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毒蔓在坊市底层悄然滋长,如同无形的绞索,一点点蚕食着血鲨帮的声望与威慑。然而,张谦深知,言语终究是软刀子,若要真正重创这头凶兽,还需辅以更实质性的打击,让其痛入骨髓。就在龟万山持续散布谣言、铁头鱼群不断试探血鲨帮底线之际,一个绝佳的机会,如同黑暗中闪现的渔火,出现在了张谦面前。
这一日,龟万山带回了一条非同寻常的情报,其价值远超乎平时的零碎信息。
“大人,”老龟的精神意念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老朽从一个在血鲨帮仓库做杂役的远亲处得知,三日后,血鲨帮将秘密运送一批极其重要的货物前往‘碎星群岛’。”
“碎星群岛?”张谦心中一动。那是乱星海深处一片较为混乱的区域,岛屿林立,势力错综复杂,也是许多见不得光交易进行的地点。
“是。”龟万山确认道,“据说这批货物并非寻常矿产,而是血鲨帮耗费数年时间,从各处搜罗来的,准备进献给‘黑螯蟹将’的寿礼!”
黑螯蟹将!张谦立刻在记忆中搜索相关信息。这是盘踞在碎星群岛边缘的一位妖族散修,据传拥有三级妖兽(相当于金丹期)的修为,实力强横,性格贪婪暴戾。血鲨帮向其进贡,显然是为了在碎星群岛拓展势力,或者寻求庇护,以应对与碧波团日益激烈的冲突,甚至可能……是为了防范那“蔑视蛟龙族”谣言可能带来的后果。
“寿礼具体是何物?”张谦追问。
“据说是三样。”龟万山如数家珍,“一株五百年份的‘龙血珊瑚’,此物对淬炼血脉有奇效;一瓶取自深海寒眼的‘万年石乳’,能滋养妖丹,延年益寿;还有一件,是一件残缺的、但灵性未失的古修‘镇海铃’,据闻有定波平浪、震慑水族之能。”
张谦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灼热。这三样东西,无一不是珍品!尤其是那龙血珊瑚和万年石乳,对他目前的修炼和巩固筑基境界大有裨益!而那镇海铃,虽残缺,但若能修复一二,无疑是一大助力。更重要的是,劫下这批贡品,等同于斩断了血鲨帮一条重要的外援臂膀,甚至可能为其引来黑螯蟹将的怒火,此乃真正的“釜底抽薪”!
“护卫力量如何?路线可否查明?”张谦压下心中的波澜,冷静问道。
“护卫由血鲨帮的三长老,‘鬼刀鳐’亲自押送。”龟万山语气凝重,“鬼刀鳐是二级下阶妖兽,本体乃是一条变异鬼刀鳐,其背鳍如刀,速度奇快,更能释放麻痹电流,极为难缠。此外,还有四名一级上阶的心腹随行。路线……他们为避人耳目,不会走常规水道,而是计划穿越‘暗流峡’。”
暗流峡!张谦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片水域的资料。那里暗流汹涌,水道错综复杂,遍布水下洞穴和漩涡,是天然的险地,但也正因为危险,巡逻和窥探都少,确实是进行秘密运输的理想路径。
一个大胆而精密的计划,瞬间在张谦脑海中成型。劫镖!而且要干得漂亮,不仅要成功,还要嫁祸于人,将血鲨帮的怒火引向他处!
“碧波团……”张谦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便是你了。”
他立刻开始布局。
首先,他让龟万山想办法,将血鲨帮秘密运输重要贡品、且路线经过暗流峡的消息,“不经意”地泄露给碧波团知晓。以碧波团对血鲨帮的关注程度,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对手的良机。
其次,他命令铁头,挑选最精锐、速度最快的部下,提前潜入暗流峡,熟悉每一条暗流,每一个可藏身的洞穴,并准备好撤退路线。
最后,他亲自出手,利用吞噬天赋和黑色怪石,结合几种廉价的水草和矿石,连夜赶制出几枚散发着微弱碧波团特有妖力波动(他通过解析之前接触时残留的气息模拟而成)的“鳞片”和“断须”,作为嫁祸的关键物证。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子时刚过,月黑风高。暗流峡内,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湍急的暗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张谦凭借筑基期修为和精妙的水遁术,如同融入了水流本身,悄然潜伏在一处巨大的水下礁石之后。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大网,笼罩着预定的事发区域。铁头率领的几条最机敏的铁头鱼,则分散在更外围的隐蔽处,负责警戒和传递信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阵微弱但凝实的妖力波动,从峡谷入口方向传来。来了!
只见一艘外形低调、却铭刻着坚固符文的小型黑色梭舟,正借助着暗流的推动,悄无声息地滑入峡谷。梭舟之上,正是以人形姿态站立、背负着一对如同骨刀般背鳍的鬼刀鳐,以及四名气息彪悍的一级上阶妖族随从。梭舟内部,隐隐传来精纯的灵物波动,确认目标无误!
就在梭舟行驶到峡谷中段、一处最为狭窄、暗流也最为混乱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轰!”
侧方一处洞穴中,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数道强大的妖力攻击!水箭、毒刺、以及带着强烈麻痹效果的精神冲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黑色梭舟!
碧波团的人,果然来了!而且出手狠辣,直取要害!
鬼刀鳐反应极快,厉喝一声,背后骨刀般的背鳍骤然亮起幽蓝电光,身形如电,瞬间挡在梭舟前方,舞动背鳍,将大部分攻击拦下。但他仓促迎战,又被偷袭,顿时落了下风。四名随从也各显神通,与从洞穴中冲出的数道碧波团身影战作一团。
暗流峡内,顿时妖气纵横,水浪滔天!
张谦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礁石后冷冷地注视着这场鹬蚌相争。他并未立刻出手,而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战斗异常激烈。碧波团此次显然也派出了精锐,带队者赫然也是一名二级下阶的水母妖,与鬼刀鳐打得难解难分。其余人手也与血鲨帮随从缠斗在一起。
眼看碧波团逐渐占据上风,一名水母妖的触手甚至已经缠绕上了黑色梭舟,试图将其拖走。
就是现在!
张谦动了!
他并未显露真身,而是将自身筑基期的神识凝聚到极致,化作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干扰与震慑的精神风暴,猛地扫过整个战场!
这精神风暴并非针对某一方,而是无差别地冲击着所有交战者的神识!
刹那间,无论是鬼刀鳐、碧波团带队者,还是那些一级上阶的随从,都感觉脑海一懵,神魂震荡,动作不由得一滞!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张谦运转《玄水诀》,操控水流,形成一股极其隐蔽却强劲的暗流,猛地冲击在那被触手缠绕的黑色梭舟底部!
“咔嚓!”
梭舟本就承受着攻击和拉扯,被这突如其来的暗流一冲,加上内部张谦早已计算好的力道,存放贡品的舱室门锁竟直接被震开!装有龙血珊瑚的玉盒和盛放万年石乳的玉瓶,在惯性作用下,猛地从舱室内滑出,坠向幽暗的峡谷深处!
“贡品!”鬼刀鳐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那碧波团带队者死死缠住。
碧波团的人见状,也顾不得继续缠斗,纷纷扑向坠落的贡品。
然而,张谦的速度更快!他早已计算好落点,就在贡品坠落的路径下方,一股早已准备好的旋涡悄然生成,精准地将玉盒和玉瓶卷入其中,随即旋涡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至于那件残缺的“镇海铃”,似乎被卡在了舱室角落,并未一同坠落。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加上张谦精神风暴的干扰和精妙的水流操控,在场所有妖修,竟无一人察觉那两件最珍贵的贡品已被做了手脚!
“撤!”
碧波团带队者见主要目标(他们以为的三件贡品)之一的镇海铃还在船上,但己方也有人受伤,且血鲨帮援军可能随时到来,当机立断,下令撤退。他们强行逼退对手,抓起那件散发着古朴光芒的镇海铃,迅速遁入暗流,消失不见。
鬼刀鳐气得浑身发抖,看着一片狼藉的梭舟和空荡荡的贡品舱(他认为三件贡品都被碧波团抢走了),又顾忌暗流峡的危险和可能存在的埋伏,不敢深追,只能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战场迅速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紊乱的妖力余波和破碎的船体碎片。
直到确认双方都彻底离开,张谦才从礁石后现身。他来到那旋涡消失之处,心念一动,水流自然分开,露出了那个被他以水遁术暂时封存的玉盒和玉瓶。
检查无误后,他将其小心收起。随后,他又来到方才激战最激烈处,将之前制作好的、散发着碧波团妖力波动的“鳞片”和“断须”,看似随意地丢弃在几处显眼的礁石缝隙和破碎的船体上。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身形融入水流,沿着铁头早已探明的安全路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暗流峡。
数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引爆了坊市:血鲨帮进献给黑螯蟹将的重礼,在暗流峡被碧波团劫走!血鲨帮三长老鬼刀鳐重伤,贡品尽失!现场留下了清晰的碧波团成员残留物!
血鲨帮帮主血狂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对碧波团发动了猛烈报复,双方在七彩珊瑚林附近爆发了规模空前的冲突,死伤惨重。而远在碎星群岛的黑螯蟹将,在得知贡品被劫后,也大为震怒,虽未亲自前来,却派出了手下使者向血鲨帮问罪,使得血鲨帮焦头烂额,内外交困。
碧波团则是有苦说不出,他们确实出手了,也确实抢到了一件镇海铃,但另外两件更珍贵的贡品不翼而飞,还被迫承受了血鲨帮的全部怒火和黑螯蟹将的迁怒,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坊间议论纷纷,皆言碧波团手段通天,竟能让血鲨帮吃如此大亏。唯有极少数知情人,如龟万山和铁头,才知晓这场惊天劫案背后,那只真正无形的推手。
水下洞穴中,张谦把玩着那株散发着浓郁血气与龙威的龙血珊瑚,感受着万年石乳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冰冷的嘴角微微上扬。
釜底抽薪,功成。
不仅斩断了血鲨帮一臂,夺得了珍贵资源,更成功嫁祸,加剧了其与碧波团乃至黑螯蟹将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