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预警号角，刚从山门钟楼飘过来。
“呜 —— 呜 ——”
那声音沉得像块湿木头，砸在每个弟子心上。
叶凡刚收了剑，指缝里还沾着演武场的尘土。听见这号角，他脚步猛地顿住，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来。
脑子里还转着长老上午的话 ——“邪魔这次来势汹汹，怕是要硬闯山门”。
手心的汗还没干，胸口却突然热了热。
他低头摸了摸，是两枚贴在衣料里的玉符。
一枚青莹莹的，是苏婉清上次塞给他的，当时她还红着脸说 “有事就捏碎，我能听见你声音”；另一枚带着点冷香，是林清雪离开时留的，只淡淡一句 “遇险可传讯，天音阁不会坐视”。
大战的味儿都快飘到鼻尖了，这两道暖意倒像阵软风，让他紧绷的肩线松了半寸。
叶凡指尖碰了碰玉符，一缕神识悄没声地沉了进去。
先响起来的是苏婉清的声儿，软乎乎的，还裹着点藏不住的颤。
“叶凡，宗门的号角我听见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丹炉边深吸了口气，火折子的噼啪声隐约能听见。
“我在丹堂呢，刚把最后一炉‘清心丹’炼好，给师兄弟们分下去了。他们都说，等开战了要护着丹堂，不让我受欺负。”
“可我更担心你啊。”
“上次你对付黑纹妖兽，胳膊上划那么大的口子，还硬撑着不说。这次跟邪魔打，你可不能再冒失了。”
“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宗门，也肯担事儿。可再要紧的事，也不如你平平安安的。”
“丹堂的火我会看好，疗伤的药也备足了。你要是累了，要是受伤了，就赶紧回来，我给你炖你爱喝的雪莲汤。”
“有人在等你回来呢。盼你能赢，盼你好好的。珍重。”
声音落的时候，还带着点轻轻的抽气声。
叶凡闭了闭眼，眼前好像真晃出苏婉清的样子 —— 丹炉里的火跳着，映得她额角沾着细汗，手里攥着药材，眼神却飘向青云宗山门的方向，满是祈盼。
那软乎乎的话顺着心口往下淌，把之前因为想战事攒下的冷意，都冲散了大半。
他刚缓过神，另一道声音就钻了进来。
清得像山顶的碎雪，却没那么凉，反倒藏了丝不易察的紧。
是林清雪。
“叶师兄，天音阁已经收到消息了。”
她的声线比平时沉了点，能听出几分认真。
“阁主说，青云宗与天音阁同气连枝，邪魔犯境，咱们没道理看着。我已经跟阁主请了命，若是青云宗需要支援，我带一队弟子最快半个时辰就能到。”
“邪魔外道向来不讲规矩，师兄对战时，切记别轻敌。”
“我知道师兄的实力，也信师兄能除魔卫道，把正道的威风亮出来。”
“只是前路凶险，师兄一定要多保重。刀剑无眼，别为了护着别人，把自己置于险境。”
“等此战结束，若是师兄有空，不妨来天音阁坐坐。阁后有片竹海，到时候我泡新茶，听师兄讲讲战场的事 —— 也算是，等你在大道之巅，讲给我听的第一个传奇。”
林清雪说话总带着点宗门弟子的规矩，可这话里的关切，一点都没藏。
尤其是那句 “大道之巅的传奇”，倒让叶凡心里升起股热劲儿 —— 不是自己一个人往前闯，还有人在远处看着，等着和他并肩站在更高的地方。
两段传讯，一个软得像棉花，一个清得像竹露，却都真真切切的。
天快黑了，山门那边的风越来越冷，这两道声音却像两簇小光，稳稳落在他心里。
他不是一个人。
身后有师长盯着，身边有战友跟着，还有这两个姑娘在远方等着 —— 一个炖着汤，一个备着支援。
这份牵挂哪儿是负担啊？比他手里的剑还结实，比最好的护身法宝还管用。
叶凡低头攥紧剑柄，指节都有点发白。
之前眼里那点犹豫、那点迷茫，早没影了。
剩下的，是比山还沉的坚定，还有压不住的战意 —— 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里窜，连指尖都跟着发烫。
他抬眼看向山门的方向，夕阳把剑身在手里映得发亮。
为了青云宗里那些等着他的弟子，为了丹堂里炖着汤的苏婉清，为了天音阁里准备支援的林清雪，为了所有信任他、等着他的人。
这一战，必须赢。
柔情裹着的这股劲儿，能不能撑着他闯过接下来的死局？
叶凡深吸一口气，把剑往身侧一按，脚步朝着山门的方向迈了过去。
每一步，都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