重的宫墙与千山万水,望向北方,望向高丽,望向漠北,声音低沉如同自语:“磁晶残躯搏生机,火莲寄身饲虎狼…西门庆,李青萝…尔等……!这裂城之剑,需饮虏血开锋!”

正是:

雪岳玄冰镇双鸩,黑林祭火饲莲台。

裂城凶兵分五钥,潜鳞搅动天下埃!

欲知雪岳山人能否救醒西门庆?李青萝引地脉精元滋养火莲是福是祸?童贯分藏凶兵又将引出何等风波,何时收复河洛?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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