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铺天盖地而来,有愈演愈烈之势。
报纸上有同情可怜的,有称赞其引经据典学问好的,有夸其自身清贫却试图拯救天下女子的大义的,也有请求速速放人的,
这些都是好的,不利的地方也有,有人借此开骂了,骂得很凶。
激进的人骂本朝落后的制度,骂西学为体中学为用实为封建古板。又有在此基础上联系到速开国会这些请求的。
自然,有骂朝廷的也就有骂个人的,不止有骂司乡不守伦常不遵礼教的,还有骂肖桦在堂上直接就定罪的。
总之,连续几天的报纸上都是火药味儿十足。
巡捕房的这个特殊犯人由叶赵侠亲自看守,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甚至司乡一应饭食都是他先吃了再送进去,就怕被人动了手脚。
司乡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叶赵侠说外面的事。
“有人去了吴大人那边,巡捕房外面也时常有人,这次的事情维持的时间比预计的要久。”叶赵侠说。
司乡把饭全吃掉了,现在她饭好多了,起码不是刚来的时候的梆硬的窝窝头。
“应该是有人在暗中推动,至于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还是看热闹的人就不知道了。”司乡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是问,“您还得守我几天?”
叶赵侠:“不知道,我接到的命令是上头没有发话之前不能叫你有事。”
行吧,不知道就算了。
司乡忍着不去抓身上那些结痂的地方,叹口气,“早知道该早些撤退,早走了就没这些事儿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行了,你也别多想了,是福躲不过,是祸躲不过。”叶赵侠安慰了一句就走了,他虽然守在这里却不用一直陪在牢房里。
而此时在外面的一处地方,三个中年人相对而坐。
“谈兄,事情明显已经超出我们的控制了。”吴远道有些抱歉的说,“你也知道,我上头还有人。”
谈晓星:“不必如此,你能压着这么久已经是尽力了。”
“眼下确实是压不下去了,”杨穆也说,“不止是上海的报纸,其他地方也在说这事。”
吴远道:“巡抚大人有电报过来了,要求从重处罚。”
“好。”谈晓星也知道他们两人尽力了,“多谢两位了。”
吴远道见他没有责怪之意就说,“先判监禁几年吧,等过段时间风声过了再叫她出来就是了。”
“能保她性命无虞就好。”谈晓星也知道不能立刻放人出来了,“只是她的安全还得麻烦吴兄关照一下,另外叫个大夫进去给她看一看吧,她伤得挺重的。”
这都是小事,吴远道没有不应的。
杨穆眼见事情谈妥,心情大好,“总算是有个定论了,也是谈兄爱惜羽毛,换了别家怕她就是弃子了。”
“这不单单是爱惜羽毛,还有另一层原因。”谈晓星道,“那女子对小儿有过救命之恩,若不是她先前帮忙,小儿在流浪之时恐怕就已身死了。”
杨穆先前只知他孩子丢过,却不知和这事情的关键人物有牵扯,一直以为只是因为事情本身才保的这个人,没想到另有缘故。
如此看来,这人倒是个讲义气的厚道人,只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谈兄,我只有一事好奇,既然她于令公子有救命之恩,那你为何还会放任她以这样的形象出来示人呢?”吴远道抢先问出了疑惑。
这也正是杨穆的疑问,“不错,你家随便安置下一下,也能叫她衣食无忧了呀。”
“她虽然对小儿有恩,但她与小儿先前所见不多,相见之时互相并未认出。”谈晓星少不得要解释几句,“若不是这事,他们还是互相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谈晓星还有些不放心:“她这边的判决,不会影响到她旧主那边吧?还有衡阳沈家那边。”
“这个自然。”吴远道非常肯定,“她那旧主是衡阳县令,那温敬贤虽然出身寒门,家族不显,但是他岳家是嘉兴柳氏一族,族人众多,亦有人出仕,不可小觑。”
杨穆接上话头:“那衡阳沈家在当地族人也多,家中这一代虽然没有人出仕,但沈之寿交游广阔,姻亲故旧不少,也不必得罪。”
所以这一趟弄下来,真正有性命之危的只有司乡一人。
“那郑家那边,谈兄日后打算如何应对?”吴远道试探着问,“郑慧达还在任上,虽然现在进项比不得往年,但毕竟人是不少的。”
“如今你如日中天,但你子嗣单薄,长久之下,只怕……”
谈晓星听得出话中之意,只道:“小儿不日即将赴美求学,过几年再回来。”
三人谈话之间已经透出司乡的结果了,关几年,风声过了再悄悄的出来,也算是眼下的法子。
被关着的司乡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衣服,摸着刚长出来的发茬,感觉有点扎手。
“司乡,有人进来看你。”外面进来个人传话,是叶赵侠的人,他扔给牢头老五一包香烟,“分给你的,是那位送的,等下你离远些吧。”
老五心里有数,默默的站远了些。
司乡听着他们说话了,还以为来的人是谈夜声家里的人呢。
从她进来以后,只有谈夜声过来看过她,其他时候都是叶赵侠的人悄悄的送消息进来的。
只是这次她想错了,来的人是君无忧。
司乡顶着那些新长出来的发茬有些尴尬,她此时应该是不男不女。
只是人都到了面前了,她再尴尬也不能装瞎。
“君老板好。”司乡叫了一声,然后就是道歉,“对不起啊,先前把你们骗了那么久。”
君无忧打开带来久食盒,“给你带了点东西,吃些吧。”
油纸包着的卤肉,还有些果子糕饼和糖果,都是些能放几天的。
“谢谢君老板。”司乡随便拿了一个果子在吃,“给您添不少麻烦了。”
君无忧去把牢头的那把凳子拿了过来坐下,“我还好,主要还是谈家出力最多,你不要怪我现在才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