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切换回“痴傻”模式,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指着那片金色的野草,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
“啊!啊啊!”
紧接着,他指了指草穗,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出了一个“吃”的动作,口水流得更欢了,眼神里充满了对“美食”的渴望。
陈无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下。
一片野草?
他以为小皇帝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不敢怠慢,连忙对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快,小心点,别伤着根,把陛下指的那片……草,给咱家原封不动地挖出来,送到御书房去!”
小太监们不敢怠慢,立刻找来工具,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片野草,连带着下方一大块泥土,整个端了出来。
御书房内,那片金色的野草,被放在一个巨大的花盆里,摆在了书案的正中央。
炎辰围着花盆,兴奋地“啊啊”叫着,小手不停地去够那沉甸甸的谷穗,抓到几粒就往嘴里塞。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
周围的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地拦着他,一个手疾眼快的小太监,甚至冒险从皇帝的嘴边,抠出了几粒金色的谷粒。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为难。
给皇帝吃这种来历不明的野草?
要是吃出个三长两短,他们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不给吧……这位小祖宗明显是跟这草杠上了,哭闹起来,谁也哄不好。
而且,联想到前几天那道“净身”的圣旨,谁知道这片草,是不是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谕”?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慌。
陈无病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那张老脸上的皱纹,拧得能夹死苍蝇。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断。
“愣着干什么!”
他对着一个小太监,用尽全身力气咆哮道,
“火速去请司农寺的农学博士和太医院的院判!让他们带上所有的吃饭家伙,立刻!马上!给咱家滚过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盆金色的野草,又看了看正抱着自己大腿,一边流口水一边“要吃吃”的小皇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这御书房里,要么诞生一个能活万民的奇迹,要么就诞生一大批陪葬的倒霉蛋!
御书房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一口硕大无比的青铜龙纹花盆,被几个小太监哼哧哼哧地抬了进来,摆在了书案正中央,把原本堆积如山的奏折挤到了一边。
花盆里,几株平平无奇的野草,正迎着窗外透进的阳光,轻轻摇曳着金色的穗子。
炎辰,这位大炎王朝的“神君”陛下,此刻正趴在花盆边上,像一只发现了猫薄荷的幼猫。
他伸着白嫩的小手,锲而不舍地去够那沉甸甸的谷穗,嘴里“啊啊”地叫着,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拉出一条长长的银线,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糖葫芦。
“拦住!快拦住陛下!”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东西可不能乱吃啊!”
一群太监宫女围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用强,只能张开双臂,组成一道人肉防线,跟炎辰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就在这片鸡飞狗跳之中,陈无病那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咆哮,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御书房门口。
“都给咱家滚过来!”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便被小太监们连扶带推地“请”了进来,脚步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为首的是司农寺卿孙长庚,六十多岁,胡子花白,一身官服跑得皱巴巴,此刻正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活像一头被追了三里地的老牛。
他身后,是太医院院判李伯安,同样是官服凌乱,气喘吁吁。
“陈……陈公公……何事……何事如此紧急?莫非是陛下龙体……欠安?”
孙长庚好不容易匀过一口气,颤巍巍地问道。
陈无病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孙长庚,然后伸出一根枯柴般的手指,缓缓指向了花盆里的那几株野草。
孙长庚和李时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两人同时一愣。
草?
两位在各自领域都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此刻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就为这几根破草,把他们俩从被窝里薅出来,一路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请”进了宫?
李时闻作为太医,反应最快。
他以为是陛下误食了什么毒草,脸色一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花盆里小心翼翼地揪下一粒金色的谷子,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伸出舌头,极其专业地舔了一下。
李时闻仔细辨别片刻,才直起身子,对陈无病审慎地拱手道:
“回公公,此物应属禾本科无疑,气味平和,并无毒性。只是其籽粒入口,略带生涩,不似五谷。臣愚见,或为某种观赏性草木,偶有变异,并非可食之粮。陛下龙体金贵,切不可误食。”
言下之意:您是不是在耍我们?
孙长庚也凑上前,小心地取下一粒谷子,放在指尖反复捻动,又凑近观察叶片与根茎,眉头紧锁,沉吟道:
“李院判所言不差,此物确非毒物。然……其茎秆粗壮,非寻常野草可比;这谷穗沉甸,籽粒之饱满,竟远胜粟米!老夫钻研农事一生,从未见过此类作物。奇哉,怪也!”
说完,两位老臣都松了口大气,准备收拾家伙走人。
这大半夜的,简直是无妄之灾。
陈无病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不是毒物?只是野草?
他看了一眼还在那边流着口水,跟小太监抢谷粒的小皇帝,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言之凿凿的“权威专家”,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这回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未来的退休生活了:被发配到浣衣局,陪着那个被“净身”的侍郎之子,一起洗一辈子的龙内裤。
然而,就在御书房的气氛尴尬到冰点时,一直捻着谷粒、皱眉沉思的司农寺卿孙长庚,突然“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