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残阵的余波在身后翻涌,孙悟空踉跄着退后半步,终焉之刃的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听见耳后传来禺狨王压抑的咳嗽声——那只金翅大鹏鸟的脊背依然挺直,可染血的金羽正一片接一片从肩头滑落,像被暴雨打湿的星子。
\"阵眼毁了。\"哪吒的火尖枪垂在身侧,枪尖却仍泛着刺目的红,\"但裂隙的动静更凶了。\"少年的额角还沾着星屑,那是方才硬接周天星斗残光时留下的痕迹,此刻他突然皱起眉,鼻尖动了动,\"等等,这味道......\"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细微的震颤。
孙悟空低头,玄铁战靴下的青石板正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墨色雾气从缝隙里涌出来,像无数条扭曲的蛇。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黑雾,皮肤便腾起刺啦的灼响——那黑雾里竟裹着裁决者意识特有的腐蚀性,在他手背烙出深紫的痕迹。
\"扩散了。\"他嗓音沉得像压着块铁,\"那老东西的意识不仅困在裂隙里,还顺着混沌气往三界渗。\"
禺狨王抬手接住一缕黑雾,金纹在他掌心流转,雾气触及金芒便发出尖锐的嘶叫,\"若让这东西漫过南天门,九重天阙会先被腐蚀成废土。\"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补天阁的结界撑不了三日。\"
\"不是三日。\"女娲突然开口。
她一直垂眸盯着袖中鼓起的青莲种子,此刻指尖轻轻抚过补天石,石面浮起细密的云纹,\"方才在阵中,我感应到归墟海眼的封印松动了。
裁决者在同时啃噬三处禁地——裂隙、海眼、残阵。\"她抬眼时,眼底有星河流转,\"他在找什么。\"
\"找能碾碎老子的刀。\"孙悟空扯了扯嘴角,将终焉之刃拔出来一寸,刀身嗡鸣震得雾气翻涌,\"或者......找能把这破轮回捅个窟窿的契机。\"
话音未落,哪吒突然横枪挡在众人身前。
少年的火尖枪泛起血光,枪头直指前方——那里的黑雾正疯狂凝聚,竟勾勒出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幽昙?\"哪吒的声音发紧。
他曾在归墟海眼见过那女子的残魂:苍白的脸,眼尾一点朱砂,此刻那点朱砂却变成了妖异的紫,\"她怎么会......\"
\"猴子。\"幽昙的声音像碎玻璃擦过铜盆,每个字都带着刺,\"你以为逃出残阵就能躲?
裁决者的棋盘从来没有'逃'这个选项。\"她抬手,黑雾化作千万根尖刺,\"你的觉醒不过是颗棋子,真正的风暴,才要掀翻棋盘。\"
尖刺破空而来时,孙悟空闻到了熟悉的腐臭——那是归墟海眼里镇压的上古心魔的味道。
他旋身挥刀,终焉之刃劈出的混沌气却在触及尖刺的瞬间被反弹,黑刺擦着他脖颈划过,在战衣上撕出一道血口。
\"小心!\"禺狨王的金羽突然炸起,化作金网兜头罩下,将刺向女娲的三根黑刺绞成碎片,\"这些黑影和裁决者意识共鸣,你的本源会被牵引着暴走!\"
孙悟空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混沌本源在沸腾,原本被光羽和神魂碎片压制的黑纹正顺着血管往上爬,每一寸都像被火油浇过的荆棘。
他咬着牙反手握住刀鞘,刀鞘上的上古符文突然亮起——那是他在焚天炉里用青莲残瓣淬刻的逆因果阵纹。
\"逆!\"他低喝一声,终焉之刃的刀光里泛起青金色的涟漪。
那些原本要刺穿他心口的黑刺触到涟漪,竟突然转向,顺着刀光钻进了刀身。
孙悟空闷哼一声,喉间涌上腥甜——逆因果的代价是燃烧本源,但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被吞噬的黑影正在刀中化作纯粹的混沌力,反哺着即将枯竭的经脉。
\"你疯了?!\"哪吒的火尖枪挑飞最后一波攻击,转身时正看见孙悟空胸前的黑纹已经爬到锁骨,\"这样下去你会被裁决者意识反蚀!\"
\"总比被那老东西当枪使强。\"孙悟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笑,他握刀的手在发抖,却还是稳稳指向幽昙,\"幽昙,你当年被心魔啃噬时,求的是女娲补你魂,现在倒给裁决者当狗?\"
幽昙的身影突然剧烈扭曲,她的脸在苍白和紫黑间来回切换,\"我本就是心魔的容器......裁决者说,只要我帮他......\"她的声音突然碎裂成尖啸,\"不!
不!
我不要变成这样!\"
黑雾突然暴涨。
孙悟空被气浪掀得撞在石壁上,终焉之刃当啷落地。
他看见幽昙的身形正在崩溃,无数黑影从她体内钻出,每一道都裹着破碎的记忆碎片——有她跪在归墟海眼前求女娲的哭脸,有她被心魔撕成碎片时的惨叫,有裁决者的声音在她识海回荡:\"成为我的喉舌,你就能完整。\"
\"女娲!\"孙悟空抹了把嘴角的血,朝着正凝聚屏障的女娲喊,\"用补天石定住她的残魂!\"
女娲的指尖在补天石上划出银亮的弧光,石面突然迸发出璀璨的霞光。
那光像张温柔的网,将正在崩溃的幽昙残魂兜住。
幽昙的身影顿了顿,眼中闪过一瞬清明:\"猴子......帮我......\"
\"闭嘴!\"裁决者的声音突然炸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幽昙的瞳孔瞬间变成纯黑,她抬手一挥,黑雾凝成巨掌拍向女娲,\"你以为能救她?
这三界所有挣扎的魂灵,最后都得给我当燃料!\"
孙悟空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女娲的手腕。
巨掌压下的瞬间,他体内的黑纹突然疯长,几乎要覆盖半张脸。
但与此同时,肩头的金羽和赤羽突然泛起强光——禺狨王的天道纹络与哪吒的神魂碎片同时燃烧,在两人身周筑起一道金色光墙。
\"撑住!\"禺狨王的声音带着血沫,他单膝跪地,金羽几乎褪成了灰白,\"这是最后一道天网......\"
\"老禺!\"孙悟空的眼眶发红。
他能感觉到光墙在震颤,裁决者的力量像潮水般拍打着屏障。
终焉之刃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刀身自动飞回他手中,刀鸣声响彻裂隙。
\"逆他娘的因果!\"他将刀刺入地面,混沌本源不要命地往刀里灌。
刀身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那些原本要摧毁光墙的黑雾竟被吸进刀身,化作青色的火焰反烧回去。
幽昙的身影在火中尖叫,逐渐透明。
\"你赢不了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真正的风暴......在裂隙最深处......那里有......\"
话音戛然而止。
黑雾散尽,只余下一片焦土。
孙悟空踉跄着扶住石壁,终焉之刃\"当\"地坠地。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本源几乎被抽干,黑纹却诡异地退了半寸——光羽和神魂碎片的力量,到底压下了裁决者的侵蚀。
\"幽昙......\"女娲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缕极淡的白丝,是幽昙残魂未被完全吞噬的部分,\"她最后想传达什么?\"
\"管他什么风暴。\"孙悟空弯腰捡起刀,刀尖撑地勉强站起。
他的后背全是冷汗,可眼底的火却比任何时候都旺,\"老子当年闹天宫,闯地府,连如来的手掌心都敢跳。
现在这老东西想玩大点?\"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扯出个野气的笑,\"正好,老子奉陪。\"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众人立足不稳,纷纷扶住旁边的石壁。
孙悟空低头,看见脚下的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裂缝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裂隙......\"哪吒握紧火尖枪,枪头的火光照亮了裂缝里翻涌的紫黑色雾气,\"里面的东西动了。\"
女娲将青莲种子攥得更紧,补天石的光芒几乎要穿透衣袖:\"青莲种子在发烫。
它......在害怕。\"
禺狨王突然抬头望向裂隙深处,他的金瞳里映着翻涌的雾气,声音沉得像山崩前的闷响:\"悟空,你听见了吗?\"
孙悟空屏息。
除了震动声,他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吟诵,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念诵古老的咒文。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竟汇集成一句话,从裂隙最深处传来:
\"棋子已就位,棋盘将倾。\"
地面的裂缝突然迸出刺目的紫光。
众人下意识后退,却见裂缝里伸出一只漆黑的手,指尖沾着凝固的血,缓缓按在地面上。
\"走。\"孙悟空的声音低哑,他重新握紧终焉之刃,刀身上的符文随着心跳明灭,\"去最深处。\"他转头看向众人,眼里的火越烧越旺,\"不管里面是神是魔,是天是地——\"
\"老子都要把它劈个透亮。\"
话音未落,裂隙深处传来一声巨响。
整座山都在摇晃,头顶的石块纷纷坠落。
女娲迅速张开补天石的屏障,将众人护在下方。
孙悟空望着裂隙深处翻涌的紫黑雾团,看见其中有一双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映着他染血的身影。
而在他们脚下,裂开的地面正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塌陷,仿佛要将所有人拖向那未知的深渊。
裂隙的震颤已从地面窜上岩壁,碎石如暴雨般砸在女娲撑起的补天屏障上,金红交织的光幕泛起细密的涟漪。
孙悟空的玄铁战靴踩碎最后一片龟裂的青石板,终焉之刃的刀柄几乎要嵌进掌心——他能感觉到经脉里仅剩的混沌本源正在游丝般跳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
\"悟空!\"哪吒的火尖枪挑飞一块磨盘大的岩石,枪杆震得虎口发麻,\"再晚半刻,这裂隙要把我们全埋进地核里!\"少年的声音裹着焦味,发梢还沾着方才被气浪掀飞时蹭到的灰烬。
他转头看向禺狨王,那只金翅大鹏鸟的脊背虽仍挺得笔直,可每一片金羽都像浸过墨汁,在屏障的光晕里泛着死灰。
\"归墟。\"孙悟空突然开口,嗓音哑得像砂纸擦过刀刃。
他想起女娲方才说裁决者同时啃噬三处禁地,裂隙、残阵、海眼——这老东西若要找什么,必然挑最能动摇根本的所在。
而归墟海眼镇压着上古心魔,若那里的封印被啃穿......他攥紧终焉之刃,刀身突然发出蜂鸣,像是在应和他的念头,\"那老东西的爪牙伸到海眼,说明源头八成在那。\"
禺狨王的金瞳突然缩成细线。
他抬起沾血的手,指尖拂过岩壁上一道新裂开的缝隙——黑雾正从缝隙里渗出,却在触及他掌心金纹时凝成冰晶,\"归墟的封印若破,心魔会顺着因果线爬满三界。\"他咳出半口黑血,却笑得像块淬过的铁,\"这趟浑水,我们趟定了。\"
女娲将青莲种子贴在胸口,种子的热度透过锦缎灼得皮肤发红。
她望着裂隙深处逐渐闭合的紫黑漩涡,补天石在袖中轻轻震颤,\"方才幽昙说'真正的风暴在最深处',或许归墟底下......\"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补天石的屏障又往众人身周拢了拢。
地面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众人脚下的岩板像被无形的手扯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地缝,黑风卷着碎石从缝里倒灌上来。
哪吒眼疾手快地勾住孙悟空的腰带,火尖枪往岩壁一撑,火星四溅间带着两人荡出半丈;禺狨王振翅欲飞,却只扬起几片碎羽——他的金翅早已被裁决者意识腐蚀得千疮百孔,勉强扑腾两下便垂落下来。
\"老禺!\"孙悟空反手拽住禺狨王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那手腕细得几乎要折断,却硬得像截老松枝。
终焉之刃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刀身插入岩壁,将三人的重量牢牢钉在石面上。\"撑住!\"他咬着牙,黑纹顺着脖颈爬上耳后,却被肩头残余的金羽光芒一寸寸逼退——那是禺狨王用最后的天道纹络在替他压制侵蚀。
女娲的补天石突然迸出万丈霞光。
她指尖在石面划出古老的咒文,屏障如活物般延伸,将地缝边缘的岩块重新粘合。\"走!\"她的声音里带着补天者特有的威严,\"我撑不了三息!\"
四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裂隙。
当最后一缕天光落进瞳孔时,孙悟空听见身后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裂隙彻底闭合了,像被一只巨手捏碎的瓷碗。
他扶着膝盖喘气,终焉之刃\"当啷\"落地,这才发现掌心早已被刀柄硌出深紫的血印。
\"看。\"禺狨王突然指向远处。
归墟海眼的方向,原本应是碧海翻涌的尽头,此刻却笼着一层厚重的混沌雾气。
那雾呈墨色,间或翻涌着紫斑,像一锅煮沸的毒汁。
雾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无数被镇压的魂灵在同时哭嚎。
女娲的青莲种子突然烫得惊人。
她松开手,种子浮在掌心,淡青色的花瓣微微颤抖,竟渗出几点晶亮的汁液——那是创世青莲残留的灵血,此刻正顺着花瓣滴进雾里,像石子投入深潭,激不起半分涟漪。
\"这雾......\"哪吒的火尖枪自动燃起火焰,枪头却在触及雾气的瞬间变得黯淡,\"比裂隙里的黑雾更沉。\"
孙悟空弯腰捡起终焉之刃。
刀身贴着雾气边缘划过,竟激起一片火星——那是混沌本源与雾中力量碰撞的火花。
他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海眼轮廓,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老东西把门关得倒严实。\"
禺狨王擦了擦嘴角的血,金瞳里映着翻涌的雾海,\"进去。\"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山,\"不管里面锁着什么,总得有人把它拽出来见光。\"
四人对视一眼,抬脚向雾中走去。
终焉之刃的嗡鸣与火尖枪的火吟交织在一起,混着女娲补天石的清响,在归墟海眼的混沌雾气前撞出一道裂痕。
而那雾气深处,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