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兰呆愣在原地,连胡信昌在一旁喊她,让她说话都没听见。
“看我做什么?”
宋瑶嘴角微扬,看着宋兰这副震惊失措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看别人露出这种生动的表情,真是让人愉悦。
胡信昌还没搞明白状况,只当宋兰是被贵人的威势吓傻了,连忙又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催促:“快回娘娘的话啊!傻愣着做什么?”
宋兰被这一推才缓过神来,嘴唇哆嗦着,抖出两个字:“瑶儿......”
但眼里的震惊却没有丝毫退去。
“好久不见啊,姐姐。”
宋瑶歪着头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步摇,金翠流光在她颊边跳跃,算是打招呼。
闻言,胡信昌猛地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在宋瑶和宋兰之间来回打量:“你们?!”
这宋侧妃真是兰娘被卖掉的亲妹妹宋瑶?!
宋兰和宋瑶是亲姐妹,宋瑶是庆王的侧妃,他是宋兰的丈夫,这么算来他岂不是庆王的姐夫?!
那可是庆王啊!
是传闻中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啊!
他是皇帝的姐夫?!
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填满了胡信昌的心脏。
他面容涨得通红,连手指都忍不住哆嗦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这王府的富贵,竟也有他胡家一份?!
他们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
可当他的目光撞上宋瑶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整个人却像是突然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被钱权蒙蔽的脑子突然清明
宋侧妃对外宣称是边塞贵族出身,可宋兰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她俩若是姐妹,那宋侧妃的出身岂不是......
他们知道了这样的秘密,还能活着走出王府吗?!
胡信昌的脸瞬间惨白,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噗通”一声又磕了个响头,声音都带着哭腔:“娘娘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
宋兰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哭喊,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宋瑶,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震惊、激动、惶恐,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的酸涩。
当年爹娘不是说,为了多换点银子,把小妹卖到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去了吗?
这些年来,每当她被胡信昌打骂、被正室刁难时,总会偷偷想想小妹,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的日子也还行,活得还算体面。
偶尔还会为她祈祷一番,希望能过上和自己一样安稳的好日子。
七八年了,她以为那个瘦弱的小妹早就没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她怔怔地看着软榻上的宋瑶,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拉扯,震惊过后,先是一阵尖锐的难受。
她是姐姐啊。
小时候在宋家,她总觉得自己是姐姐,该让着妹妹,可也偷偷在心里憋着股劲,觉得自己是长姐,将来定要比底下的弟弟妹妹过得好。
可如今呢?
宋瑶穿着她叫不出名字的料子,浑身上下的富贵气度晃得人眼晕。
而她自己,身上这件半新不旧的蓝布褂子已经是最体面的衣裳,袖口磨得发亮,穿得还比不上庆王府里端茶的小丫鬟,更不用说和小妹比了。
同为姐妹,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里,这落差让人有些难受。
小妹这副光鲜亮丽的样子,若非她主动开口,她甚至都不敢认她。
想到自己现在寒酸的样子,宋兰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拽了拽衣角,又扶了扶头上那支磨得发亮的铜簪,想让自己看起来更齐整些。
小妹是怎么成为了庆王侧妃的,不是说侧妃娘娘出身贵族吗?
可这难受没持续多久,就被一股汹涌的雀跃冲散了。
是真的!
眼前的宋侧妃真是她的小妹宋瑶,现在是侧妃,日后说不定就是皇贵妃!
一想到这里,宋兰的呼吸都厚重了几分。
当年在宋家,属她和小妹最亲近,她替她做过活计儿,替她挡过爹的巴掌,这些情分总该算数吧?
如今瑶儿飞黄腾达了,成了庆王府的侧妃,那她呢?她的超哥儿呢?
宋兰的心跳得像擂鼓,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超哥儿明年就要开蒙了,若是能托小妹找个好先生,或者干脆把人送到庆王府里教养......
胡家的皮毛生意总做不大,若是能借庆王府的名头.......
总之,超哥儿有个做娘娘的姨母,将来还愁没前程?
宋瑶看着她这副神情变幻的模样,把玩步摇的动作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吗?”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宋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刚涌上心头的激动顿时被惶恐压了下去。
“高、高兴,我当然替你高兴。”宋兰张了张嘴,有些结巴,指尖紧紧攥着衣角,“这几年我一直在担心你,夜里总睡不着,如今看你过得这么好,我就......我就放心了。”
“好啊,我现在可过得太好了。”
说着,宋瑶将手中看腻了的簪子随手扔到一边,又另外拿起一只累丝金翅缀鸽血红宝簪的摆弄着。
刘靖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屋里的地龙温度烧得很高,手里这些冰凉的簪子倒成了难得的凉物。
每当她觉得不那么凉了,就会换一个,左右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她梳妆盒里多得是。
自从回京那日,她当众拔了刘姨娘的簪子,理由是这个款式她没有之后,刘靖便命人天天给她送款式不一的簪子,玛瑙的、翡翠的、点翠的.......堆得梳妆台都快放不下了。
再好的东西,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宋兰眼睁睁看着那价值不菲的华贵簪子,摔在地上,珠子都崩掉了几颗,而屋子里的众人皆面不改色,好像发生过很多次,再正常不过了一样。
连这种东西都可以随意摔着玩吗?
宋兰的呼吸都滞了滞,下意识地攥了攥手心。
宋瑶扫了眼还在地上磕头的胡信昌,眼里有些厌烦。
这种惊恐的表情她看得多了,若是平常或许还会有几分兴趣逗弄,但如今有宋兰在这里,她脸上那副交织着震惊、羡慕、嫉妒与惶恐的复杂情绪,可比单纯的惊恐好看多了。
于是,宋瑶挥了挥手,语气懒怠:“把他拖出去跪着。”
扫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