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开了。
水晶盘里的烤乳鸽泛着油光,却没一点热气,像冻住了似的。玉壶里的琼浆倒在杯子里,连个酒花也没有,凉得跟井水似的。
楚风端着酒杯,脸上堆着笑,可捏着杯柄的手指都泛了白。
“叶公子,你这天赋真是绝了,” 他往叶凡碗里夹了块鹿肉,声音虚得很,“以后在学院好好修炼,将来肯定能当帝国的栋梁,到时候可别忘了本王啊。”
叶凡看着碗里的鹿肉,没动筷子 —— 这肉看着嫩,闻着却有点腥,跟府里的气息似的,让人没胃口。
他端起酒杯,虚虚碰了下楚风的杯沿:“殿下过誉了,我就是个普通弟子,能把修炼搞好就不错了。”
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下首的阴先生。
这文士换了个称呼,楚风叫他 “阴先生”,刚才介绍的时候没细说来历,只说 “懂些学问”。
阴先生没怎么动菜,就端着个空茶碗,指尖摩挲着碗沿,像在琢磨什么。他话不多,可每次开口,声音都跟砂纸磨木头似的,哑得慌。
“叶公子是在临渊城长大的?”
阴先生突然问,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叶凡,“听说那地方挨着黑森林,常有妖兽出没,公子能从那儿出来,想必小时候就练过功夫吧?”
叶凡心里咯噔一下。
临渊城的事,除了学院几个亲近的人,没多少人知道。这阴先生怎么会问这个?
他端杯的手顿了半秒,笑着答:“小时候跟着村里的猎户学过两招,谈不上功夫,就是能自保罢了。”
—— 可不能实说,临渊城藏着星辰钥的秘密,跟影阁也有牵扯,得绕着弯子来。
阴先生点点头,又问:“公子修炼的功法,看着挺特别,是学院教的吗?”
这话更直白了,明摆着要探他的底。
叶凡放下酒杯,指尖悄悄往怀里摸了摸 —— 信号符还在,软剑的剑柄也贴着腰,能安心点。
“是学院的基础功法,我就是练得勤了点,没什么特别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睛却盯着阴先生的手。
就见阴先生的指尖颤了下,茶碗沿磕在桌上,发出 “叮” 的一声,很轻,却在这安静的厅里格外显眼。
与此同时,识海里的混沌衍化鼎突然颤了!
不是之前的轻晃,是实实在在的震动,鼎身上的纹路亮了起来,还沾了点灰黑色的气,像粘了脏东西似的,顺着鼎纹往下滑,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
这气息!
比之前在请柬上、在陨星之地闻到的更浓,更纯粹 —— 就是影阁的味儿!阴寒、死寂,还带着点腐蚀性,沾在鼎纹上都散不去。
叶凡的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手指攥得更紧了。
他忽然有个念头 —— 得试试这阴先生。
趁着端杯的功夫,叶凡悄悄运转元气,指尖凝了丝极淡的波动 —— 是模仿星辰钥的气息,还特意用神鼎裹了层伪装,淡得跟蚊子哼似的,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
就这一下!
对面的阴先生突然抬了眼,瞳孔缩了下,快得像眨眼睛,可叶凡看得清清楚楚 —— 他的喉结动了下,端茶碗的手也紧了,指节泛了白。
而且,识海里的鼎突然炸亮!鼎纹上的灰黑气猛地窜了下,像被什么东西引动了似的!
叶凡心里头彻底沉了。
他在意星辰钥!他认识这波动!
结合之前的事 —— 监视他的探子、请柬上的气息、府里的诡异,还有现在阴先生的反应……
三皇子楚风,根本就是跟影阁勾结了!
说不定这宴席,就是个套 —— 借着 “冰释前嫌” 的由头,让影阁的人试探他,甚至抓他!
影阁的触手居然伸到了皇室里,还勾上了三皇子,这势力比他想的还可怕!
不能再待了!得赶紧走!
叶凡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甚至主动端起酒杯,对着楚风举了举:“殿下,多谢你的盛情,这酒我喝了。”
他抿了口酒,故意皱了皱眉:“只是我最近修炼到了关键时候,得回去闭关巩固,要是耽误了,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实在不能久留,还望殿下别见怪。”
楚风的脸沉了下,捏着酒杯的手更紧了,显然不乐意 —— 他还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呢。
可当着阴先生的面,又不能发作,只能勉强笑了笑:“既然是修炼的事,本王也不拦你。阴先生,你替我送送叶公子。”
阴先生立马起身,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可眼睛里的冷意藏不住了:“叶公子,请。”
叶凡的心里 “咯噔” 一下。
亲自送?哪有这么好心?
这肯定是要动手了!真正的麻烦,来了!
他攥紧了怀里的信号符,指尖都碰到符纸的暗纹了 —— 只要阴先生有动作,他就立马捏碎,同时抽软剑!
就算打不过,也得撑到墨守他们来!
叶凡跟着阴先生往外走,路过曲桥的时候,特意往水里瞅了眼 —— 之前的黑絮更多了,凑在桥边,像一条条小黑蛇,盯着他的鞋跟,好像随时要缠上来。
廊柱上的异兽雕像,黑玉眼睛更亮了,风吹过的时候,好像还听见了点细微的 “沙沙” 声,不知道是叶子响,还是别的什么。
阴先生走在前面,灰袍角扫过地面,没带起一点风,脚步轻得像飘,跟府里的仆从一个样。
叶凡跟在后面,后背的汗都湿了衣裳,凉丝丝的,顺着脊梁骨往下滑。
他知道,这一路,绝对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