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欺骗,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偷来的一线天光。
没有任何犹豫,夜刹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率先沿着那相对坚固的生物凸起边缘,向着上方蠕动的肉壁攀爬。他的动作迟缓而艰难,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体内的暗伤,左眼传来的空乏感让他视线阵阵发黑。
阿莱莎毫不犹豫地背起依旧昏迷的火花,淡金色的龙威再次激发,虽然黯淡,却如同最后的火炬,照亮前路,也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攀附力。她紧随夜刹之后,龙族的体质让她在这种环境下比夜刹稍微从容一丝。
狱牙低吼一声,四肢并用,锋利的爪牙深深扣入肉壁之中,那混合了诅咒与基因能量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紧紧跟在阿莱莎下方,既是护卫,也是以防不测时的最后屏障。
攀爬的过程,依旧充满了危险与痛苦。
肉壁表面覆盖着滑腻的粘液和不断分泌的酸液,即使有能量力场和龙威的防护,依旧有少量渗透进来,灼烧着他们的手脚。肉壁本身也在缓慢而有力地蠕动着,时而收缩,时而舒张,仿佛随时会将他们挤压、吞没。那些遍布肉壁的、如同呼吸般开合的孔洞,散发着吸力,试图将他们拉扯进去。
夜刹只能依靠左眼那微弱的“规则之线”视野,尽量避开能量反应最强烈、最具攻击性的区域,选择相对“平静”的路径向上。
下方,那片被暂时“欺骗”的酸液湖泊和“清道夫”们,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淡金色节点的光芒正在逐渐减弱,古神那庞大的意志似乎正在识别并清除那个“虚假信号”。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再快一点!”夜刹嘶哑地催促,他能感觉到,来自下方的恶意正在重新凝聚。
阿莱莎咬紧牙关,龙威不计消耗地输出,推动着自已和背上的火花向上。狱牙的利爪在肉壁上留下深深的沟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不知向上攀爬了多久,就在夜刹感觉自已的体力即将彻底耗尽,《渊墟呼吸》也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上方的景象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肉壁的形态开始改变,不再是平坦的、布满孔洞的内壁,而是出现了更多崎岖的、如同山峦般的褶皱和巨大的、如同管道般的结构。空气中的酸腐气息似乎淡了一些,但多了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沉的压力。
而且,在这里,夜刹左眼视野中,那些代表“消化”与“分解”的暗红污绿线条,似乎也变得稀疏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混乱、更加原始、仿佛代表着“能量吸收”与“物质转化”的暗金色和灰白色的线条。
这里,可能已经接近胃囊与更深处消化器官的连接区域,或者是……某个能量转化的关键节点?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狱牙一声急促而充满警告的咆哮!
夜刹猛地回头,只见下方远处的酸液湖泊中,那几条之前被击退的“清道夫”肉须,再次如同狂舞的巨蟒般冲天而起!而且,这一次,它们的数量更多,速度更快,显然古神的意志已经彻底清除了干扰,并且被这几个顽强“异物”彻底激怒!
更可怕的是,在那些肉须之后,湖面再次炸开,一个更加庞大、如同由无数肉须纠缠凝结而成的、表面布满狰狞口器和眼睛的、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海葵般的恐怖身影,缓缓从酸液中升起!
那是“清道夫”的聚合体,或者说……一个区域性的“清除中枢”!
它那无数只眼睛,同时锁定了正在攀爬的夜刹几人,散发出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狠狠压来!
“完了……”阿莱莎看着那如同噩梦具现化的恐怖存在,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背着火花,她的速度根本无法摆脱这种级别的追击。
夜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面对这个明显是胃囊防御系统中更高级别的单位,绝无幸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不!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爆发!他经历了那么多,背负了那么多,怎么能死在这个肮脏的、不见天日的消化器官里!
他的左眼,那焦黑的空洞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股极致的情绪点燃了!一种源自《渊墟呼吸》本源、混合了他吞噬过的所有异种能量特性、甚至包括一丝“归零”法则碎片的、极其暴烈而危险的吞噬欲望,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他不再去思考后果,不再去权衡利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停下攀爬,转身面向那正从下方扑来的、如同血肉山峰般的“清除中枢”,张开了嘴——
不是咆哮,而是一种仿佛来自深渊本身的、无声的嘶吼!
《渊墟呼吸》被他以超越极限、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运转!一个微小、却散发着比周围胃囊环境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吞噬气息的“渊墟”投影,再次在他身前浮现!
但这一次,这个“渊墟”投影不再稳定,而是剧烈地扭曲、震荡着,其核心仿佛连通着一个连光都无法逃脱的、万物终末的归宿!
他不再是被动防御,也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吸收,而是……主动地、疯狂地,向着那个“清除中枢”,向着周围那充满了腐蚀性能量和生命力的胃囊环境,发动了无差别的……吞噬!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以夜刹(或者说那个不稳定的“渊墟”投影)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首当其冲的,是冲在最前面的几条“清道夫”肉须!它们那庞大的、蕴含着惊人能量的身躯,在这恐怖的吸力面前,如同面条般被轻易拉扯、扭曲,然后寸寸断裂,化作精纯的生命能量和规则碎片,被那“渊墟”投影贪婪地吞噬了进去!
紧接着,是下方那片暗绿色的酸液湖泊!大量的酸液如同倒流的瀑布般冲天而起,涌入“渊墟”投影,那足以分解万物的腐蚀性能量,在接触到投影核心的混沌时,仿佛也被同化、分解,成为了其养分的一部分!
就连周围蠕动的肉壁,其表面蕴含的能量和生命物质,也开始被强行剥离,化作丝丝缕缕的光流,投向夜刹!
他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个正缓缓升起的、庞大的“清除中枢”!
那“清除中枢”发出了惊怒交加的精神咆哮,无数肉须和口器疯狂舞动,试图抵抗这股吞噬之力,但那吸力仿佛作用于规则层面,它的挣扎显得如此徒劳!它那庞大的身躯,正被一点点地拉向那个不稳定的“渊墟”投影!
“夜刹!停下!”阿莱莎惊恐地大叫,她能感觉到,夜刹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变得狂暴而混乱,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不稳定的能量裂纹,左眼空洞中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某种闪烁着混沌光芒的、危险的物质!
他这是在饮鸩止渴!是在透支自已的生命和灵魂本源!
但夜刹仿佛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意识几乎被那纯粹的、毁灭性的吞噬欲望所淹没。他只知道,吞掉它们!吞掉所有威胁!获得力量!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