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的轰鸣突然拔高，像有巨鲸在深海里掀翻了天柱。
孙悟空的火纹骤亮，金红战魂从背后凝出法相——是那尊踏碎凌霄的齐天大圣，金箍棒斜指苍穹，眼底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他反手抓住禺狨王染血的手腕，又将红孩儿灼焦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走，去归墟。\"
\"悟空！\"禺狨王的因果光链突然缠住祭坛石柱，玄色道袍被裂风扯得猎猎作响，\"归墟镇压的是神魔之心魔残念，你现在本源未稳——\"
\"正因为本源未稳，才要去。\"孙悟空的声音里有九世轮回淬出来的坚定，他望着三人交叠的手掌，记忆金蝶从指缝间涌出来，在掌心织成暖黄的光茧，\"老九世里，我总想着'我要活'，可刚才那些卖炊饼的老妇人、塞焦桃的小丫头告诉我......\"他喉结滚动，光茧里浮起老妇人的笑脸、小丫头的虎牙，\"是'我们要活'。\"
红孩儿的黑炎突然裹住三人脚踝，火焰在石面上烧出焦黑的传送阵：\"大哥说得对！\"少年鬓角的火纹烧穿了额发，露出底下淡金的猴毛——那是混沌血脉觉醒的征兆，\"上回在号山，你说'火要烧出个道理'，今天我就烧出条去归墟的路！\"
传送阵亮起的刹那，石台上的血痕\"唰\"地窜进裂痕深处。
禺狨王的因果光链突然炸成碎片，他猛地拽住孙悟空后领：\"小心！
那血痕是......\"
话音被传送的轰鸣碾碎。
再睁眼时，三人立在归墟海眼的崖顶。
脚下是翻涌的墨色海水，每朵浪花里都浮着半透明的人脸——那是被镇压的上古心魔，有魔尊扭曲的冷笑，有仙王碎裂的冠冕，甚至有菩提祖师闭眼时的悲怆。
海眼中央漩涡深不见底，漩涡中心却浮着团幽蓝——与裂痕里的能量同色。
\"果然是同一道伤口。\"禺狨王的指尖抵住眉心，因果之力在识海翻涌，\"神魔大战时，混沌父神被天道重创，血溅裂隙与归墟，所以两处的能量......\"
\"在互相召唤。\"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发烫，他望着漩涡里的幽蓝，九世前被天道抹除时的剧痛突然涌来——那时他的残魂也见过这样的幽蓝，\"老九世每次轮回，裂痕吞噬生魂时，归墟的浪就会小三分。
原来不是裂痕在吞，是......\"
\"是归墟在吐。\"红孩儿的火尖枪突然发出龙吟，黑炎顺着枪杆烧进海眼，竟将最表层的魔脸灼成飞灰，\"那些被裂痕吞掉的生魂，其实是去填归墟的窟窿！\"
海眼突然剧烈震颤。
漩涡中心的幽蓝\"轰\"地窜起千丈，裹着数不清的魔脸直冲三人。
禺狨王的符咒如暴雨般落下，每张符都燃着青莲火——那是能净化心魔的佛道至火。
可魔脸触到火焰后，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转而扑向红孩儿的黑炎。
\"它们......在找温暖。\"红孩儿的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最前面的魔脸，是个穿着百褶裙的小女仙，发间还别着半朵枯萎的桃花，\"这不是单纯的魔念，是......是被天道判为'该灭'的执念！\"
孙悟空的记忆金蝶突然炸成漫天金雨。
那些裹着糖渣、焦桃核、老妇人炊饼香的光蝶扑进魔脸群里，小女仙的魔脸瞬间凝实，她伸手接住金蝶，桃花在发间重新绽放：\"我记得你！\"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五百年前在方寸山，你帮我捡过被风刮跑的绣花鞋！\"
\"我也记得。\"孙悟空的眼眶发热，他终于看清那些魔脸的眼睛——每双眼里都映着他九世里最微小的善举：替卖炭翁推过车，给迷路的小狐妖指过路，甚至在被雷劈得只剩半口气时，还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了要饭的小孩。
\"原来你们都在等我。\"他轻声说，金箍棒重重砸在崖顶，定海神珍铁的轰鸣震碎了整片阴云，\"等我记起，你们也活过。\"
归墟海眼的漩涡突然倒转。
幽蓝能量不再上涌，反而开始下沉，那些魔脸跟着金蝶飘向裂痕方向——那里有卖炊饼的老妇人、塞焦桃的小丫头在招手。
禺狨王的因果光链突然泛起金芒，他望着这一幕，眼角的血珠终于干涸：\"原来平衡之道不是镇压，是......\"
\"是承认。\"孙悟空接住飘到面前的小女仙金蝶，她发间的桃花落在他掌心，\"承认每段'活过'的痕迹都有重量，承认被天道判为'无用'的执念，才是混沌本源最害怕的东西。\"
海眼深处传来闷响。
漩涡中心浮出块焦黑的玉牌，正面刻着\"混沌\"二字，背面是歪歪扭扭的\"小桃留\"——正是小女仙的名字。
红孩儿的黑炎突然裹住玉牌，火焰里浮出记忆片段：小女仙在神魔大战时，用这块玉牌替混沌父神挡过致命一击，然后被天道判为\"助纣为虐\"，连魂魄都要碾碎。
\"原来混沌父神不是穷凶极恶。\"红孩儿的火纹烧得比晚霞还艳，他将玉牌递给孙悟空，\"他只是......\"
\"只是想护着像小桃这样的人。\"孙悟空的指腹抚过\"小桃留\"三个字，九世轮回里总在指尖溜走的那缕光，终于在掌心凝成实质，\"就像我想护着老妇人、小丫头，护着所有被天道判为'该灭'的'活过'。\"
归墟海眼的浪突然平息。
幽蓝能量彻底沉入漩涡，魔脸们跟着金蝶飘向裂痕，崖顶只剩下三人，和掌心发烫的混沌玉牌。
禺狨王望着玉牌上的\"小桃留\"，突然笑了——这是他九世来第一次笑得如此松弛：\"我终于明白菩提祖师说的'大争之世，需以人间为棋'。\"他的因果光链缠上玉牌，\"这棋的棋子，是每个活过的人。\"
红孩儿蹲下身，用黑炎在崖石上刻下新的封印阵。
这次的纹路里缠着金蝶的轨迹，还有小桃的桃花：\"大哥，等下次裂痕再闹......\"他抬头时，眼里的火纹不再是暴躁的红，而是温暖的金，\"我们就用这些'活过'的痕迹，把裂痕填成花田。\"
孙悟空将玉牌收进怀里，金箍棒在肩头转了个漂亮的圈。
他望着天际重新亮起的星子——那是三十三重天残阵被金蝶净化后的微光，嘴角勾起九世来最肆意的笑：\"老九世的账清了一半，剩下的......\"他的火纹从耳后烧到脖颈，像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热血都烧成战歌，\"就用这混沌玉牌，和满天地的'活过'痕迹，去掀翻那天道的棋盘。\"
归墟海眼深处，传来极轻的\"咔\"一声。
那是上古封印碎裂的声音，也是新纪元破晓的前奏。
祭坛外的阴云突然凝结成漩涡状，三十三重天残阵的星轨扰动终于显露出端倪——北斗第七星\"摇光\"的位置偏移了三寸，这在凡人眼中不过是星图微变，落在禺狨王眼里却如惊雷炸响。
\"周天星斗要'醒'了。\"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玄色道袍下的因果光链突然暴涨，在三人周身织成半透明的防护网，\"残阵本是困星锁天的杀局，如今星位乱了......\"话音未落，天际传来金石崩裂的轰鸣，一道银链般的星芒刺破云层，精准地砸向裂痕光幕。
那星芒触到幽蓝光幕的瞬间，裂痕能量与星力爆发出刺目的青白交辉。
孙悟空的火纹被激得几乎要烧穿眼眶，他看见光幕深处浮现出无数重叠的影像：神魔大战时撕裂的苍穹、归墟海眼里翻涌的黑潮、还有自己九世轮回里每一次被天道碾碎的残魂——原来所有因果，早被锁在这盘亘了亿万年的星斗棋局里。
\"老禺！\"他反手扣住监察使的手腕，金红战魂从背后腾起化作火凤虚影，\"用因果术串起我和红孩儿的命线！
星力在剥裂裂痕的平衡，得用活人的气数当锚！\"
禺狨王的瞳孔里映着星芒与裂痕的光，突然笑了——那是看透棋局后举重若轻的笑。
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因果光链上，光链瞬间化作金红两色，一头缠紧孙悟空心口的记忆金蝶，一头绕住红孩儿鬓角的火纹：\"九世前我就该明白，最硬的因果不是天数，是你们这些'偏要活'的傻子。\"
红孩儿的黑炎突然暴涨三丈，将三人笼罩在焚天魔焰里。
他盯着星芒与裂痕的交击处，火纹烧得连眼白都泛起金红：\"大哥说'活过'是力量，那我就烧出个活人的天地！\"火尖枪重重砸在祭坛上，黑炎顺着枪杆钻入石缝，竟在裂痕光幕上灼出个拳头大的缺口——那里正渗出归墟海眼特有的腥甜气息。
\"归墟心魔！\"禺狨王的脸色骤变，因果光链上腾起暗金色火焰，那是专门克制心魔的\"洞明火\"。
他反手甩出七张符咒，分别钉在缺口七方：\"这是用我七魄祭的'破妄符'，能镇半刻——\"
话音被更剧烈的轰鸣打断。
裂痕光幕突然裂开蛛网纹，无数青面獠牙的虚影从缺口钻出来，它们的形态似人非人生似兽，每一只都裹着归墟特有的黑潮。
最前头那只生着九头蛇尾，蛇信子扫过红孩儿的火域，竟将黑炎淬成了幽蓝——那是直接侵蚀本源的邪力。
\"是'蚀源魔'！\"孙悟空的金箍棒化作千丈金芒横扫，金红战魂火凤振翅，将扑来的魔影烧成灰烬。
但更多魔影从裂痕深处涌出，他能感觉到这些魔影不是实体，而是\"被天道抹去的存在\"的负面具现——就像九世前被抹除的老妇人、小丫头，他们的不甘与怨怼，被归墟提炼成了啃噬平衡的毒牙。
\"原来'等着'是等这个。\"禺狨王的洞明火在掌心烧得噼啪作响，他突然抓住红孩儿的手腕，将半道因果光链渡进少年体内，\"红儿，用你的魔焰裹住洞明火！
归墟心魔最怕'纯粹'，你的黑炎是混沌魔气，我的洞明火是天道清辉，两者相激......\"
\"能炼出'人间气'！\"红孩儿眼睛一亮，黑炎与洞明火在掌心纠缠，竟真的腾起缕清甜的炊烟味——那是灶房里刚蒸熟的馒头香，是小摊贩挑着的糖画甜，是九世轮回里所有\"活过\"的烟火气。
这缕烟火气飘进裂痕光幕的瞬间，所有蚀源魔影都发出刺耳的尖叫，它们的躯体开始崩解，露出底下半透明的\"记忆残片\"——正是老妇人的蓝布裙角、小丫头的焦桃核、还有第七世那个替孙悟空挡刀的小沙弥的袈裟纹路。
\"原来你们不是心魔......\"孙悟空的声音突然放软，他扔掉金箍棒，赤手抓住最近的魔影。
金红战魂火凤收敛成暖黄的光，将魔影包裹：\"是被天道抹去的'活过'，不甘消散的残念。\"
魔影在他掌心颤抖，蛇尾化作老妇人的手，九头缩成小沙弥的脸。
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天道早抹除了它存在的证明。
\"我记得。\"孙悟空的眼泪砸在魔影上，烫得它发出细碎的光响，\"老妇人姓王，住在方寸山脚下，总把热炊饼往我怀里塞；小沙弥法号明空，说要等我成了佛，替他在寺前种棵桃树......\"
他每说一句，魔影就淡去一分，最后化作颗裹着糖渣的记忆金蝶，扑棱棱飞向天际。
裂痕光幕突然剧烈震颤，原本要撕裂的蛛网纹开始愈合。
石台上的血字再次浮现，这次不是\"等着\"，而是一行更小的古篆：\"以念为契，以活为印\"。
禺狨王望着天际飘走的金蝶，突然咳出黑血——刚才渡因果力时，他透支了三百年寿元。
但他的眼底却亮得惊人：\"原来裂痕要的不是镇压，是见证。
那些被天道抹去的'活过'，需要有人替它们记住。\"
红孩儿的火纹渐渐褪回正常的艳红，他弯腰捡起火尖枪，枪杆上的焦痕里竟长出株嫩绿的草芽——那是黑炎与洞明火相激后，诞生的\"活\"的希望。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他抬头看向孙悟空，眼里的急躁全化作灼灼的光。
\"走。\"孙悟空弯腰捡起金箍棒，掌心的记忆金蝶轻轻落在棒头，\"去归墟海眼。\"他望着天际翻涌的阴云，火纹从耳后烧到颈间，\"既然裂痕与归墟是同一道伤口的两面，那我们就去把另一面的'活过'也找回来。\"
禺狨王扯下衣角擦了擦嘴角的血，玄色道袍被风掀起，露出底下用朱砂画满的因果图——那是他连夜推算的归墟路径。
他冲孙悟空挑眉，眼里的算计混着三分笑意：\"我早备好了破归墟封印的'三生符'，就等你这句话。\"
红孩儿的黑炎在指尖跃动，这次的火焰里裹着若有若无的炊烟味。
他踢了踢祭坛边那株草芽，突然笑出声：\"大哥，要是归墟里也有被抹掉的'活过'......\"他火尖枪一挑，草芽被卷上枪头，\"我就用黑炎给它们烧个新家。\"
祭坛外的风突然转暖，带着春末夏初的花香。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裂开道缝隙，阳光漏下来，在三人脚下铺出条金红的路——那是记忆金蝶们汇聚成的光河，正朝着归墟海眼的方向流淌。
石台上的血字最后一次泛起红光，这次显现的是完整的句子：\"当所有活过被记住，裂痕自会成为新生的门。\"
孙悟空走在最前头，金箍棒在肩头轻敲，发出清越的金鸣。
他望着光河尽头若隐若现的归墟黑影，想起九世前菩提祖师说的\"大争之世，需以人间为棋\"，嘴角的笑越来越浓——原来这盘棋的棋子，从来不是神魔仙佛，而是每个\"活过\"的凡人。
\"老禺，红儿。\"他突然回头，火纹在阳光下像两簇永不熄灭的焰，\"这局，我们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