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卫东的名字如同一枚冰冷的钢印,烙在陈默的思维深处,与王队长水坑边的死亡、恒通冷链的阴影、以及那枚刻着“qSh 3V”的金色亮片紧紧缠绕。
这条由冰冷金属和血腥气息串联起来的链条,正指向一个盘踞在本地的庞然大物——侨商会。
陈默坐在办公室里,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但他的心却沉在冰冷的黑暗里,思考着如何撬开钱卫东这只老狐狸的嘴。
直接动手?证据链还太单薄,一个亮片和股权关联,不足以撼动根基深厚的侨商会理事。
就在他凝神筹划之际,办公室的门被轻敲了两下,不等他回应,一个熟悉而带着异样香气的窈窕身影便推门而入。
苏玫。
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紫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只是眼睑下那抹淡青色的疲惫阴影,被厚厚的粉底小心地掩盖着。
她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神秘的笑容,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径直走到陈默宽大的办公桌前,随手将一个东西轻轻放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
正是那片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金色亮片。
“陈大主任,忙着呢?”苏玫的声音像裹了蜜,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目光却像探针一样扫过陈默的脸,“这东西,我看着眼熟。”
陈默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身体微微前倾,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苏玫仿佛没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细手指,用指尖隔着袋子点了点那点金光,动作随意得像在拨弄一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哎呀,前阵子侨商会搞周年庆酒会,我穿的那条礼服裙子上,好像就镶着不少这种小亮片。”
她歪了歪头,做出回忆的样子,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是意大利一个高定牌子,设计师就喜欢玩这种金属感的元素。灯光一打,blingbling的,好看是好看,就是粘得不太牢。可能是跳舞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掉工地上了?”
她抬起眼,看着陈默,眼神坦荡得近乎无辜,“怎么,这东西……跟王队长的案子有关?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可不是故意破坏现场哦。”
这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逻辑自洽,几乎堵死了陈默所有直接的质问。
她主动承认了亮片的可能来源,将它与一场公开的、人多眼杂的侨商会活动联系起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时机、地点、理由,都“恰好”吻合。
陈默的目光没有离开她的脸,试图从那精致的妆容下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苏玫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只有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仿佛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而她笃定自己不会输。
就在陈默沉默审视的瞬间,苏玫的手指优雅地拂过自己的耳垂。陈默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过去。
那里,不再是她以往常戴的那些摇曳生姿、缀满细小装饰的耳环,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崭新的、造型夸张的金色牡丹花耳钉。
花瓣层层叠叠,厚重而饱满,纯金打造,打磨得光可鉴人,在灯光下反射着沉甸甸、冷冰冰的光芒。
整朵花浑然一体,没有任何镶嵌的碎钻或可能脱落的亮片部件,光秃秃的,透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安全”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我现在戴的,绝不会再掉下任何“小东西”了。
苏玫捕捉到陈默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新耳钉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不再纠缠于亮片的话题,像变戏法似的,又从那只小巧精致的鳄鱼皮手包里,抽出一份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考究的硬卡纸请柬,深沉的宝蓝色底,上面用烫金工艺勾勒出繁复华丽的欧式藤蔓花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透着一种低调而奢华的质感。
封面上,几个同样烫金的繁体大字显得格外醒目——“侨商联合会文化交流慈善晚宴”。翻开请柬,内页印着时间地点:明晚七点,本市最顶级的滨江国际酒店顶层水晶宴会厅。落款处,侨商会的金色徽章熠熠生辉。
“喏,正事差点忘了。”
苏玫将请柬轻轻推到陈默面前,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划过,“明晚侨商会的大场面,来了不少真正管事的头头脑脑,还有省里、市里的头面人物。说是文化交流慈善,其实就是个名利场。”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陈主任,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王队长的事……还有工地那边,焦头烂额吧?光靠你自己查,太累,也容易碰壁。”
她的眼波流转,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不如……跟我一起去?给我当一晚‘特别助理’?”
她特意加重了“特别助理”四个字的语气,笑容里藏着钩子,“我带你进去,保证让你接触到核心圈子里的人。那个钱卫东,肯定也在。到时候,酒过三巡,人放松了,有些话……不就容易套出来了吗?总比你在这办公室里干瞪眼强吧?”
晚宴?慈善?核心圈子?钱卫东?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苏玫的提议,像一块涂着蜜糖的毒饵。金色亮片刚指向钱卫东,她就带着侨商会核心晚宴的入场券出现了,还主动提出带他接触目标人物!
这太“及时”了!及时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她是在试探?是替侨商会传话?还是……另有所图?
他盯着那份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金光的请柬,又抬眼看向苏玫。她耳垂上那对沉甸甸、光秃秃的金牡丹耳钉,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泽,仿佛是对她此刻“坦诚”与“合作”姿态最尖锐的讽刺。
她递来的不是橄榄枝,更像是角斗士入场前,对手微笑着递来的一把——可能淬了毒的匕首。那烫金的请柬,此刻在陈默眼中,不再仅仅是通往名利场的通行证,更像是一封来自黑暗深处的、用华丽辞藻书写的猎场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