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秦阳心中所有的反对和担忧,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怔怔地看着女儿,此刻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女儿,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乖乖听父母话的小丫头了。
她是一个有自己独立思想、有远大抱负、有勇气的年轻人。
就算他今天可以用父亲的威严强行制止她,但那份渴望已经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终有一日,她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去走她自己认定的路,去做她认为有意义的事。
一股复杂的热流猛地冲上秦阳的眼眶,他看着秦玥,忽然觉得那个需要他牵着手走路、躲在他身后怕生的小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一棵小树。
这棵树将根须深深扎进石城的土地里,却向着更广阔的天空努力生长,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他喉咙哽咽,声音有些沙哑:“爹的玥儿……真的长大了。”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女儿耳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动作充满了慈爱和不舍,最终化为一句支持: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爹……不拦着你了。”
秦玥看着终于理解并支持自己的父亲,眼眶瞬间也红了。
她深知,正是因为父亲爱她,所以才会在担忧之后,选择尊重她的意愿,而不是强行控制她。她哽咽着说:
“爹……谢谢您……您真好。”
隋安儿在一旁看着这眼眶通红、终于和解的父女俩,故意酸溜溜地插话道:
“怎么?就只有爹爹好?娘亲就不好了吗?”
一旁,正静悄悄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抓蚂蚁往嘴里塞的秦瑶,听见娘亲说话,便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学舌道:“好!”
她还举起手里抓着的一把黑乎乎的蚂蚁递给隋安儿。
这憨态可掬的一幕将全家人都逗得破涕为笑。
然而隋安儿笑过之后,定睛一看,顿时尖叫起来:
“娘!快来!瑶瑶把蚂蚁窝给掏了!”
这场因理想与担忧引发的家庭冲突,最终以全家人哭笑不得地烧开水、烫洗院子、合力清除那几个遭了无妄之灾的蚂蚁窝而告终。
既然决定了支持女儿,秦阳立刻开始行动,首要任务便是确保秦玥的安全。
第二天,他便去拜访了屠老三,想请他陪着秦玥一起去。
屠老三一听是保护侄女兼行医济世的好事,哪有不应承的,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妹夫你放心,我就是在石城这片地界长大的,周围的山寨部族多少都打过交道。”
“我一定把玥儿毫发无损地给你带回来,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和伤害。”
一旁的苏春意听了,也开口道:“既然老三去,那我也跟着一起去。”
秦阳和屠老三都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苏春意解释道:
“老三毕竟是个大男人,长得又高马大,面相也凶,他陪着去安全固然无虞,但真要进到寨子里,去看那些孕妇产妇,人家妇道人家难免忌讳,恐怕不会轻易让他进院子靠近。”
“我跟着去就好多了,我自个儿生养过,知道这里面的艰辛,说不定还能帮玥儿打个下手,问问情况,劝劝人。再说了,”
她笑了笑:“最近天天在家对着绣架,骨头都僵了,正好跟着你们出去走走,也算游山玩水一番了。”
秦阳闻言,更是感激不尽,连连向姐姐姐夫道谢。
晚上秦熙从知府读书回来,得知爹娘要陪着玥儿出去行医游历,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秦熙认真地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我还是更喜欢留在家里,跟着王夫人读书写字。”
自从周荔走后,王夫人时常感到孤寂,便让秦熙每日过去陪她读书习字,秦熙也乐在其中。
她看着爹娘,小脸上也露出一种清晰的目标感:
“玥儿以后会是石城最好的女郎中,那我就要做石城最好的女夫子。”
屠老三和苏春意看着女儿稚嫩却坚定的脸庞,心中倍感欣慰。
于是,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由苏春意和屠老三陪着秦玥一起去,秦熙则留下来,托付给秦阳和隋安儿照顾。
阿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秦玥的计划,猴急火燎地跑来找她,嚷嚷着:“我也要去!带上我!”
他给出的理由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我以后可是要跟着岩帅大伯走马帮、倒卖各处山货特产的。”
“要是连自己家附近这些部族村寨有什么出产,缺什么都不知道,那还做什么生意?正好跟着你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岩桑和阿土娘对此倒没什么意见,觉得男孩子多出去闯荡闯荡、增长见识是好事。
便也爽快地帮他收拾了行囊,阿土兴冲冲地又跑去问刘昌要不要一起去。
刘昌沉吟了片刻,却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他看着阿土失望的表情,解释道:
“我得留在铺子里。周掌柜正在教我打理药材铺子的所有事务,等我都熟悉了,恐怕我爹那边就要来信,叫我回弥州家的酒楼和其他铺子去学着干活了。”
阿土瞬间就蔫了,不舍地说:“怎么你也要走?你爹年前不是还计划着要在石城再开一间粮铺吗?”
刘昌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超越年龄的清醒:“石城的粮食生意,基本上都被永昌货栈做完了,他们家根基深,渠道广,我家很难再分到一杯羹了。我爹信里说,还是得回弥州老家那边发展。”
他看着阿土耷拉着的脑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丧气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了,等新的官道修好,从弥州快马加鞭,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石城了。你想我了,就直接来找我玩啊。”
阿土闻言,知道刘昌去意已决,便不再相劝。
刘昌又特意找到秦玥,告诉她自己过段时间可能要回弥州了。
秦玥听到又一个好朋友要离开,心里自然也是难过的。
刘昌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认真地说:
“我和周掌柜已经交代过了,你这次出去行医,需要用的药材,只管从咱们铺子里出,记我账上,不用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