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按照钥匙上的房号,找到了位于学员宿舍楼五层的502房间。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苏式建筑,外墙爬满了青藤,内部走廊宽敞但略显昏暗,充满了严肃而厚重的学术气息。他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宿舍条件比想象中要简朴,标准的双人间,两张单人木板床,两张书桌,两个衣柜,一个独立的卫生间,陈设干净整洁,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此时,靠窗的那张床铺前,正有一位身着天蓝色空军常服的中年军官在弯腰整理着床铺。听到开门声,他直起身,转过头来。
这是一位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大校,国字脸,皮肤是长期在高空紫外线下形成的古铜色,眉毛浓黑,眼神锐利如鹰,肩章上那两杠四星彰显着他正师级指挥员的身份。他看到站在门口,同样穿着军装,但肩章上是两杠三星上校,且面容异常年轻的叶修时,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诧异。
空军大校上下打量了叶修一番,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和善意的调侃,开口问道:“小同志,你这是走错门了?还是……帮你们师长或者政委来送行李的?”
显然,他将叶修当成了某位高级军官的通讯员或者秘书。这也难怪,在国防大学高级研修班这个将星预备役的群体里,出现一个如此年轻的上校,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叶修闻言,并没有感到尴尬,只是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中刚刚领取的文件袋和那张至关重要的录取通知书,语气平和地解释道:“首长好,我没走错。我就是本次高级指挥系研修班的学员,叶修。这是我的通知书和宿舍安排。”
说着,他将通知书递了过去。
空军大校满脸狐疑地接过通知书,目光匆匆扫过上面的名字、单位以及那枚鲜红的“同意入学”印章,心中的疑虑愈发加深了。他不禁再次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叶修,目光在他那张过于年轻的面庞和上校军衔之间游移不定。
“叶修……702团团长?”空军大校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难以置信,仿佛这个事实与他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冲突。他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技术5级,野战部队主官?你……今年有三十吗?”
面对大校的质疑,叶修始终保持着谦逊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首长,我刚满三十不久。”
“了不得,真了不得啊!”空军大校惊叹连连,一边将通知书递还给叶修,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息。他似乎对叶修如此年轻却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感到十分诧异。然而,惊叹归惊叹,大校还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主动伸出右手,热情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刘功,来自西部第3军区,天鹰航空兵师,担任师长一职。”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只手掌宽厚粗糙,带着常年操纵飞行杆的痕迹;一只手掌坚定有力,蕴含着驾驭钢铁洪流的力量。这是陆军与空军,地面与天空,两位优秀指挥员的第一次跨越军种的握手。
“刘师长,您好!久仰大名!”叶修这话并非完全客套,他确实在相关的演习通报和内部资料里看到过“天鹰师”的名号,是一支以作风顽强、战术刁钻着称的王牌航空兵部队。
刘功松开手,拍了拍叶修的肩膀,示意他进来,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别首长首长的叫了,在这里咱们都是同学,叫我老刘就行!好家伙,三十岁的上校团长,还能被塞进这个班……叶修同志,你可是开了咱们高级研修班的先河了!我敢说,你绝对是有史以来这个班里最年轻、军衔也最低的学员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叹和好奇,但并没有丝毫的轻视,反而带着一种前辈对杰出后辈的欣赏。能走到这里的人,都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尤其叶修还是来自以严格着称的野战部队并担任主官,其能力必然有过人之处。
叶修一边将自己的行李放到空着的床铺上,一边谦逊地回应:“刘师长过奖了,都是组织的培养和信任,给了我这次学习的机会,我需要向您和班里的老大哥们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刘功看着叶修不卑不亢、沉稳有度的样子,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他帮着叶修把行李放好,两人一边整理内务,一边打开了话匣子。刘功是个爽快人,简单介绍了自己的部队情况和一些飞行生涯的趣事;叶修也简要说了说702团的情况和此次演习的些许经历,涉密部分自然略过。虽然军种不同,但同为一线指挥员,很多关于部队管理、训练抓建、官兵思想的话题都能引起共鸣,交流起来并无隔阂。
正当两人交谈甚欢时,宿舍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刘功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位身着陆军常服、佩戴少校军衔的年轻军官站在门口,他身姿挺拔,举止干练,显然是学校负责班级管理工作的干事或者助教。
“两位首长好,”少校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清晰地说道,“我是本期高级指挥系研修班的联络员,王干事。通知两位首长,今晚七点整,在教学一楼101教室举行班级首次见面会暨班会,希望大家准时参加。”
“好的,知道了,谢谢王干事。”刘功和叶修同时回礼。
王干事再次敬礼后,轻轻带上门离开。
“得,闲话稍后再叙,咱们抓紧收拾,可别第一次集体活动就迟到。”刘功看了看手表,对叶修说道。
两人迅速将个人物品归置整齐,床铺整理得棱角分明,符合条令要求。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一同离开宿舍,朝着教学楼走去。
傍晚的国防大学校园,静谧而庄严。路灯已经亮起,在古老的建筑和葱郁的树木间投下斑驳的光影。从各栋学员宿舍楼里,三三两两地走出同样身着各色军装陆军的松枝绿、空天的蔚蓝、海军的深藏青的军官,他们肩章上闪耀的,几乎清一色是大校军衔。大家虽然彼此还不熟悉,但都保持着军人特有的沉稳步履和仪态,朝着同一个方向——教学一楼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