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者的投影在混沌雾气中碎成星屑时,青玉台的震颤已从地面窜入骨髓。
孙悟空望着那团逐渐消散的残影,金箍棒上第七十二道刻痕还在隐隐发烫,像是被某种力量灼烧过的烙印。
他喉间滚出低哑的疑问:“他最后那句话……‘觉醒才刚刚开始’,到底什么意思?”
孟婆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她手中的汤勺不知何时换成了半块龟甲,纹路里流转着幽蓝的光:“终焉裁决者不是你在五行山下揍过的那些泥胎木偶。”她的声音像穿过忘川的风,裹着千年沉淀的冷:“三百年前我在轮回井底见过祂的影子——不是实体,是规则的具现。就像天要下雨,海要潮涨,祂的存在本身就是某种秩序的延伸。”
禺狨王的指尖抵在眉心,他额间的监察纹突然泛起金光,那是调用天道权柄查阅记忆的征兆:“三百年前在三十三重天残阵,我翻到过一卷被星砂掩埋的《归藏密录》。”他松开手时,掌心浮起几枚青铜古字,“上面说,上古神魔大战时,诸神为了避免彻底崩灭,用自身本源浇筑出‘裁决规则’——既是枷锁,也是最后的保险栓。”
女娲的补天石突然发出清鸣,她抬手接住那抹金光,石纹在她腕间流转如活物:“所以祂说‘觉醒才刚刚开始’,或许是在提醒……”她望着孙悟空胸臆间若隐若现的混沌核心,眼波微沉,“真正能动摇规则的力量,从来不是现成的,而是要在最痛的地方生出来。”
话音未落,裂隙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哪吒的弑神枪突然震鸣,枪尖指向雾气最浓处:“空间结构在崩溃!”他转身时银甲铿锵,“混沌裂隙的壁垒本来就靠青莲残瓣勉强维持,刚才裁决者的力量冲击已经撕开三道裂缝——再不走,我们会被卷进混沌乱流,连神魂都剩不下!”
孙悟空却半步未动。
他能感觉到,那裂隙深处的震动正与体内混沌核心产生共鸣,像是母亲召唤游子的心跳。
第七十二道刻痕在金箍棒上亮起幽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他望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青莲残瓣,“三百年前我被压在五行山下,以为破山而出就是自由;五百年前大闹天宫,以为掀翻凌霄就是胜利。可直到现在才明白——”他握紧金箍棒,指节发白,“真正的答案,从来不在逃跑的路上。”
地面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一道黑光如蛇信般从众人脚边的裂缝中窜出,目标直取孙悟空心口!
哪吒反应最快,弑神枪划出半轮银月横挡在前,却见那黑光“嗤”的一声穿透枪身,在银甲上灼出焦痕。
孙悟空旋身挥棒,金箍棒与黑光相撞的瞬间,他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的能量,是某种能腐蚀本源的东西!
混沌核心在体内疯狂运转,他能清晰感觉到,黑光所过之处,方才觉醒的混沌之力正在成片崩解,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的星子。
“这不对劲!”他咬着牙加大力道,金箍棒上的刻痕突然全部亮起,“给我散!”
轰鸣炸响。
黑光被击散的刹那,漫天星屑中坠下一块青黑色石板。
石板表面爬满流动的符文,每一道都像活物般扭曲着,拼凑出模糊的画面:有文明在火焰中崩塌,有新生的世界在光雨中舒展,最后全部汇聚成一个漩涡状的符号——轮回。
孟婆的汤勺“当啷”落地。
她踉跄着上前,指尖轻轻触碰石板,龟甲上的幽蓝光芒突然大盛:“这是……终焉裁决者的‘秩序之书’。”她声音发颤,“我在轮回井底见过类似的纹路——每一道符文都是一个文明的终章,每一次流转都是轮回的刻刀。”
禺狨王的监察纹此刻亮如金灯,他俯身凝视石板,那些不断变化的文字突然凝固成一行:“终焉之刃,断轮回,破枷锁,藏于创世余烬处。”他猛地抬头,“悟空,这里提到‘终焉之刃’!传说中能斩断轮回链条的神器——”
“在哪里?”孙悟空一步跨到石板前,混沌核心的共鸣几乎要震碎胸骨。
石板上的符文突然开始剧烈流动,最终汇聚成一个箭头,直指裂隙最深处。
那里雾气翻涌如沸,隐约能看见残垣断壁的轮廓——是座被混沌侵蚀了亿万年的宫殿,房梁上还挂着半截褪色的宫灯,灯穗上的金漆早已剥落,却仍在发出微弱的光。
“那是……”女娲的补天石突然滚烫,她望着那座废墟,眼中泛起追忆,“上古神庭的‘归墟殿’。我补天那年,这座殿还立在三十三重天上,是诸神论道的地方。”她指尖抚过石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竟被混沌裂隙吞到了这里。”
哪吒握紧弑神枪,枪尖却不再颤抖。
他望着那座废墟,银甲下的肌肉绷紧:“里面肯定有埋伏。”
“有埋伏才对。”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虎牙。
他转身看向众人,混沌核心的光从瞳孔里透出来,“当年闯蟠桃园有守园力士,闹天宫有十万天兵,取经路有九九八十一难——”他举起金箍棒,第七十二道刻痕与裂隙深处的共鸣达到顶点,“要是找终焉之刃的路平平整整,那才叫没趣。”
禺狨王突然抬手按住他肩膀。
监察纹的金光顺着手臂流入孙悟空体内,帮他稳住翻涌的混沌之力:“我先探路。”他望着废墟方向,“监察使的职责,就是替你们看清楚前面的坑。”
孟婆弯腰捡起汤勺,指尖在石板上轻轻一划,一道幽蓝光门在众人身侧展开:“如果遇到轮回乱流,捏碎这片龟甲。”她将半块龟甲塞进孙悟空掌心,“我能捞你们一次——就一次。”
女娲走上前,将补天石按在孙悟空心口。
石纹流转间,他感觉有股温软的力量裹住混沌核心,像是母亲给孩子系上的护身符:“小心归墟殿的地基。”她轻声说,“当年为了镇压心魔,我在殿底埋了九根定魂柱……现在怕是早该朽了。”
孙悟空一一应下,转身望向那座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废墟。
金箍棒在掌心发烫,第七十二道刻痕与裂隙深处的共鸣几乎要将他的魂魄扯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迈出第一步——
裂隙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混沌漩涡开始倒转,青莲残瓣被卷得东倒西歪,连归墟殿的轮廓都扭曲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皱的绢帛。
刚才被击散的黑光再次从地面裂缝中渗出,这次不是一道,而是成百上千道,像无数条黑蛇在众人脚边游走。
“怎么回事?”哪吒的弑神枪再次震鸣,银甲上的焦痕还没褪去,又添了几道新的。
禺狨王的监察纹突然暗了一瞬,他望着逐渐扭曲的空间,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裂隙的壁垒……在主动排斥我们。”他抬头看向孙悟空,“可能是终焉裁决者的余波,也可能是……”
“是它醒了。”孟婆突然开口。
她望着裂隙最深处,眼中的幽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刚才那声轰鸣,不是空间崩溃的声音。是……”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是某种被封印了太久的存在,伸了个懒腰。”
孙悟空握紧金箍棒。
他能感觉到,那股召唤的力量比之前更强烈了,像是有人在他灵魂深处敲钟。
第七十二道刻痕突然泛起血光,他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掌心已被金箍棒硌出了血。
“走。”他抹去掌心的血,血珠落在地上,竟在混沌雾气中开出一朵青莲,“就算它醒了——”他望着众人,眼中有火光在烧,“也得问问我这根棒子答不答应。”
众人对视一眼,各自握紧武器。
禺狨王走在最前,监察纹重新亮起;哪吒护在右侧,弑神枪尖直指雾气;女娲落在最后,补天石的光将众人笼罩;孟婆则退到裂隙边缘,手中龟甲泛起幽蓝光芒,像是在准备什么后手。
当他们的脚步踏上前往归墟殿的路径时,裂隙空间的震动突然加剧。
头顶的混沌漩涡里传来一声低吟,像是沉睡者的梦呓,又像是远古巨兽的咆哮。
而在那座废墟宫殿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缓缓睁开了眼睛。
裂隙空间的震颤已从地面窜入骨髓,混沌雾气被搅成螺旋状的漩涡,青莲残瓣在其中翻卷如风中败叶。
女娲补天石的温光突然剧烈明灭,她指尖掐住石纹,声音里透出少见的急切:“空间锚点在溃散!这裂隙本是神魔战场的伤口,如今连创生青莲的残瓣都压不住了——”她抬眼时,眸中映着上方倒转的混沌漩涡,“最多半柱香,这里就会坍缩成一片虚无海,连时间都会被碾碎。”
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自行震鸣,第七十二道刻痕渗出的血光与混沌核心的幽蓝交织,在他掌心烙下暗红印记。
他望着前方被雾气撕扯得时隐时现的归墟殿,喉结滚动:“半柱香够不够?”
“不够。”禺狨王的监察纹泛起金浪,他的神识如蛛网般铺向裂隙深处,却在触及归墟殿轮廓时被弹回,“那座殿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我试过用天道权柄定位,可里面的时间……像是被揉成了乱麻。”他转身时,衣袍被空间乱流掀起,“但孟婆的龟甲能撑住我们半柱香,女娲的补天石能护住神魂——”他指节叩了叩心口,“剩下的,得看我们的腿够不够快。”
话音未落,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如活物般隆起。
无数道黑光从石缝中钻出,这次不再是蛇信,而是成簇的荆棘,每根尖刺都凝着腐蚀本源的黑雾,直往众人经脉里钻。
哪吒的弑神枪划出银河般的光带,银甲震碎三片护心镜,却只劈开半片荆棘丛:“这些东西专挑破绽!刚才被灼出的焦痕——”他咬碎舌尖,血珠溅在枪尖,银芒暴涨三寸,“成了它们的引路标!”
“引就引!”孙悟空抡起金箍棒,第七十二道刻痕的血光突然暴涨,将周身十丈染成猩红。
他这才惊觉,方才掌心渗出的血珠开出的青莲,此刻已在脚下铺成一片血莲台,每片花瓣都在吞噬逼近的黑光,“孟婆说轮回刻刀能斩文明,老子偏要拿混沌血养出朵逆命莲!”
青莲台翻涌如潮,将荆棘黑雾绞成齑粉。
女娲趁机掐诀,补天石射出九道彩链,分别缠住众人腰际:“跟紧!”彩链如活物般拽着众人向前急掠,所过之处,空间乱流被彩光抚平成镜面。
禺狨王的监察纹突然凝成金印,按在虚空某处,原本扭曲的雾气竟被撕开条半丈宽的通道:“这是三十三重天残阵的星轨!当年诸神论道时,归墟殿的位置本就暗合北斗枢机——”
“闭嘴!”哪吒突然暴喝,弑神枪精准挑向左侧三寸。
那里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半张人脸,青面獠牙,正是方才被击散的裁决者残影!
枪尖刺穿人脸的刹那,无数道“咔嚓”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是空间壁垒碎裂的脆响。
“到了!”女娲的彩链突然收紧。
众人眼前的雾气被狂风卷开,归墟殿的轮廓终于清晰:十二根盘龙柱只剩三根半立着,柱身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幽黑的混沌;殿顶的琉璃瓦早被腐蚀成齑粉,露出下方焦黑的木梁,梁上挂着的宫灯只剩三盏,灯油早已干涸,灯芯却还在燃烧,火苗是诡异的青白色;最骇人的是殿门,两扇足有十丈高的青铜门半开半合,门缝里渗出的风裹着万千魂哭,吹得众人发梢倒竖。
孙悟空的混沌核心突然剧痛,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
他望着那半开的殿门,金箍棒上的刻痕全部亮起,在虚空划出七十二道金弧:“这门……在等我。”
“等的未必是你。”孟婆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见她站在裂隙边缘,龟甲在掌心碎成齑粉,“我用轮回井的本源加固了空间壁垒,但最多撑到你们进殿——”她的身影开始透明,“记住,归墟殿的地基……”话未说完,便被倒卷的混沌漩涡吞噬。
“阿婆!”孙悟空欲冲回去,却被禺狨王拽住。
监察使的金纹已蔓延至全身,像给身体镀了层流动的金甲:“她早就算到了。”他望着裂隙边缘逐渐闭合的空间,“轮回守护者的命,本就是给别人铺路的。”
女娲的补天石突然滚烫如熔金,她将石贴在殿门青铜兽首上,石纹与兽首的饕餮纹重合的刹那,青铜门发出呻吟般的轰鸣,缓缓洞开。
门内涌出的风更冷了,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吹得众人眼睫生疼。
“进去。”孙悟空第一个跨入门槛。
他的靴子刚触到殿内地面,便有细碎的金粉从脚下腾起——那是被时间侵蚀了亿万年的金砖,轻轻一踩就碎成齑粉。
抬头望去,殿内的穹顶画早已模糊,只能勉强辨出当年诸神论道的盛况:有人执剑指天,有人捧书含笑,有人抱琴而立……可如今,这些画中人的眉眼都被混沌腐蚀成了空白,像被谁刻意抹去了存在。
禺狨王的金纹突然在眉间凝成天眼,他望着穹顶,声音发涩:“这些神……在被抹除前,都在看同一个方向。”他抬手,指尖指向殿内最深处——那里立着一座黑玉台,台上蒙着块褪色的红绸,红绸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哪吒的弑神枪突然自行出鞘,枪尖颤抖着指向黑玉台:“那是……”
“终焉之刃。”女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望着红绸下的轮廓,补天石上的纹路突然与孙悟空心口的混沌核心共鸣,“或者,是它的棺材。”
殿外,混沌裂隙的崩塌声已如滚雷。
众人望着那座黑玉台,谁都没注意到,殿门后方的青铜兽首,原本闭合的眼睛,正缓缓睁开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