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蹲在养殖架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三只暗金色的蚕。它们还在动,头部像钟摆一样来回晃,频率稳定得不像活物,倒像是被什么程序控制着。一根极细的丝从其中一只口中缓缓拉出,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灯光斜照时才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脉动光泽。
“别碰。”他抬手拦了一下娜娜正要伸出的机械臂,“这玩意儿刚才一碰就断,咱们现在是看文物还是测材料?”
娜娜收回手臂,光学镜头微微调整焦距。“已切换至非接触式监测模式,启动高帧率捕捉。”
墙上的投影瞬间展开,画面被放大数十倍。那根丝线在慢动作中显得诡异而有序,每一微米的延伸都伴随着分子层面的轻微共振,像是某种信号正在被编码进去。
“它不是在吐丝。”陈浩喃喃道,“它是在……发报?”
“不排除生物电信号传导的可能性。”娜娜的声音平静,“红外成像显示其脑神经节存在规律性放电,频率与丝线振动一致,疑似信息载体。”
“信息?”他挠了挠头,“难不成这虫子吃麦粉吃出智慧了?还嫌我们不够忙,现在连虫都要搞科研?”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旁边那根刚做好的复合电缆,表面金色蚕丝光滑厚重,像是给金属芯穿了层铠甲。再看看眼前这三只怪模怪样的蚕,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等等……如果普通蚕吃了带陨石成分的麦粉就能吐出金丝,那这几个家伙是不是……吃得更多?或者吸收得更好?”
“推测合理。”娜娜调出数据流,“检测到其体内矿物沉积密度为同类个体的三点二倍,且集中在唾液腺区域。初步判断,该丝具备更高阶的生物矿化特征。”
“那就是说——”陈浩咧嘴一笑,“咱们养出了三个‘重点班’学生?别的蚕织布,它们搞尖端材料研发?”
“目前尚无法确认其行为目的。”她顿了顿,“但采集到的丝线样本经量子隧穿模拟分析,介电强度超过三十千伏每毫米,抗拉强度达普通工业标准五倍以上,且具有自修复倾向。”
“自修复?”他猛地站起身,差点撞上头顶的通风管,“你意思是,这玩意儿破了还能自己长好?”
“在适宜温湿度环境下,分子链可重新排列接合,效率约为百分之六十七。”
陈浩愣了几秒,突然笑出声来:“行啊,这不是电线,这是祖传宝贝!以后谁家电线坏了不用换,供起来拜两天就好了。”
他转身就往操作台走,脚步轻快得像个刚发现零花钱藏处的小孩。“赶紧测极限参数,我要知道它到底能扛多大电压。”
“现有设备最大承压五万伏。”娜娜提醒,“而估算值远超此范围,直接测试可能导致设备损毁。”
“那就绕个弯。”他抓起一支记号笔,在屏幕上画了个简图,“把这丝缠在高压接口上,接入电网跑三天,看会不会击穿。反正咱们现在电多得烧不完。”
“风险在于样本稀缺,当前仅收集到九点八厘米可用丝线。”
“那就省着用。”他小心翼翼剪下一段两厘米的丝,双手捧着递给娜娜,“轻点拿,这是我未来的退休金。”
娜娜接过样本,精准嵌入测试夹具。几分钟后,丝线被固定在c区电网分支的主电极上,随着系统重启,电流缓缓注入。
“运行开始。”她说,“预计七十二小时后评估稳定性。”
“行,那我先去睡会儿。”他打了个哈欠,又回头叮嘱,“有动静立刻叫我,哪怕它只是闪了下光也算大事。”
他没真去睡觉,而是窝在控制室角落的椅子上刷数据库。屏幕一页页翻过,全是关于星际民用物资交易的旧档案。绝缘材料、特种纤维、军用级封装技术……一条条记录看得他眼皮打架,直到娜娜的声音响起。
“匹配完成。”
他一个激灵坐直。
“在近五年星际交易所记录中,性能最接近的三种材料分别为钛合金编织层、碳纳米管涂层和军用陶瓷纤维。”她调出对比表,“综合耐压、强度、寿命与维护成本,折算等效价值——”
“别说废话,直接说钱。”
“每克金色蚕丝,估值约等于一克黄金。”
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陈浩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是被人踩了脚。
“啥?比金子还贵?咱这是养虫还是炼丹?”
他冲到主控屏前,盯着那串数字反复确认,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成狂喜。“我靠……我靠!这哪是蚕,这是印钞机啊!一头蚕产十克丝,八万头就是八百公斤黄金?!”
“前提是实现稳定量产。”娜娜冷静补充,“且需建立质量控制体系,防止劣质丝混入导致市场信任崩塌。”
“你还想啥呢!”他一把抄起那根包着金丝的电缆,举起来对着灯照,“这东西拿出去展览都能卖门票!回头我做个披风,裹身上直接参加星际博览会,标题我都想好了——《论如何用一顿饭的钱养出一座金矿》。”
“建议优先申请知识产权保护。”娜娜打开一份模板文件,“未经备案的技术输出存在法律风险,历史上曾有发明者因未及时注册专利,成果被商会强行征收。”
“还得写文书?”他垮下脸,“就不能先卖一根试试水?让我先尝尝当富豪的滋味。”
“不可控因素过多。”她语气不变,“一旦样品流入黑市,仿制与逆向工程将难以遏制。”
陈浩皱眉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桌子:“行,那就按你说的来。先弄专利,再搞展示品。”他眼珠一转,“不过这展示品得够狠,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不能仿。”
“用途设想?”
“防弹。”他脱口而出,“拿这丝编成护甲,打一枪试试。要是真防住了,谁还敢说它是假货?”
“实验需要配备安全隔离区及高速弹道模拟装置。”
“都有。”他挥挥手,“农场东侧那个废弃仓库改一下就行。反正现在鸟都不敢靠近电网,那儿清净。”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娜娜叫住。
“当前仍有三只异常个体持续吐丝,行为未停止。”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养殖棚方向。透过玻璃,那三只暗金色的蚕依然固定在原位,头部摆动不停,像是永动机一般。
“它们……有没有可能是在传递什么?”他低声问,“我不是瞎说,你看这频率,整整齐齐的,跟摩斯密码似的。”
“正在解码。”娜娜的眼部指示灯微微闪烁,“初步分析显示,信号周期符合某种数学序列,疑似斐波那契比例。”
“所以它们不是在吐丝。”陈浩慢慢睁大眼睛,“它们是在……写论文?”
他站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攥着那段电缆。灯光下,金色蚕丝泛着沉甸甸的光,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封印。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
“行吧,你们想写就写,写完记得署名‘陈浩监制’。”
他转身走向控制台,脚步变得踏实了许多。娜娜已经开始调取专利申报模板,同时启动对新型丝线的长期稳定性监控。
走廊尽头,养殖棚的灯依旧亮着。
那三只蚕仍在摆动头部,透明的丝线一点点延长,垂落在支架边缘,末端轻轻颤动,像一根悬而未决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