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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根蜡烛的火苗刚刚站直了身体,在精心擦拭过的水晶烛台上摇曳出一小片柔暖的光晕,门锁便传来钥匙转动、金属咬合的细微轻响。叶温舒猛地按住自己骤然擂鼓的心口,像要压下里面那只振翅欲飞、既期待又忐忑的鸟儿。空气中弥漫着玫瑰与红酒的馥郁,此时又悄然渗入一丝熟悉的、带着户外清冽寒意的雪松须后水气味——她的鹤林回来了。

“宝宝,我回来了!”李鹤林的声音裹着室外的微凉气息涌进来,带着工作后的淡淡疲惫,却又依旧温和。

叶温舒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倏地站起。然而,那瞬间的慌乱并没能完全遮掩住她身后餐桌上那片温暖的烛光海洋。暖黄的光晕流淌过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杯壁上还残留着红酒缓缓滑落时留下的、宛如泪痕般的优雅挂杯痕迹。精心烹制的牛排、点缀着香草碎的法式焗蜗牛,还有那瓶已经醒好的年份红酒……一切都在暖色的光晕里,无声地诉说着一个郑重其事的期待。

“鹤林……”她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仿佛初春湖面将裂未裂的薄冰。

李温舒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片跳跃的烛光上,微微一怔:“你这是……”

“鹤林,你坐下。”叶温舒不容分说地将他按回餐椅,那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急促。她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卧室。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肋骨,咚咚作响,盖过了客厅里挂钟轻微的滴答声。她拉开床头柜最深处的小抽屉,取出那个天鹅绒包裹的方盒。深蓝色的丝绒在指尖微微颤抖,像一片浓缩的、深情的夜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再次回到客厅中央,在李鹤林惊愕得近乎凝固的目光中,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去。地板透过薄薄的裙料传来微凉的触感,而她手中的丝绒盒子,此刻却滚烫得几乎要灼伤她的掌心。

“你干嘛?!”李鹤林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椅子腿与光洁的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几乎是扑通一声,毫不犹豫地、直挺挺地跪在了叶温舒面前,膝盖砸在地板上的闷响清晰可闻。

“老婆你别吓我啊!”他声音都变了调,急切得语无伦次,一把握住叶温舒举着戒指盒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老婆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别这样跪着,我害怕……”他眼神里的慌乱是真切的,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小兽,充满了不解和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叶温舒的举动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前兆。

“哎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误解的委屈猛地冲上叶温舒的头顶,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带着被辜负的怒意霍然站起,又气又急地顺势用力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我是要和你求婚!李鹤林,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你……和我求婚?”李鹤林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站稳,脸上惊魂未定,疑惑更深,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背,小心翼翼地贴上叶温舒的额头,又飞快地贴回自己的额头试了试温度,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呢?”

“李鹤林!”叶温舒被他这近乎孩子气的反应彻底点燃了怒火,声音拔高,带着被戏弄的尖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看着我!”

“你不许胡闹。”李鹤林的声音却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训诫的意味。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混杂着震惊、无措,还有一丝叶温舒此刻无法理解的沉重。然后,就在叶温舒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竟然猛地转身,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紧紧关上,落锁的声音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叶温舒的心上。

那扇紧闭的、拒绝沟通的门,像一堵骤然升起的冰冷高墙,将烛光的暖意隔绝在外,也将叶温舒那颗滚烫的心瞬间冻僵。所有精心准备的浪漫,所有鼓起的勇气,所有对未来的甜蜜憧憬,都在这一声落锁里摔得粉碎。他不愿意。这个念头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他不愿意娶她。四年情深,原来只是一场她自导自演的盛大幻觉?烛台上,一滴滚烫的蜡泪无声滑落,凝固在冰冷的金属底座上,像一颗绝望的心被瞬间封冻。

巨大的失落和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叶温舒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冰冷的餐椅上。目光扫过桌上那瓶醒好的红酒,深宝石红的液体在烛光下流转着诱人却残酷的光泽。她抓起酒瓶,甚至懒得再去找杯子,仰头就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一路滚烫地烧进胃里,却丝毫无法温暖那颗沉入冰窟的心。一瓶很快见底,她又摇摇晃晃地打开酒柜,胡乱抓起另一瓶,拧开,继续灌。意识在酒精的猛烈冲刷下开始模糊、漂浮。烛光摇曳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天花板似乎在旋转。她滑落到冰凉的地板上,蜷缩起来,脸颊贴着冰冷的地砖,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地毯。

“鹤林……”她含糊地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我们不结婚了……你别不要我……别丢下我……” 破碎的呓语在空荡的客厅里低回,最终被沉重的黑暗彻底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意识深处,身体忽然感到一阵失重般的轻盈,仿佛被温柔的云朵托起。模糊的感官捕捉到那个熟悉到灵魂里的、令人安心的雪松与淡淡烟草混合的气息,坚实有力的臂膀小心翼翼地环抱着她,将她从那冰冷的地板牢笼中解救出来。

“……鹤林?”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只有他线条紧绷的下颌轮廓在昏暗中晃动。

“嗯,是我。”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头顶,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脚步沉稳地抱着她走向卧室,“睡吧,我在。”

“我们不结婚了……”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滚烫的眼泪再次溢出,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声音破碎而绝望,“你别不要我……”

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了一下,勒得她有些发疼,随即又立刻放松了力道,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将她轻轻地、无比珍重地放回柔软的床上,拉过被子仔细盖好。黑暗中,他似乎在床边停留了很久,久到她几乎又要坠入昏睡,才听到他极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说了一句:“傻瓜……” 那声音里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沉重得让她昏沉的意识无法分辨,只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极其温柔地、带着无限怜惜地拂过她濡湿的眼角,拭去了那残留的泪痕。然后,脚步声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光。

宿醉的头痛像一把钝斧,一下下凿着叶温舒的太阳穴。她在一片刺耳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消息提示音轰炸中挣扎着睁开酸涩肿胀的眼睛。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天光白得刺目。她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疯狂震动的手机,屏幕被闺蜜林晓晓连珠炮似的消息彻底刷屏。

“姐妹!!怎么样怎么样?!!”

“成了没?快说快说!急死我了!”

“人呢?不会激动得晕过去了吧?”

“看到消息速回!不然我杀过去了啊!”

每一条都带着滚烫的八卦和期待。叶温舒盯着那些跳跃的文字,昨夜那冰冷的地板、紧闭的房门、绝望的灌酒和被拒绝的屈辱感,连同此刻剧烈的头痛,一起清晰地回涌。她手指僵硬地在屏幕上戳着,每一个字都像在心上划一刀。

“他没答应。”

发送。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几秒钟后,林晓晓的回复带着爆炸般的震惊和担忧瞬间挤满了屏幕。

“什么??????”

“怎么会呢???李鹤林他疯了吗?!”

“天啊!宝贝你没事吧??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别吓我啊!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叶温舒看着那些急切又愤怒的文字,反而有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痛到极致,反而只剩下一种空茫的冷。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眼底再次泛起的湿意,飞快地打字:

“没事。陪我去逛街。”

“现在。立刻。马上。”

“我要花光他的钱。”

后面三个字,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咬牙切齿的快意。花光那个拒绝娶她的男人的钱,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报复性的浮木。

城市的喧嚣裹挟着初秋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叶温舒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被林晓晓半搀半拽地拖进了市中心最奢华的购物中心。明亮得晃眼的灯光,嘈杂的人声,空气中浮动着各种香水、咖啡和烘焙点心混合的甜腻气味,这一切都让她本就因宿醉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突突跳得更厉害。

“我跟你说,这种时候,就得对自己好点!”林晓晓挽着她的胳膊,试图用高昂的语调驱散好友身上的低气压,目光锐利地扫过两旁琳琅满目的奢侈品橱窗,“看上什么只管拿!刷爆李鹤林的卡!让他肉疼!让他知道得罪我们叶大小姐的代价!”

叶温舒只是沉默地被她拖着走,墨镜后的眼神空洞地掠过那些璀璨夺目的商品。报复的念头在踏入这浮华之地后,反而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花他的钱?这又能改变什么呢?除了证明自己更可怜、更像一个被抛弃后无能狂怒的怨妇?她感到一阵更深的疲惫和荒谬。

“诶诶诶!”林晓晓突然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手指激动地指向商场中庭一家新开业的顶级珠宝店,“那……那是不是你家李鹤林?!”

叶温舒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她下意识地顺着林晓晓手指的方向望去。巨大的落地玻璃橱窗内,明亮如手术室的无影灯下,一个穿着笔挺白色西装的身影异常醒目。是李鹤林!他侧对着她们的方向,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得近乎肃穆。他面前的丝绒托盘上,散落着好几枚熠熠生辉的钻戒。而他修长的手指上,此刻竟赫然套着好几枚不同款式的戒指!钻石切割面反射着顶灯,在他指间跳跃着细小而璀璨的星芒。他时而拿起一枚对着灯光仔细端详,时而蹙起英挺的眉头,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极其认真地比较和嘀咕着什么。那笨拙又专注的模样,与昨夜那个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男人判若两人。

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叶温舒。她甩开林晓晓的手,像个幽灵般,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穿过稀疏的人流,悄然靠近那扇巨大的玻璃墙。她隐在一根装饰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从侧面偷偷地、贪婪地窥视着玻璃窗内的景象。

他紧锁的眉心,指尖无意识摩挲戒指戒臂的小动作,还有那低沉的、断断续续飘出来的嘟囔声,隔着厚重的隔音玻璃,她听不真切,但那口型依稀可辨:

“……这个设计……她会不会嫌老气?”

“……净度……切工……”

“……钻够不够大?显不显眼?”

“……老婆皮肤白,这个铂金的衬不衬?”

“……选哪个好呢……”

每一个无声的唇语,都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冰冷死寂的心底激起越来越大的涟漪。昨夜那堵绝望的高墙,仿佛被这无声的注视和笨拙的挑选,凿开了一道细微却透亮的裂缝。光,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暖意,试探着要涌进来。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那个昨夜将她拒之门外的男人,此刻正笨拙又虔诚地为她挑选戒指?为了……向她求婚?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茫然交织着冲击着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把摘掉了脸上的墨镜,不再躲藏,径直走到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前,推门而入。

清脆的门铃叮咚声响起。

李鹤林闻声下意识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撞上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的专注瞬间冻结,随即被一种混合着极度震惊、慌乱和某种被抓包的窘迫取代。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戴着好几枚戒指的手背到身后,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老……老婆?”他的声音干涩发紧。

然而,他慌乱的动作过于剧烈。一枚镶着方形主钻、戒臂纤细的铂金戒指,没能被完全藏住,从他仓促收回的手指上滑脱,“叮——”的一声脆响,掉落在光可鉴人的玻璃柜台上。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高档珠宝店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声宣告,彻底暴露了他欲盖弥彰的秘密。

空气凝固了。导购小姐识趣地噤声,微微退开一步。叶温舒的目光从李鹤林写满“完了”的脸上,缓缓移向柜台上那枚兀自微微颤动、折射着无数细小光芒的戒指。她一步步走过去,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两人紧绷的心弦上。她停在他面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那双盛满了慌乱、无措、懊恼,却又奇异地燃烧着某种炽热光芒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藏了。”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枚落在柜台上的戒指,“李鹤林,我都看见了。”

“老婆,我……”李鹤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根,他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手从背后拿出来也不是,继续藏着也不是,手指上剩下的几枚戒指在灯光下尴尬地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里的慌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和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他不再试图解释或掩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不再看那些戒指,目光直接锁定了丝绒托盘上那枚最耀眼的存在——一颗主钻璀璨夺目,如同凝固的星辰,周围密镶的碎钻在灯光下迸发出令人心悸的火彩。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它拿起,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微颤。

就在叶温舒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李鹤林高大的身躯忽然矮了下去。他动作有些急促,甚至带着点笨拙的生硬,膝盖结结实实地磕碰在坚硬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挺直了背脊,如同一个献上最珍贵誓言的骑士,将手中那枚光华流转的钻戒,高高地、郑重地举到叶温舒的面前。

他仰着头,目光如同最炽热的熔岩,笔直地望进叶温舒含着水光的眼底。昨夜所有的惊慌、逃避、误解,都在这一刻被这灼热的目光焚烧殆尽。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珠宝店里流淌的轻柔背景音乐,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郑重和深深的歉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叶温舒的心尖上:

“老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微微发哑,却异常清晰,“在一起四年了……是我不好,让你等得太久。”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深邃,里面翻涌着过往四年的所有晨昏、所有欢笑与依偎、所有他未曾宣之于口却早已刻骨铭心的承诺:

“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

“你愿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最重要的三个字,清晰无比地送到她的耳中,也送到她的灵魂深处,“……嫁给我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珠宝店里璀璨的灯光如同星河倾泻,温柔地笼罩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导购小姐双手交叠在身前,脸上是真诚祝福的微笑。林晓晓不知何时也悄悄溜了进来,此刻正捂着嘴,眼眶泛红,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店外偶尔经过的行人,也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好奇又善意地驻足观望。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叶温舒身上。她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他笔挺的白西裤膝盖处沾上了细微的灰尘,额角因为紧张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举着戒指的手指绷得笔直,骨节微微泛白,泄露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激荡。但那眼神,却像磐石般坚定,像深海般包容,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微微颤抖的身影。

没有犹豫,没有矜持。昨夜冰封的绝望早已被这笨拙而滚烫的仪式彻底融化,汹涌成眼底灼热的水汽。叶温舒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弧度越来越大,最终绽放成一个带着泪光的、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干脆利落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畅快,朝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纤细的无名指微微翘起,像一株亟待承接阳光雨露的幼嫩花枝,安静而坚定地悬停在璀璨的钻戒与李鹤林深情的目光之间。

“少废话,”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又清亮无比,像冲破阴霾的第一缕阳光,带着不容置疑的欢喜和命令,“戴上。”

这三个字,如同天籁。李鹤林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烈,几乎要将整个珠宝店都照亮。他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捏住那枚承载着他所有心意的钻戒,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冰凉的铂金戒圈触碰到叶温舒温热的指尖,然后,稳稳地、一路畅通无阻地,滑过指节,最终,妥帖地、牢固地,套在了她左手无名指的根部。

尺寸,竟是分毫不差。那颗硕大的主钻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指根,冰凉过后,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归属感的熨帖温度。

“哇——!!!”

“恭喜恭喜!!”

林晓晓第一个尖叫着欢呼起来,用力地鼓掌。导购小姐和其他几位店员也由衷地笑着送上祝福。店外驻足的行人也纷纷露出了然的微笑。小小的珠宝店里,瞬间被掌声、欢呼和喜悦的浪潮充满。

李鹤林猛地站起身,甚至忘了膝盖的微痛。他张开双臂,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将叶温舒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那力道如此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离。叶温舒也用力地回抱着他,脸颊深深埋进他带着熟悉雪松气息的温暖颈窝,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汹涌而出,浸湿了他昂贵的白色西装。那是喜悦的泪,是委屈消散后的宣泄,是尘埃落定后的圆满。

她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周围的欢呼声中,清晰地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用带着哽咽的、低沉而无比郑重的嗓音低语:

“老婆,”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滚烫的温度,“让你久等了。”

叶温舒在他怀里用力地摇头,沾着泪水的脸颊蹭着他温热的颈侧皮肤,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笃定:

“没关系,”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同样泛红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李鹤林,我一直都在等你。”

钻石璀璨的光芒在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间无声流转,如同一个微小而永恒的宇宙,终于找到了它命定的轨迹。无名指上那沉甸甸的承诺,是心照不宣的答案——当爱足够深重,单膝跪地的姿态由谁完成,早已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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