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就跳!”
小夕热爱跳舞,从交河城到务涂谷,车合烈一直聘请民间舞娘教她跳舞。此刻她落落大方地走到摩多的乐师旁,用小手对着鼓师打了几个节奏。音乐无界,鼓师心领神会。
小夕走到中央,摆了一个车师舞的起势,幼嫩的脸蛋挂着微笑,也写满了专注。
鼓点响起,小夕翩翩起舞。脚步虽显生涩,却也轻快灵动,好似祥云追月,又像彩蝶振翅;细长的发辫随着红裙翻飞,像一簇火苗,虽然小小的,却奔放而热烈地燃烧着!
一曲舞罢,贝支、阿墨高声交好,连摩多的随从也交耳赞叹。谁知摩多仍是撇嘴道:“这算啥,我的侍女都跳得比你好。”
见摩多轻视小夕,阿墨不悦,反唇相讥:“光耍嘴皮子谁不会?你也叫人跳来瞧瞧!”
摩多抬手,双掌拍了两声,领头的撒花侍女款款走出,对摩多鞠了个躬,又对阿墨三人鞠了个躬,身段轻柔,似柳枝一般。
乐声再起,侍女起舞,华服流光,裙裾摇曳,举手若飞鸿,投足似流水,一旋一跃间,柔中带刚,古韵盎然。高贵而神秘的舞蹈征服了众人,更惊艳了小夕。
“怎么样?”摩多挑了挑眉,得意洋洋。
小夕痴痴问道:“这,这是什么舞?”
“自然是我们楼兰舞啊,不然呢?”
小夕仍在侍女的舞姿中沉醉。阿墨以为小夕被比得伤了心,一心要替小夕出气,便冲摩多嚷嚷:“叫大人跟娃娃比,羞不羞?要比,咱俩来比比!”
摩多被激,自然不肯示弱,回道:“比就比,来,比什么?!”
“比射箭!”阿墨拿出看家本事。
摩多大笑道:“哈哈,我最喜欢射箭了!六岁起我就习射,你输定了!”
“那可说不准。”阿墨挑了块圆乎乎的石头,搬到十来步开外:“就射它,敢不敢?”
一个仆从递过来一张镶钻的小弓。摩多鼻孔“哼”了一声,张弓搭箭,一发即中,石头被箭头力道击得往后滚了一圈。
阿墨跟着拉圆了弓矢,一箭射去,同样是一发中的。贝支拍手大叫,跳了起来。
“我赢了!”阿墨道。
摩多急了,大喊:“胡说!怎的就是你赢了?”
“你射中的时候,那石头往后滚了一圈,所以我射的时候,石头更远。”
“哼!你射的时候,脚还往前踏了一步呢!”
“哈,不服?不服再比过!”
“比就比!再后退五步,地上划线,敢不敢?”
“谁不敢谁是狗!”
两个孩子边比边退,直到三十步开外,仍未分胜负,手中的小弓射程已到了极致。
“真麻烦!咱别五步五步地退了,直接退十步,一箭定胜负!”阿墨嚷道。
摩多面露难色:“退什么啊,你的弓比我的还不如,还射得到那石头么?”
“不退认输!”
“退就退!”摩多先退了十步,用箭矢在地上拉了条线,兀自站在线后。视野中,那块圆石已然变成一颗小白点。
摩多拉开弓,对准石头瞄了瞄,忽而泄了气,撤了箭矢嘟哝道:“还比什么?反正射也射不到。”
“谁说射不到?你可学好了!”阿墨站到线后,也对着石头瞄了瞄,拉弦,估摸着将弓身稍稍抬高寸一尺有余,屏息静气,嘴里轻吐一声“中!”飞矢离弦,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凿到那块圆石头上。
“哇!”这一回,连小夕也随着贝支一块儿蹦了起来,开怀大叫:“墨哥哥,你真棒!”
阿墨背好弓,昂头问摩多:“怎样?你们楼兰射箭不如我们!”
摩多气得将弓摔在地上,指着一名侍卫喊:“你!过来把他比下去!”
“略略略,又耍赖皮,自己比不过,又找大人比!”贝支和小夕做着鬼脸嚷道。
“那你回去,把你家大人叫过来,和我的武士比一比!小王我在这等你!”摩多有些气急败坏,冲着阿墨大喊大叫。
几名侍女看着小孩儿们斗箭起了急,禁不住掩嘴窃笑。
阿墨、贝支却闻言捧腹,笑得合不拢嘴。摩多恼道:“笑什么笑?去把你家大人叫来!”
阿墨止住笑,指了指小夕道:“你可想好了,我若把她爹爹叫来,只怕你们全楼兰的武士都排队过来比试,也全得灰溜溜地滚回去!”
“你就吹牛吧,凭什么?”
“就凭她爹爹是西域第一执羽:车-合-烈!”贝支也叉着腰,扬眉吐气了一回。
摩多的侍卫们一阵哗然,甚至仆从杂役侍女们都在喃喃低语!
车师前国王爷、西域第一执羽车合烈威名震怖西域,谁人不知?小夕六七岁年纪,天真无邪,自报姓名时说自己是车师前国的公主,如此看来,贝支所说车合烈是她父亲,极有可能是事实。
“车合烈是谁?”倒是深宫里万千宠爱中长大的摩多不识得车合烈,但他觉出异样,转着头急切询问。
仆官俯身,对摩多耳语一阵,摩多先是惊讶,慢慢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巴。
“怎么样,还比吗?”待仆官起身,阿墨学着摩多挑了挑眉,问道。
摩多面色大囧,呆愣了一会儿,撂下一句话:
“你俩回去,告诉她爹爹车合烈,我摩多长大后自来寻他比试!”
说罢转身登车,下令起驾。那一众楼兰人又拥着摩多的马车,奏乐的奏乐,撒花的撒花,如来时般缓缓去了。
“呸!什么楼兰王子,真扫兴,晦气!”阿墨往地上啐了一口,像个老大一般挥手下令:“我们走!”
贝支乐颠颠地跟上来了,小夕却呆在原处,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马。
“小夕,小夕!”阿墨摊开手掌在小夕眼前晃了晃,喊道:“你不会看上那个破王子了吧?”
“刚才那楼兰姐姐跳的楼兰舞,好美呀!”小夕喃喃道。
“乱说!哪里美了?比你跳的差远了。”阿墨用手指捅了捅小夕:“走了!”
“我……我要学楼兰舞!”小夕仍旧痴痴的。
阿墨一把拽过小夕道:“好好好,回去再学,走了!”
言罢拉着小夕,三人缓缓行至焉耆国境,焉耆国内河网密布,此处自然也是别样风景。溪水泉眼交织如带,古树成荫繁花似锦。
三个孩子流连忘返,来到一条河沟旁边。
河沟西边立着一座残破的石碑,上面有焉耆文书写的“焉耆国”三个大字,但几个孩子并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