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北战地的寒风卷着雪花,扑打在临时医疗站的帆布棚顶上。棚内,中西医生们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紧密合作——药品短缺已将两套医学体系逼入必须深度融合的境地。
“林!来看这个病例!”麦克莱恩教授罕见地直接用中文呼喊,“弹片伤合并破伤风,抗毒素用完了!”
林闻溪快步上前。伤员角弓反张,牙关紧闭,但面色并非典型的苦笑貌,反见唇青紫黯。他迅速切脉:“脉弦紧而数,此为风毒内陷,兼有瘀血。当息风止痉,活血解毒。”
“西医只能做支持治疗了。”麦克莱恩叹息。 “不,可中西并用!”林闻溪目光坚定,“西医维持生命体征,中医解决根本病机。”
他立即开出玉真散合五虎追风散加减,但缺全蝎、蜈蚣等主药。 “用蝉蜕和地龙代替!”周振邦突然插话,“我在你祖父医案里见过类似替代方案!” 林闻溪惊讶地看向这位一直质疑中医的学长,重重点头。
更令人惊喜的是,周振邦主动提出:“抽搐可用苯巴比妥控制,但会抑制呼吸。是否可减少西药剂量,配合你的针刺止痉?” 于是形成新模式:西药控制急性症状,中药清除病根,针刺辅助治疗。
疗效出乎意料:伤员痉挛频率显着降低,且避免了西药过量导致的呼吸抑制。
麦克莱恩教授敏锐地意识到这是重大突破,立即组织病例讨论会:“这个成功案例告诉我们,中西医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可以协同增效的!”
他正式提出“中西医协同诊疗流程”: 一、急症先由西医稳定生命体征; 二、中医同步辨证确定治则; 三、共同商定中西医结合方案; 四、密切监测,随时调整。
首个按此流程救治的是个特殊伤员:被炸断双腿的老兵,术后持续高热,抗生素无效。 西医组认为需二次清创,中医组诊为“瘀血化热”。 争论不下时,林闻溪提议:“可否先做血培养明确病原,同时用中药清热化瘀?” 周振邦补充:“清创暂缓,但做好手术准备,根据疗效决定。”
结果血培养显示耐药菌感染,而中药大黄牡丹皮汤服用后热势渐退。最终避免了一次高风险手术。
“看!这就是协同的价值!”麦克莱恩兴奋地说,“西医精准确诊,中医整体调节,二者互补!”
随着合作深入,更多协同模式被探索出来: ——化验数据与脉象舌象结合,形成“微观-宏观”双重视角; ——西药控制急性症状,中药减轻副作用; ——手术解决器质病变,针灸促进功能恢复。
最成功的案例是个胸腹联合伤伤员:西医完成血管吻合和脏器修补,中医用黄芪、当归促进组织生长,配合艾灸温通经络。伤员恢复速度较单纯西医治疗快了一倍。
“中医的‘扶正祛邪’理论与西医的‘支持疗法’其实异曲同工。”周振邦在研讨会上说,“只是中医用药物调节整体机能,西医用技术手段支持具体器官。”
林闻溪补充:“就像打仗既要精兵(西医精准治疗),也要粮草(中医整体调理)。”
这种协同甚至影响到用药方式。发现许多伤员抗拒苦汤药后,他们创新性地将中药提取液加入输液中静脉滴注——既保证药效,又减轻胃肠负担。
“这不就是中药注射剂的雏形?”麦克莱恩惊叹,“困境逼出创新!”
战事间歇期,医疗站整理出《战地中西医结合诊疗规范》,包含:
1. 创伤感染中西医结合处理流程
2. 常用中药与西药相互作用表
3. 战伤常见证型与对应方药
4. 针灸在战伤急救中的应用指南
这份后来被称为“赣北规范”的文件,成为中西医结合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最让人感动的是医患关系的变化。伤员们发现,中国医生会耐心解释病情,还会用他们熟悉的语言比喻医理:“这药就像给你们伤口撒把生肌散”“针灸是通你们的经络,就像疏通水渠”。
一个老兵的话道出心声:“西大夫治病,中国大夫治人。两个一起治,好得快!”
撤离前线那天,麦克莱恩教授对全体人员说:“这段特殊经历让我们明白:医学的终极目的不是证明某种理论正确,而是解除患者痛苦。中西医各有所长,就像左右手,合作才能发挥最大力量。”
周振邦主动与林闻溪握手:“回南昌后,我们继续合作!” 林闻溪紧握他的手:“正是!中西医结合不是权宜之计,而是医学发展的必然。”
他在日记中深刻写道:“经此一役,中西医协作雏形初现。西医如精密仪器,中医如智慧系统;西医治人之病,中医治病之人。二者结合,非简单叠加,乃有机融合。如阴阳互根,如气血相生。此模式若推广于民,必能造福苍生...”
月光下,医疗站的灯火渐次熄灭。但中西医协作的灯火,却在这群年轻医者心中越发明亮。这条融合之路,经过战火洗礼,终于从理论走向实践,从碰撞走向协同。
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