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苏氏也实在不经吓。
不过是上了两道最轻的刑具,就哭喊着全招了,这会儿还在地牢里疯疯癫癫地咒骂宋主子,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若不是王爷早就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留她一命,单是这些辱骂的话,就够她死上百八十回了。
李进德心里有些发急,频频往内室的方向瞟。
进去禀报的时候,宋主子在里面,他也不好明说。
王爷下过死命令,任何腌臜事,都不能污了宋主子的眼。
好在没让他等太久。
没过多久,内室的竹帘被轻轻掀开,刘靖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脚步放得极轻,想来是刚把宋瑶哄睡,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温存的软意。
“王爷。”
李进德连忙上前,将手里的卷宗双手奉上。
刘靖接过,没有立刻翻看,而是转身走到窗边一张紫檀木椅上坐下。
这位置正好能望见内室床榻的一角,隐约看到宋瑶安睡的轮廓。
缓缓翻开了卷宗,纸张翻动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进德垂着头,能感觉到王爷周身的气息渐渐沉了下去,却始终没有半分异动。
若按照苏姨娘的口供,她前期并没有做什么,偏偏轨迹和前世一点都不一样了。
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反而是王爷本人。
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王爷也重生了?
李进德面容一肃,若真是如此,那王爷真不愧是真龙天子!
圣人之资,幸得上天庇佑,此乃大善!
若真是这样,那王爷重生以后依然重用他,岂不是意味着他上辈子做的也很好,忠心又能干?
光是这么想着,李进德的腰就不自觉直了起来,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刘靖感觉烛光被挡住,皱眉看过去,见李进德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滚出去。”
刘靖轻声道,若不是怕吵醒瑶儿,他高低要踹着老太监一脚。
“老奴遵命。”
李进德兴高采烈的滚蛋了,隐约间腰板挺的更直了。
门外的夏福生见师傅这么高兴,不由问了一嘴:“师傅可是有什么喜事?”
李进德笑而不语,只是一味的挺直腰板。
夏福生满心疑惑,难不成是师傅闪着腰了?
一想到李进德要强上进的性子,夏福生不敢再问,生怕戳破师傅的脸面,被记上一笔。
不同于李进德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刘靖望着那些记载前世死后之事的字迹,心情复杂。
有果然如此的了然,更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宋家,或者说宋家血脉,一直牵扯其中。
四哥儿刘启后来的妻子,也就是大梁的皇后,竟是宋家之人。
那女子并非旁人,正是宋瑶那位秀才堂兄的女儿,宋嫣。
一个他听说过好几次、甚至偶然见过一次、运气好得近乎妖异的女子。
刘靖的目光落在“宋嫣”二字上,眸色沉沉如深潭。
一本话本子里,向来有男主,便有女主。
如此看来,这宋嫣,分明就是那本神秘话本里,至今没有描写过的女主角。
她的运气,简直顺遂得像天方夜谭。
幼时家里贫寒,偏她总能在旁人踏遍的山里寻到人参灵芝,偶尔还能捡到稀罕的野味,仿佛那深山就是她家的宝库。
宋家靠着她带来的这些奇遇,日子过得越发红火,没过几年便搬离了边塞那片苦寒之地,另寻了处好地方安了家。
偏偏那地方就离大哥刘诚一家守陵的地方不远。
更奇的是,某次宋嫣随家人外出,偶遇了刘启,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
及笄那年,被当地恶少缠上,眼看就要遭殃,却恰逢刘启路过,顺手救了她,将她护在了身后。
一来二去,竟成了青梅竹马的佳话。
后来刘启暗中谋划皇位,多少次陷入绝境。
或是密信被截,或是心腹反水,或是兵临城下却粮草不济,全靠宋嫣那逆天的运气化险为夷。
最离谱的是,刘启带人攻破宫门那夜,所有人都在找能号令京畿卫的兵符。
刘启派出大量人马寻找都毫无踪迹,打算天明之后先强行登基再说。
宋嫣却在宫墙根下的乱草里,一脚踢到了个硬物——那枚象征兵权的虎符。
就凭这一捡,直接帮刘启稳住了京城局势,让他名正言顺的登基,彻底奠定了胜局。
刘靖看到此处,指尖猛地一顿,几乎要将纸页戳破。
捡到什么?
兵符?
这未免也太扯淡了些。
刘靖都无语了,他们怎么能出这么多纰漏,但偏偏又能强行圆回来。
低头看着“宋嫣”二字,他眸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这等气运,若真让她按上辈子的轨迹走下去,怕是个不小的麻烦。
得想个办法,一步步剥夺她的气运才行。
好在宋嫣和四哥儿一般大,今年不过才四岁,他还有得是时间谋划。
苏氏在口供里提及宋嫣时,字里行间的恨意几乎要渗纸而出,甚至超过了对宋瑶的怨怼。
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她的亲儿子刘启。
那孩子幼年时便与她分开,对她虽有母子情分,却远谈不上亲厚。
最直接的表现便是,她与宋嫣这对婆媳在深宫里斗了十数年,无论对错,刘启的心始终偏向妻子。
刘靖对此倒也不意外。
刘启登基时已年过四十,与宋嫣相伴了整整二十载。
从青涩少年到九五之尊,从寄人篱下到执掌天下,宋嫣陪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最凶险的日子。
而苏氏,不过是凭着生母的名分,共享胜利的果实,孰亲孰疏,本就一目了然。
更何况,宋嫣那神乎其神的运气,在刘启夺位的过程中数次力挽狂澜,说是他的“福星”也不为过。
这份功劳,刘启不可能视而不见。
婆媳在一次次斗法中,积怨已深。
苏氏甚至在供词里咬牙切齿地说,若这一世能顺利铺开局面,要派人提前找到宋嫣,在她还没长大时,就杀了她。
只要这颗眼中钉消失,往后的日子,自然就没人再给她添堵了。
可这些信息,刘靖多多少少猜到了,都不是最让刘靖震怒的。
卷宗翻到最后,一行行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最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