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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霍格沃茨笼罩在一片宁静而瑰丽的暮色之中,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将城堡的石墙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格温尼维尔处理完助教的事务,沿着熟悉的石阶向下,回到了位于湖底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厚重的石门滑开,壁炉里跳跃的绿色火焰将幽幽的光芒投在墨绿色的帷幔和银色的装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来自黑湖深处的潮湿水汽和旧羊皮纸的气息。

休息室里人不多,大部分学生可能还在礼堂用晚餐,或者在图书馆奋战。

她的目光立刻被壁炉旁熟悉的角落吸引。潘西和德拉科正面对面坐在两张高背扶手椅上,看似在讨论一本摊开在膝盖上的《高级魔药制作》,但气氛却明显不那么“学术”。

“……所以我说,顺时针搅拌七又四分之三圈才是关键,你那种蛮力搅拌法只会让瞾目兽胆汁的活性降低!”潘西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略带尖锐的坚持,她用手指用力点了点书页上的某一行注释。

“胡说!书上明明写着‘稳定而有力的搅拌’!帕金森,你就是太拘泥于那些死板的数字了!”德拉科不甘示弱地反驳,铂金色的头发在炉火映照下微微晃动,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虽然主题是魔药,但那架势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关乎尊严的辩论。

格温尼维尔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缓步走了过去。她靠在旁边一张空椅的扶手上,双手抱臂,翡翠绿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扫了扫,语气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我说,你俩这相处模式,要是放到麻瓜写的那种话本小说里,妥妥的就是一对‘欢喜冤家’,还挺好磕的。”

她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瞬。

德拉科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带着窘迫:“首…首席!你…你胡说什么呢!别开这种玩笑了!”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试图维持住马尔福家继承人应有的高傲姿态,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却出卖了他的心虚。

潘西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她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心事,但很快就被她惯有的、带着点嘲讽的冷静所覆盖。她优雅地合上膝盖上的书,用丝绸扇子轻轻扇了扇风,瞥了德拉科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刺:“欢喜冤家?首席,您也太抬举某位连搅拌次数都记不清的少爷了。我看是‘相看两厌’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不远处沙发上和西奥多下巫师棋的布雷斯听到了动静,立刻丢下棋子,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他双臂搭在德拉科和潘西的椅背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灰眼睛里满是看好戏的促狭光芒,拖长了腔调起哄道:“哟——!我们尊贵的马尔福少爷这是…害羞了?脸都红到耳朵根了!难得一见啊!”

德拉科被布雷斯这么一调侃,更是恼羞成怒,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吼道:“扎比尼!闭上你的嘴!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尝尝锁舌咒!”

布雷斯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欢了,耸耸肩,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但眼神里的戏谑丝毫未减。

格温尼维尔没有再继续深入调侃,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好了,不开玩笑了。魔药论文还是要认真写的,不然斯内普教授可不会手下留情。”她说完,便转身朝着女生宿舍的楼梯走去,将那片小小的、弥漫着青春悸动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身后隐约传来德拉科强作镇定的反驳声和潘西带着轻哼的回应,夹杂着布雷斯唯恐天下不乱的低笑。

格温尼维尔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却久久未散。

回到寝室,她穿着一件轻薄的银灰色丝绸衬衫,袖口绣着精致的、若隐若现的蛇形暗纹,下身是一条剪裁合体的墨绿色及膝百褶裙。

“看来我们首席的心情很好?”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格温尼维尔回过神,看到潘西·帕金森和达芙妮·格林格拉斯并肩走来。潘西手里摇着她那把从不离身的丝绸扇子,达芙妮则抱着一本厚厚的魔法史笔记。

“傍晚的风很舒服而已。”格温尼维尔笑了笑,没有否认。

潘西走到她身边,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灰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这身很好看,既清爽又…嗯,很有格调。是要去赴约吗?”她故意拖长了“赴约”两个字。

达芙妮也抿嘴轻笑,眼神里充满了然。

格温尼维尔挑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将一军:“看来你和德拉科的‘魔药学术讨论’结束了?结果如何?是谁的搅拌理论更胜一筹?”

潘西的脸颊微微泛红,用扇子半掩住脸,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首席!你又来了!我们那是…正常的学术交流!”

“哦?正常的学术交流需要脸红吗?”达芙妮在一旁轻声补刀。

三个女孩笑作一团,初夏的傍晚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氛。

晚上八点五十分,格温尼维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窖附近一条隐蔽的走廊尽头。这里挂着一幅看似普通的、描绘着水果静物的油画。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式,轻轻挠了挠画上那个泛青的梨子,梨子扭动起来,发出吃吃的笑声,随即整幅画向前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这就是那条通往天文塔顶层的废弃旋梯密道。

她刚站稳,身后就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到斯内普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黑眸却异常明亮,如同暗夜中的寒星。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墨绿色丝绒衬衫,领口微敞,露出苍白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条。下身是笔挺长裤,浓密的、续长了的黑发并未像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而是松散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为他平添了几分罕见的、近乎颓靡的优雅气质。

“很准时。”她轻声笑道,晃了晃手中那个小巧的藤编篮子,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瞬间的悸动,“我还带了点‘补给’。”

斯内普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篮子和那条叠得整齐的柔软毯子,没有言语,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先是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个颇有分量的篮子,紧接着,另一只微凉而骨节分明的手,便顺势向下,轻轻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他的动作流畅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她耳尖迅速泛起的一抹淡红,以及她对此毫无抗拒、甚至堪称习惯的姿态。斯内普的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种肌肤的触碰,从最初她偶尔拉住他的袖口,到如今他能够如此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其间距离,正是在日复一日的“温水煮青蛙”般的相处中,被悄然拉近的。

他对此有着清晰的认知和…隐秘的满意。手腕只是一个开始,他内心笃定,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牢牢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成为她身边唯一被认可的、名正言顺的存在。

“跟紧。”他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入口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随即转身,率先步入了那条隐秘的旋梯。

格温尼维尔任由他牵着手腕,紧随其后。密道内狭窄而昏暗,石阶陡峭且盘旋向上,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尘和潮湿石壁特有的阴冷气息,显然已久无人迹。

斯内普用魔杖尖端点亮了一小团幽冷的白光,恰到好处地驱散了脚下的黑暗,既不至于刺眼,又能清晰照亮每一级台阶。

他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稳稳地握着她的手腕,步伐沉稳而谨慎,不时低声提醒:“注意脚下,这里有松动。”或是“低头,有蛛网。”他的牵引带着保护的引导,确保她在这陌生而略显危险的环境中安然无恙。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的空气。斯内普停下脚步,用魔杖在看似是石壁的地方轻轻敲击了三下,念了一句低沉的咒语。石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出口。

清冷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霍格沃茨夜晚特有的、混合着湖水、草木和星空的气息。他们已经到了天文塔的顶层。

塔顶平台十分开阔,由平整的石板铺就,四周是低矮的垛口。今夜果然如格温尼维尔所说,晴朗无云,深邃的夜空如同巨大的黑丝绒幕布,上面缀满了密密麻麻、璀璨夺目的星辰。

银河像一条发光的纱带横贯天际,壮丽而神秘。远处的禁林和黑湖在星光下呈现出模糊而宁静的轮廓,霍格沃茨城堡的其他塔楼在脚下沉睡着,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火。

斯内普侧头看着她,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那双翡翠绿的眸子在星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他沉默地转过身,打开篮子。里面出乎意料地齐全:一条厚实柔软的深蓝色羊毛毯,一瓶用魔法保持着低温的红酒,两只高脚杯,甚至还有几样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点心。

“准备得…很充分。”他评论道。

格温尼维尔笑了笑,接过毯子,熟练地铺在平台中央一块相对平整避风的地方。“有备无患嘛。”她坐在毯子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西弗勒斯,站着多累。”

斯内普依言坐了下来,长腿在身前曲起,姿态依旧带着他特有的、一丝不苟的挺拔。

他拿起那瓶红酒,指尖微动,瓶塞便无声地滑出。深红色的液体倒入杯中,在月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泽。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格温尼维尔。

“谢谢。”格温尼维尔接过酒杯,指尖与他轻轻相触,感受到他皮肤传来的、比夜风稍暖的温度。她抿了一小口,酒液醇厚,带着果香和一丝橡木的韵味,恰到好处地驱散了夜寒。“味道很好。”

斯内普也喝了一口,目光重新投向星空,似乎在研究某个星座的分布。塔顶一时间只剩下风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知道那颗最亮的星星吗?”格温尼维尔指向天顶一侧一颗异常明亮的星辰,“那是金星,麻瓜们叫它‘启明星’或‘长庚星’。”

斯内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淡淡地“嗯”了一声。“天文学上,它被称为Venus。轨道位于地球和内。”他补充道,语气是惯常的学术腔调。

“我知道,”格温尼维尔歪头看他,嘴角噙着笑,“但我更喜欢麻瓜赋予它的名字和寓意。代表着爱与美的女神。”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他脸上。

斯内普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但他没有转头,依旧望着星空,只是耳根在月光下似乎更红了些。“…无稽之谈。星星只是宇宙中的天体,遵循物理法则运行。”

“真是毫无浪漫细胞的回答,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轻笑起来,并不意外,“那你告诉我,天龙座在哪里?据说和马尔福家的渊源有关?”她故意把话题引向一个可能会让他更“放松”的方向。

果然,斯内普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回来。他抬起魔杖,在空中虚点,一道微弱的银光从杖尖射出,在夜空中勾勒出几个星点,连接成一条蜿蜒的龙形。“那里。德拉科的名字源于此。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对古老家族虚荣心的不以为然,但解释得却很清晰。

“很壮观,”格温尼维尔的目光追随着他魔杖划出的轨迹,“有时候觉得,魔法很神奇,但星空更神奇,它属于所有人,无论巫师还是麻瓜。”

斯内普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魔法…也只是宇宙法则的一部分。”

格温尼维尔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意更深。她喜欢看到他这样不同的一面,剥去魔药大师和院长身份的外壳,流露出更深层次的思想。

她放下酒杯,抱膝坐着,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星空。“小时候,我父亲经常带我去家里的天文塔看星星。他会告诉我很多星座的故事,真的假的都有。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记忆之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

斯内普侧头看着她蜷缩的背影,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朦胧。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关于她的家庭,他知之甚少,除了影鳞和普里克西偶尔提及的那些充满冒险与…小小混乱的趣事外,他很少听她主动谈起她的过去。

格温尼维尔似乎陷入了回忆,轻笑出声,继续说着,语气变得活泼了些:“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可比现在调皮多了。有一次,我偷偷溜进家族的藏书禁室,想找一本关于古代如尼文变体的孤本,结果不小心触发了某个防御咒语,差点把半个书架都给炸飞了。灰头土脸地被抓出来,还以为要挨重罚,结果父亲只是板着脸训了我几句,转头却悄悄把那本残破的书修复好,塞给了我。”她摇了摇头,眼里闪着光,“还有一次,我缠着普里克西教我怎么用魔法改变眼睛的颜色,结果练习时出了岔子,整整一天,我的眼睛都像霓虹灯一样变来变去,把来拜访的客人都给吓了一跳…”

她絮絮地说着那些年少时的趣事,语调轻快,描绘出一个聪明、好奇、带着莱斯特兰奇家族特有的冒险精神,却又在某种程度上被默默纵容着长大的女孩形象。

斯内普静静地听着,黑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与他想象中的、在纯血统荣耀和黑暗氛围下成长的莱斯特兰奇继承人有些不同。他仿佛看到了在森严古堡的角落里,一个银黑色头发的小女孩,如何用她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探索着魔法世界的边界,并幸运地得到了一些隐秘的庇护。这让他对她成长的环境,有了更立体的一瞥。

“听起来,”待她告一段落,斯内普才低沉地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但也没有丝毫讽刺,“你的童年…并不缺乏…‘色彩’。”他用了她刚才提到的“霓虹灯”这个词的引申义。

格温尼维尔闻言,忽然凑近斯内普,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清冷的芬芳和淡淡的酒香。“不过嘛,”她拖长了语调,带着点小得意,“那个让眼睛变色的咒语,我现在可是完全掌握了,再也不会出岔子了。西弗勒斯,要不要试试看?和我一个颜色一天怎么样?或者…换成蓝色?像黑湖深处最清澈的湖水那样?”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种明目张胆的引诱和恶作剧般的期待。

斯内普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耳根的温度在急剧上升。这个提议过于荒谬,也太…亲密了。想象一下,霍格沃茨的魔药课教授,令人闻风丧胆的斯内普,顶着一双和她一样璀璨的翡翠绿眼眸,或者…更糟糕的,像湖水一样湛蓝的眼睛,出现在礼堂或者地窖里?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这绝对会引发全校范围的骚动和…无尽的猜测。

他猛地转过头,黑眸锐利地瞪着她,试图用惯常的冰冷眼神将她逼退:“…格温尼维尔,我认为你的幽默感用错了地方。”

格温尼维尔非但没有被这虚张声势的警告吓退,反而因为精准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窘迫和慌乱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又凑近了一点点,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他的脸颊,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蛊惑气息的气音说:“怎么?我们无所畏惧、连黑魔王都敢蒙骗的斯内普教授…是怕了吗?怕被哪个不长眼的学生看到,我们尊贵的院长大人…和我‘撞色’了?”她特意在“撞色”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尾音上扬,充满了戏谑和挑衅。

斯内普的呼吸骤然一窒。她离得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清晰地数清她每一根纤长浓密的睫毛,那股独属于她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包裹,让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正在土崩瓦解。

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鸣响。

格温尼维尔看穿了他沉默背后的动摇和犹豫。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试探性的亲昵,轻轻卷起他一缕垂落的黑发,缠绕在指尖把玩,带着诱哄的语调,如同海妖的吟唱:“就试试嘛,西弗勒斯…就当是陪我玩一次?好不好?”她顿了顿,抬眼直视他深邃的眼眸,吐出了那句最具杀伤力的话:“…我最喜欢你了。”

喜欢?

她说…喜欢?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中了斯内普。它简单、直接,却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瞬间冲垮了他所有试图建立的防御工事。

他像个被古老传说中美人鱼歌声蛊惑的、迷失方向的水手,理智的锚链彻底断裂,只能任由情感的潮水将他淹没。

在那一刻,什么院长的威严、什么魔药大师的矜持,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一个单音节,干涩而微弱,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却清晰地回荡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他答应了。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夜空中最绚烂的烟火,带着得偿所愿的明媚和喜悦。

她不再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抬起另一只手,用微凉的掌心轻轻覆盖住了他的双眼。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

黑暗中,他只能感受到她贴近的体温和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西弗勒斯,”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气息拂过他的唇畔,“和我一个颜色好不好?让我看看…你的眼睛里有我的样子。”

视野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掌心的温度,她近在耳边的呼吸声…这一切都让斯内普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像是被施了夺魂咒,只能遵循内心最原始的反应,再次哑声回应:

“好。”

他感觉到格温尼维尔似乎轻笑了一下,那笑声低低的,带着满足。然后,她覆在他眼上的手微微一动,他感到眼皮上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羽毛拂过的凉意,伴随着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

紧接着,覆盖视线的手掌移开了。

斯内普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格温尼维尔那张放大的、带着盈盈笑意的脸庞。她离得如此之近,翡翠绿的眸子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怔忪。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他从她瞳孔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一双同样变成了璀璨翡翠绿色的眼睛。

那颜色与她的一模一样,深邃、神秘,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魔法奥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本就混乱的心跳彻底失控。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热意,红晕从脖颈迅速蔓延至耳根。

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诞的羞赧感席卷了他,但与此同时,心底深处却又可耻地升起…难以言喻的、隐秘的享受感。仿佛通过这双眼睛,他与她之间建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肉眼可见的紧密联系。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最终,他只能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用一种刻意放缓的、带着点无奈和纵容的语调低声问道:

“现在…满意了?格温…小姐?”他默默地将称呼换成了更显亲近的“格温小姐”,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强作镇定却掩不住耳根通红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片属于自己的绿色,心满意足地笑了,那笑容如同浸透了蜜糖。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用气音回应:

“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我的西弗。”

“我的西弗”…

这个称呼像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击溃了斯内普所有的心理防线。他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伪装,只能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看着她眼中那个同样绿色眼眸、显得有些陌生的自己,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而笨拙地跳动,一声声,清晰可闻。

格温尼维尔满意地看着他这副全然失神、任由摆布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瞧瞧他这样子,你说什么他都会点头的,简直像被施了最顶级的混淆咒。〕影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格温尼维尔在心底轻笑一声,回应道:〔看来我们的小青蛙已经完全适应了水温了,甚至开始享受了呢。〕她看着斯内普那双此刻与自己同色的、带着迷茫和纵容的绿眸,一种隐秘的占有欲和成就感油然而生,〔很快,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名字,或许就该考虑冠上莱斯特兰奇的姓氏了。〕

〔你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他烙上你的印记了,从眼睛开始?〕影鳞的调侃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这只是个开始。〕格温尼维尔在心底回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得寸进尺地轻声提议,带着诱哄的语气:“再拍一张照片,好不好?西弗。留个纪念。”她想用魔法留影记录下他这难得的、顶着一双与她同色眼眸的瞬间。

“…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愣愣地回应,思维似乎还停滞在“我的西弗”那几个字带来的巨大冲击中。

“真可爱。”她轻笑出声,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替他理了理额前几缕被夜风吹乱的黑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的指尖划过他发梢,带着赞许的语气说:“再过段时间,头发就能扎起来了…看来我的教授有乖乖听我的话,好好蓄长发呢。”她顿了顿,“想要奖励吗?”

“要。”这一次,他的回答迅速而肯定,嗓音低沉沙哑。那双此刻与她同色的绿眸不再闪躲,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直白的侵略性,直勾勾地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清晰可见的渴望和某种深藏的、亟待满足的诉求。

被他如此直接的目光注视着,格温尼维尔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她稳了稳心神:“一个抱抱,怎么样?”她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准备拥抱的姿势。

“不怎么样。”斯内普几乎是立刻否决,语气硬邦邦的。他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她自然垂在身侧的那只白皙的手上。那意图再明显不过——他想要的,远不止一个拥抱。

格温尼维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瞬间了然。她装作不解风情的样子,继续逗他:“那你想要什么…一顿我亲手做的饭?虽然可能比不上你的手艺,但诚意十足哦。”

斯内普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惊悚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甚至还掺杂了恰到好处的、仿佛被辜负了信任般的委屈:“…你是想让我提前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办理长期修养手续吗?”

她捏住他一缕垂落的黑发,在指尖绕了绕,嗔怪道:“哪有那么恐怖,你这是在污蔑我,西弗勒斯!”

斯内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带着看穿一切的洞悉,根本不接她转移话题的招。他反而就着她玩他头发的动作,微微倾身凑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那双绿眸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里面漾着一种精心算计过的、混合着期待和一丝脆弱感的委屈,语气也带上了刻意的软化和控诉:“别转移话题,格温尼维尔。我要我的奖励。”他顿了顿,几乎带着点气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他知道她最吃这套。他知道自己此刻却流露出罕见“弱势”和执着的模样,对她有着怎样的杀伤力。

他也乐于使用这套“战术”,只要最终的结果是他想要的——过程如何,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并不在乎。

今天晚上,他说到做到,他一定要牵到她的手!必须牵到!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点耍赖意味的坚持和那抹让她心软的“委屈”,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正在迅速瓦解。

她张了张嘴,想再“挣扎”一下,维护一下自己“钓系”的尊严,但对上他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像是认命般,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好吧,好吧…”她轻声说着,主动将自己的手微微抬起,掌心向上,递到了他的面前,“给你…奖励。”

斯内普的绿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快得几乎抓不住,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满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急切的精准,却又在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化为极致的轻柔。

他的手掌比她大得多,指节分明,带着常年处理魔药材料留下的微凉和薄茧,却异常稳定。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的掌心,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然后,才坚定地、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她的指缝间。

十指相扣。

当两人的手指彻底交缠在一起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般的触感同时窜过两人的脊背。

格温尼维尔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和微微用力收紧的力道,那是一种带着占有欲的、却又无比珍视的握持。

斯内普则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团温软的云,她的手指纤细,皮肤光滑,与他粗糙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差异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感。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是低头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星光下,两只手紧密地缠绕在一起,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这还差不多。”斯内普低声咕哝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满足和…得意。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将她握得更紧了些,仿佛生怕她反悔抽走。

格温尼维尔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逐渐变得温暖的温度,和他那孩子气的、紧抓不放的动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抬起头,看着他依旧故作镇定却掩不住耳根通红的侧脸,翡翠绿的眸子里盈满了温柔的光。

“满意了?我的…贪心教授?”她笑着问,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斯内普身体微微一僵,耳根更红了,却强撑着用他一贯的低沉嗓音回应:“…勉强。”

然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星空下,两人并肩而坐,手牵着手,之前所有的试探、算计和玩笑,都融入了这无声却胜有声的亲密接触中。

对西弗勒斯·斯内普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奖励,更是一个里程碑——标志着他在攻克名为“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的这座堡垒的战役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至关重要的胜利。

格温尼维尔感受着他紧握不放的手,和他故作镇定却掩不住微红耳根的侧脸,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用那种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软糯的语调再次问道:“那…现在可以好好拍照了吗?西弗?”

“好。”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话音刚落,斯内普就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秒。她怎么能用那么犯规的语气喊出如此亲近的名字?那声音像带着小钩子,轻易就勾走了他所有的抵抗意志,让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感觉自己在她面前,那些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制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土崩瓦解。

格温尼维尔得到许可,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她抽出被他紧握的手(斯内普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才不情愿地松开),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镶嵌着细碎月光石的魔法留影镜。她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能将两人和身后璀璨的星空都纳入镜中。

“准备好了吗?”她侧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

斯内普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绷紧,试图摆出平时那副严肃的表情,但那双与她同色的绿眸里却泄露了一丝紧张和…隐约的期待。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却又乖乖配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她凑近他,主动伸出手,不是去握他的手,而是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将头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自然又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

斯内普的身体瞬间僵住,手臂肌肉紧绷,仿佛被施了石化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靠过来的重量,以及发丝扫过他颈侧带来的微痒。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他的耳根彻底红透了。

“放松点,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只是拍张照片留念而已。”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他垂下眼眸,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她,看着她脸上毫无阴霾的、纯粹快乐的笑容,心底最后那点别扭也渐渐融化。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用那只空闲的手,极其缓慢而小心地,轻轻覆上了她挽着自己手臂的手背上。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格温尼维尔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和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她调整好留影镜,轻声念动咒语。

镜面闪过一道柔和的光芒,将这一刻定格——星空下,墨绿色丝绒衬衫的男人微微侧头,看着靠在他肩头的女孩,那双与她同色的绿眸里带着罕见的柔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女孩笑得眉眼弯弯,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眼底满是幸福和狡黠的光。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背景是浩瀚的银河。

照片拍好了,格温尼维尔拿起留影镜,看着镜中定格的影像,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看,拍得很好吧?”她将镜子递到斯内普眼前。

斯内普看着镜中的影像,看着那个与自己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眼神柔软的男人,看着靠在他身边笑靥如花的她,看着两人紧紧相连的手…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涌起汹涌的满足,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评价道:“…尚可。”

但他拿着留影镜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许久,才有些不舍地移开。

“这张照片归我了,”她笑嘻嘻地宣布,将留影镜小心地收好,“这可是证据,证明我们伟大的斯内普教授,也有这么…嗯…可爱的一面。”

斯内普闻言,耳根又红了几分,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但这次他没有选择用言语反击,而是直接采取了行动。

他迅速而精准地重新抓住了她的手,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仿佛要用这个动作来宣示主权和掩盖自己的窘迫。然后,他用那双此刻与她同色的绿眸紧紧锁住她,带着理直气壮的执拗追问:“那我的奖励呢?”

格温尼维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直白的索要逗笑了,故意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这不是已经给你了吗?牵手。”

“那是…我蓄长发的奖励,”斯内普立刻反驳,逻辑清晰,寸步不让,他微微倾身,拉近距离,声音低沉而坚持,“我…配合拍照的奖励呢?”他刻意强调了“配合”二字,仿佛刚才那个身体僵硬、耳根通红的人不是他一样。

格温尼维尔挑眉,看着他这副近乎耍赖的模样,觉得新奇又有趣。“西弗勒斯·斯内普,”她故意板起脸,拖长了语调,“你得寸进尺。”

“嗯,”他坦然承认,脸不红心不跳,甚至眼底还闪过一丝狡黠,“我就是。所以说…奖励呢?”他将她从她那里学来的那套“无赖”逻辑运用得炉火纯青,仿佛这才是他本性的一部分。

看着他这副样子,格温尼维尔心底软成一片,纵容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她倒要看看,他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斯内普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他握紧她的手,目光扫过她收好的留影镜,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仿佛在讨论正经事的严肃感,但眼底深处却藏着期待:“再拍点照片。你说的,地窖是我们的…家。”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品味“家”这个字眼,“家怎么能没有…摆件呢?”他用了一个极其不符合他风格的、带着温馨意味的词,但由他说出来,却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格温尼维尔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义——他想用他们的照片来装饰地窖。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热,整个人笑得靠进了他的怀里,肩膀微微颤抖。“摆件?西弗勒斯…你真是…”她笑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觉得他这种别扭的浪漫方式可爱到了极点。

等她笑够了,才抬起头,眼中还带着笑出的泪花,提议道:“那…你要不要下次把星尘也抱过来一起拍?它也是我们家的一员嘛。”

斯内普想了想那只总是懒洋洋窝在壁炉边的银狐,眉头蹙了一下,似乎不太情愿让第三者(哪怕是只狐狸)介入。

他收紧环住她的手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欲:“也可以。但下次。这次…”他低头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深邃,“是你答应我的、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相处时间。”他强调着“只属于我们两个”,意思再明白不过——此刻,连星尘也不能打扰。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眼中那份清晰的、近乎固执的独占欲,心里像是被蜜糖填满了。她顺从地点点头,重新拿起留影镜:“好,就我们两个。”

于是,在霍格沃茨最高的天文塔顶,在漫天繁星和如水的月光见证下,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位以阴沉冷酷着称的魔药大师,配合着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照片。

有两人并肩而立、共同仰望深邃星空的背影,他的黑袍(墨绿衬衫)与她的浅色衣裙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有她亲昵地靠在他肩头、而他微微垂眸看向她发顶的侧影,月光勾勒出他难得柔和的侧脸线条;有他身体略显僵硬、却依旧稳稳搂住她腰肢的全身照;也有格温尼维尔笑着将两人十指紧紧相扣的手举到镜头前,特写定格下那紧密缠绕的指尖。

每拍完一张,格温尼维尔都会献宝似的拿给他看,而他虽然嘴上总是挑剔着“角度不佳”、“光线太暗”或“表情僵硬”,但目光却总会在那小小的镜面上停留许久,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柔和与满足。

当留影镜终于耗尽魔力,暂时无法使用时,塔顶才重新恢复了宁静。

格温尼维尔心满意足地将镜子收好,感觉今晚的收获远超预期。

两人并肩坐在毯子上,望着星空。

“现在总该满意了吧?我亲爱的、要求多多的教授。”她笑着打趣道。

斯内普转回头,黑眸(绿眸)瞥了她一眼,脸上恢复了些许平日里的矜持,语气平淡无波:“…勉强可以接受。”

“口是心非。”格温尼维尔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我刚才可是看见某人盯着照片看了好久。”

斯内普耳根微热,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迅速反击:“…油嘴滑舌。你今晚的甜言蜜语储量似乎异常丰富。”

格温尼维尔闻言,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通过实践发现…某些人似乎格外‘吃’这一套,并且,”她刻意拖长了语调,“我恰好善于观察和利用这一点罢了。”

她这话说得直白又大胆,承认了自己在“投其所好”,也点明了她早已看穿他那看似坚硬的外壳下,其实对某些柔软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斯内普被她这直指核心的话噎了一下,黑眸(绿眸)中闪过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狼狈,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无奈和…某种隐秘享受的情绪。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是的,他确实…对她这种带着点撒娇、带着点哄劝的语调毫无办法。这比任何强大的魔咒都更能瓦解他的防御。

他轻哼一声,转移话题,主动提起了他年少的经历。“我小时候…”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仿佛在撬动一块沉重的石板,“…在蜘蛛尾巷。那里…看不到这么清楚的星星。”他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仿佛在凝视着记忆深处那条肮脏、昏暗的街道。“夜晚…通常是潮湿的,有雾,还有…各种不好的气味。”他省略了具体的细节,但话语中透出的阴冷和压抑感,却足以让人想象。

格温尼维尔静静地听着。

“我第一次真正看清银河…”他继续说着,语速很慢,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挑选着词汇,“…是在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上。那年我十一岁。”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追忆,“车窗外的天空,黑得纯粹,星星…亮得刺眼。和蜘蛛尾巷完全不同。”

那是他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庭、奔向一个崭新世界的开始,那片星空,对他而言,象征着希望和…自由。

格温尼维尔的心微微揪紧。她能想象,对于一个在阴暗中长大的孩子来说,那片突如其来的、灿烂的星空,会是怎样的震撼。

“后来…”斯内普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某些不那么愉快的夜晚,我也会一个人跑到天文塔来。”他省略了“哪些”不愉快的夜晚,但格温尼维尔能猜到——或许是与莉莉争吵后,或许是受到詹姆·波特等人欺凌后,又或许是…更黑暗的时期。

“这里…很安静。看着这些星星,会觉得…自己的烦恼,似乎也变得渺小了。”他自嘲般地低哼了一声,“很幼稚的想法,不是吗?”

“西弗勒斯,”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月光一样坚定地落在他耳畔,“这一点也不幼稚。况且,谁有资格定义什么是幼稚?每个人排解烦恼的方式都不一样。你不必用一套严苛的标准囚禁自己,不必永远活在他人的期待里。”

她的目光灼灼:“你是你自己,西弗勒斯·斯内普。没有人——无论是世俗的眼光、家族的期望,还是你内心那个过于严厉的审判官——有权利规定你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你应该怎么做。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如果每个人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思想行为整齐划一,那和麻瓜们用机器制造出的机器人有什么区别?这个世界,正是因为存在着无数的差异和可能性,才变得如此生动而美好。”

她抬起手,指向头顶那片浩瀚的银河:“就像这片星空一样,正是因为有大小不一、亮度不同、甚至颜色各异的星辰存在,它们才能共同交织出这片璀璨夺目、令人敬畏的银河。如果每一颗星星都一模一样,那该是多么单调乏味的景象。”

“我们赞颂善良,但也该允许愤怒存在;我们推崇勇敢,但也要理解怯懦的必然。我们在赞扬人性的光明面的时也必须允许那些…不那么伟岸、不那么光明的人性的侧面存在。比如脆弱,比如恐惧,比如自私,如果一个人没有任何缺点,没有任何脆弱和迷茫的时刻,那他就不再是‘人’了,那是‘神’。”她顿了顿,“神之所以为神,正是因为他们永远悲悯却无法真正理解众生的痛苦与挣扎。”

“我们要允许不同的灵魂以各自的方式存在。内向的,外向的,沉默的,活泼的,勇敢的,怯懦的,独特的,合群的…如果人人都活成样板戏里的真善美,世界就失去了真实的质感。”

“这让我想起麻瓜们所热爱的小说与话本。如果其中的主角千人一面,尽是所谓的‘傻白甜’,故事便会失去所有的张力与魅力。真正动人的故事,容纳各种各样的灵魂:主角可以是一个纯粹的恶人,在欲望的深渊里不择手段地攀爬;也可以是一位坚守正义的骑士,为心中的信念与苍生福祉燃尽自己。”

“但更迷人的,是那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角色。他们身上闪耀着神性的微光,却也背负着人性的阴影与瑕疵。正是这种光明与阴暗的交织,软弱与勇气的并存,才构成了足以撼动我们心灵的、真实的生命图谱。”

斯内普静静地听着,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比平日柔和。他低声接话,像是在做一个残酷的总结:“如此说来,一个天性自私、精于算计,甚至…内心藏着几分恶毒的人,也有其存在的价值,是这出宏大戏剧里不可或缺的一角?”

“正是。”格温尼维尔转向他,目光清亮而坚定,“西弗勒斯,戏剧需要忠勇的骑士,也需要狡诈的谋士。若没有阴谋的衬托,何显忠义的可贵?若没有阴影的存在,光明本身也将失去意义。一个人的价值,并非仅由天性决定,更在于他最终的选择,在于他如何在命运的洪流中,安放自己那颗或许并不完美,但绝对真实的灵魂。”

“现实世界也是如此,西弗勒斯。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故事的主角,不必非要符合某种特定的‘完美’模板。你的沉默、你的尖锐、你的执着,甚至你那些…不那么容易被人理解的保护方式,都是构成‘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独一无二灵魂的一部分。强行抹去任何一面,都是在摧毁这个灵魂的完整性。”

斯内普静静地听着,黑眸(绿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从未听过如此直白而又充满哲理的对“个体差异性”的辩护,尤其是…这辩护似乎是专门说给他听的。她的话语像一道温柔却有力的水流,冲刷着他内心那些因常年自我苛责而结成的坚硬冰层。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格温尼维尔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时,他才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很有趣的…视角。”他避开了直接评价自己,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更宏观的方向,“按照这个说法,邓布利多大概希望所有人都成为光明骑士,而黑魔王…则欣赏纯粹的野心和力量。”

“而我希望,”格温尼维尔接过他的话,“西弗勒斯·斯内普,能成为他自己想成为的样子,而不是任何人期望中的样子。无论是邓布利多的期望,还是…其他人的。”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持。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斯内普心中最后一道堤防。长久以来,他背负着太多——家族的失望、同辈的欺凌、邓布利多的利用与“期望”、莉莉的死带来的无尽悔恨…他像一只被无数丝线操控的傀儡,在黑暗与光明的夹缝中挣扎,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想成为什么样子”这个最原始的问题。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试探和矜持的拥抱,而是伸出双臂,用一种近乎用力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力道,紧紧地将格温尼维尔拥入怀中。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处,高挺的鼻梁抵着她温热的皮肤,呼吸间全是她发间清冷而令人安心的芬芳。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脆弱和依赖。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紧紧地抱着她,仿佛她是暴风雨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格温尼维尔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和脖颈处传来的、他呼吸的灼热温度。

她先是一怔,随即心中涌起巨大的酸软和怜惜。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回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她的动作轻柔而充满耐心。

夜空下,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被星光拉长。这一刻,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有两个孤独灵魂在浩瀚宇宙间的相互取暖和无声的理解。

过了许久,斯内普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但抱着她的手臂却依旧没有松开。他在她颈窝处闷闷地、近乎哽咽地低语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谢谢。”

这简单的两个字,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被理解的震动,有卸下重负的释然,也有对她这份毫无保留支持的深深感激。

格温尼维尔感觉到颈窝处传来一丝微凉的湿意,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轻声回应,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

“不用谢,西弗勒斯。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

她顿了顿,用更坚定的语气补充道:“无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在这里。”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终于从她颈窝处抬起头,那双此刻与她同色的绿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眼尾还带着一丝未干的湿意和不易察觉的红痕。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难得流露出的脆弱模样,心头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细密的酸软和疼惜。她抬起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擦拭过他微红的眼尾,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斯内普没有躲闪,任由她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拂过自己最脆弱的皮肤。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他却迅速而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温热,带着薄茧,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微微偏过头,将脸颊轻轻贴上了她的掌心。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依恋的亲昵,与他平日冷硬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扫过她的掌缘,带来一阵微痒。

格温尼维尔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一股更深的柔情。她明白,这既是他在寻求安慰,也是他一种独特的、带着点笨拙的回应方式。

她任由他握着,掌心感受着他脸颊的温度和皮肤细腻的触感,指尖无意识地在他鬓角轻轻摩挲着。

然而,在格温尼维尔看不到的角度,斯内普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得逞意味的弧度。心机深沉如他,即便是在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刻,也未曾完全忘记“算计”。

这个看似依赖的动作,何尝不是一种更进一步的试探和…标记?他在用这种方式,加深彼此的亲密度,让她习惯并接纳这种远超寻常的接触。他深知,肢体语言的渗透,有时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威力。

但这丝算计转瞬即逝,很快便被一种更真实的、贪恋此刻温存的情感所取代。他确实需要这份温暖和安抚,也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她的存在和承诺。

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一个无声地给予安慰,一个沉默地接受并悄然巩固着这份羁绊。夜风似乎也变得温柔,星光洒在他们身上,将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斯内普才缓缓睁开眼,松开了她的手腕,但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低声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却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沙哑:

“不早了。”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已然收敛好的情绪,心中了然,却也不点破。她微笑着点点头:“嗯,是该回去了。”

斯内普站起身,同时向她伸出了手。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地握住手腕,而是直接摊开掌心,意图明确——他要牵着她走。

格温尼维尔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笑了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十指再次自然而然地交握。

他牵着她,走下盘旋的楼梯,穿过寂静的走廊,一路无言,却默契十足。手心的温度相互传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直到走到地窖入口附近,斯内普才停下脚步,松开了手。他看着她,黑眸(效果刚好结束)在昏暗的光线下深不见底。

“晚安,格温尼维尔。”他的声音低沉。

“晚安,西弗勒斯。”她笑着回应,目光温柔。

他看着她转身走向宿舍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触感。今夜发生的一切,如同一个光怪陆离却无比真实的梦境。

而他知道,他绝不会放手。

回到书桌前,他犹豫的下笔。

十月五日,天气晴,天文塔顶。

看星空,二人约会。

她谈及童年,在莱斯特兰奇那座阴森古堡里,竟也有属于她的、带着星光的美好记忆。这让我…对她有了新的认知。

她并非全然生长于黑暗,这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慰藉?

她说她…喜欢我。用那种半真半假的、带着狡黠笑意的语调。明知是陷阱,心跳却依旧失控。

答应了她瞳色一样的荒谬要求…在她的注视下,在她带着笑意的诱哄中,我竟…默许了。

甚至…拍下了照片。多张照片。

不过,趁机十指相扣。她的手很软,微凉,握在掌心,恰如其分。

手感很好。喜欢。下次…需再接再厉。

她似乎…格外受用我流露出的、那些与她认知中“西弗勒斯·斯内普”截然不同的神态——所谓撒娇,所谓脆弱。

弱点亦可化为利器。或许…下次可酌情利用,以谋取更大“战果”。

更喜欢她说

“无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在这里。”

这句话的重量,远超任何咒语。它像一种许可,一种…难以言喻的锚点。

将日记本合上,施加了数道保护咒语后,斯内普才将其重新藏入抽屉深处。地窖内只剩下壁炉火苗轻微的噼啪声。他走到魔药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一旁架子上一个空置的水晶瓶——那是她上次来时,用来装某种改良欢欣剂的。

窗外夜色已深,霍格沃茨一片寂静。他的目光再次落向天文塔的方向,尽管此刻塔顶空无一人。今夜发生的一切,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仍未平息。那些照片,那些话语,那个拥抱…以及她指尖的温度和颈窝的气息,都太过清晰。

他需要一剂强效的镇静剂,或者…干脆投身于一项极其复杂、需要全神贯注的魔药炼制中,才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当他拿起羽毛笔,准备重新批改那堆如山的学生论文时,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难以集中。羊皮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仿佛都变成了她含笑的眼睛。

“真是…麻烦。”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厌烦,反而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最终,他放弃了批改论文,转而拿起一本极其晦涩的古代魔文典籍,强迫自己沉浸进去。只是偶尔,他的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过书页的边缘,仿佛在重温某种触感。

这一夜,地窖的灯火,亮得比往常更久一些。而某些悄然滋生的东西,也如同最细腻的魔药,在寂静中缓缓发酵,无声无息地改变着配方的本质。

对于西弗勒斯·斯内普而言,前方的路,似乎因为某个“麻烦精”的存在,而变得既复杂难测,又…隐约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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