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柴尔德家族私人医疗中心顶层的特护病房,隔绝了外界所有风雨。空气里弥漫着镇定精油的微涩与百合的淡香,加湿器喷吐的白雾无声漫卷,像一场温柔的梦。生命监护仪规律的低鸣是唯一的节奏,屏幕上起伏的绿色线条,固执地描绘着床上人儿脆弱的生机。
李香林躺在宽大的病床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疲惫的弧影,如同栖息的蝶翼。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唇瓣也失了往日的嫣红,像被风雨打落枝头的蔷薇,安静得让人心碎。唯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那荆棘般不屈的生命仍在燃烧。
封云霆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昂贵的手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领口松开,露出线条冷硬的喉结。他微微倾身,手肘撑在膝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包裹着李香林露在薄被外的那只缠着纱布的左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纱布,固执地传递着,仿佛要用自己的滚烫暖热她的冰凉。目光焦着在她沉睡的脸上,那双总是深不见底、蕴藏风暴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失而复得后、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缱绻。
病房门被无声推开一道缝隙。 李美玲扶着虚弱的苏月,林天宇抱着熟睡的李佳宁,一家人在艾米丽亚夫人示意下,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沉睡的大女儿,苏月瞬间红了眼眶,捂住嘴,强忍着不让呜咽溢出喉咙。林天宇抱着小女儿的手臂紧了紧,看着大女儿苍白的脸,再看看床边那个仿佛要将自己钉在椅子里的男人,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感激与愧疚。李美玲的目光在姐姐和封云霆之间打了个转,最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底那点因姐姐受伤而起的迁怒悄然散去,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艾米丽亚夫人紫罗兰色的眼眸扫过监护仪平稳的数据,轻轻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精神透支严重,身体无大碍。让她睡,是最好的药。”
封云霆像是没听见,所有的感官都系于掌心那只微凉的手。直到李香林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身体瞬间绷紧!
李香林缓缓睁开了眼睛。视野先是模糊的白,然后渐渐聚焦。消毒水的味道,百合的淡香,还有…一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无比熟悉的气息。她微微侧头,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浓烈,疲惫、担忧、深沉的后怕,还有…一种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毫不掩饰的深情。
“云…霆…”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在。”封云霆的回应低沉而迅速,紧握她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安稳。他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揩去她眼角因初醒而沁出的湿意,动作轻柔得不像他。
“姐!”李美玲第一个扑到床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你吓死我们了!”
“香林…”苏月在林天宇的搀扶下也来到床边,冰凉的手抚上大女儿的脸颊,泪水无声滑落,“我的孩子…受苦了…”
“姐姐醒了!姐姐醒了!”被惊醒的李佳宁揉着惺忪睡眼,看清床上的人,立刻兴奋地扭动着要下地。林天宇赶紧把她放下,小丫头炮弹一样冲到床边,踮着脚,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姐姐缠着纱布的手腕,又看看姐姐苍白的脸,大眼睛里盛满了心疼:“姐姐还痛痛吗?佳宁给姐姐呼呼…”说着,鼓起小腮帮子,对着李香林的手腕轻轻吹气,稚嫩的动作带着最纯真的关切。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包裹了李香林冰冷疲惫的心。看着父母劫后余生、相互扶持的依偎,看着美玲通红的眼眶,感受着佳宁小手笨拙的温暖,再看着身边封云霆那双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饰的守护…矿井的冰冷,秀场的惊涛,精神撕裂的剧痛,仿佛都在这满室温暖的注视下悄然淡去。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封云霆温热的大掌,然后看向家人,努力弯起苍白的唇角:“爸,妈,美玲,佳宁…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天宇声音哽咽,那条暗金色的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拥抱女儿,又怕控制不住力量伤到她,最终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笨拙而珍重地拍了拍李香林的肩膀。
病房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温情与酸楚,泪水与笑容交织。艾米丽亚夫人悄然示意医护人员退出去,将这难得的安宁留给这一家饱经风霜的人。
夜深人静。 病房里只留了一盏柔和的壁灯。 李香林靠在升起的床头,封云霆坐在床边,小心地用小勺喂她喝着温热的参汤。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十二万分的专注。
“慢点。”他低声提醒,舀起一勺,仔细吹凉,才送到她唇边。昏黄的光线勾勒着他冷峻的侧脸线条,也柔化了那份生人勿近的凛冽。
李香林顺从地喝下,温热的液体滑入胃里,暖意蔓延。她抬眸看着他,目光描摹过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落在他额角那道已经结痂的细小伤口上。矿井深处他浴血而来的身影,秀场之上他如山岳般挡在身前的决绝,还有此刻他笨拙喂汤的专注…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一种从未有过的、酸酸涨涨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让她喉咙发紧。
“矿井…还有秀场…”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虚弱,“谢谢你…又救了我…救了佳宁…救了所有人…”
封云霆喂汤的动作一顿。深邃的眼眸抬起,深深地看着她,里面翻涌的情绪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不是救。”他放下汤碗,声音低沉如磐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是守护。”他的大手再次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直抵心脏。
“李香林,”他叫她的全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碾过,“荆棘路上的光,是你自己点亮的。深渊边缘的手,是你自己伸出来的。我封云霆,只是握住了那道光,抓住了那只手。”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锁住她清澈的眼眸:“之前的话,不是一时冲动。玉壶冰心,荆棘为证。嫁给我,让我用余生,守护你的光,你的荆棘,你的…所有。”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质朴的誓言,却比任何钻石都更璀璨,更沉重。
李香林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矿井深处那不顾一切的拥抱,舞台上那句“外面有我”,此刻这双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所有被危机掩盖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为她燃烧的眼眸,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迟疑,都被这滚烫的真诚焚尽。
“好。”一个字,轻轻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尘埃落定的释然。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滚烫的,砸在他覆在她手背的手上。
封云霆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狂喜如同熔岩般冲上头顶,瞬间焚尽了所有疲惫!他猛地收紧手臂,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地将她拥入怀中!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怀抱却紧得如同要将她融入骨血!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发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许反悔。”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霸道,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最重的烙印。
李香林的脸颊紧贴着他温热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力度和温度,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将她彻底淹没。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滚落,嘴角却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笑容。
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落一地银辉,温柔地包裹着病床上相拥的身影,将这一刻的永恒,悄悄镌刻。
“荆棘泪暖星辉夜,玉壶冰心映月圆。劫波渡尽情丝绕,执手余生共霜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