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能叫另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愿意付出一切,最少说明她在友谊这块是成功的。
这点司乡自愧不如,当初范瑞雪虽然和她做朋友,但身份天差地别,她们很少能以平等的身份相处,对方只怕也不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而现在的阿恒虽然和她一起,但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对方也未必肯为她豁出去一切。
所以这会儿司乡有些羡慕陈玉娘了,她好歹有花想容这样一个朋友。
“想容姑娘,人力有穷时。”司乡现在看花想容就是一个有情义的人,哪怕她是一个青楼女子,“我的钱给那个姑娘赎身还有请大夫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就算有你给的这三千,也不可能赎得出陈玉娘的。”
司乡给她算起来:“你们这样的身价,怕是后面再加个零也未必够。”
这些是个正常的脑子都该是能想到的。
能做花魁的都不是笨蛋,那就应该是一时慌神了,等她冷静下来就不会怪自己不肯帮忙了。
“不,你能行,你听我说。”花想容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
“钱不用你出,但是你要出面。”花想容指着那个石头印章说,“玉娘自己也存了钱,虽然赎花魁不够,但是如果是赎一个不够资格做花魁的人还是够的。”
这话叫人心惊,什么样的花魁会不能算作花魁?
司乡下意识的想到了她手受伤的事,“她的手伤不至于到不能弹琴的程度。”
“那是现在。”花想容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笑,“很快她就不再是那个惊为天人的陈玉娘了,一个再也不能动琵琶的陈玉娘又怎么能镇得住抱玉楼那些寻欢的客人。”
这就是说陈玉娘的手一定会伤得更厉害,严重到让陈妈妈都不得不放弃的程度。
司乡半信半疑的,这样狠的手段,这样大的决心,“她不会后悔吗?”
“不会,她已经存了死志了。”花想容说。
“所以你们是要我在她手废掉以后去赎她出来?”司乡问,“你们凑了多少钱?”
花想容用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串数字后抹去,看着小伙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她微笑,“这些钱赎我们三个不够,赎花魁也不一定够,但是赎一个已经废掉的陈玉娘可以一试。”
“要是还不够呢?”司乡心里没底,“还不够怎么办?”
花想容的笑变得苦涩起来,“还不够,就用这些给她办一个葬礼吧。”
一个技艺废了的花魁不能脱身,那就不如死了。
“想容姑娘,为什么是我?”司乡想不明白,她和她们认识没有多久,也谈不上熟,为什么要相信她,“不怕我把钱带着跑了吗?”
她们哪儿来的把握啊,这么相信一个相识不久的人。
花想容笑得更苦了些,哪儿有什么把握啊,“你肯救小曲,我们愿意赌一把。”
“就不怕我跟其他男人一样么。”司乡语含深意,“不怕我把她转手再卖了,她就算手伤了也是个美人。”
花想容哪有不担心的,可是也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了,“我们想赌一把,你要是真的不肯好好对她我们也没法子。”
话里话外都是无奈。
也是啊,她们平时连单独出门都做不到,只能从来往的客人里面寻人了。
至于寻到的是人是鬼,那也只能是去赌。
司乡想起自己那会儿在沈家的绝境,要是有个人能这样为自己,说不定也不会那样九死一生的出来。
“小司兄弟,我求你。”花想容看他不说话,一下跪了下去,“你答应我这桩事,以后你有任何事姐姐都无条件照做。”
花想容的泪又像珍珠一样往下掉,“如果这三千不够,以后我想法子挣来给你,只求你现在保住玉娘。”
人不求人一样高。
弯身下跪的花想容却并不比站着的司乡低。
“我试试吧。”司乡有些后悔今天来这里了,“你先带话给陈姑娘,叫她不要太冲动,等我想想看能怎么做。”
花想容把那取钱的石印塞到他手上,“这个你拿着,另外那笔钱你用这张票去取,你等我给你拿。”
她走去自己的床上,小心的拆开被单,伸手摸出一个东西来。
“这个给你。”花想容把东西打开来看,“里面有五张票,全是洋人银行的,你拿去吧。”
票是真的。
如果一个人愿意为你花掉她所有的钱,那她对你的感情一定是真的。
司乡只能把那几张票放进贴身处,她接过了这份责任。
“就拜托你了。”花想容对着他行礼,“我的朋友就拜托给你了。”
两句话,重如泰山。
司乡心里堵得慌,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最后思来想去,拎了两斤果子又厚着脸皮找柳老去了。
只是不凑巧,柳老不在家,说是回老家去了。
没法子,司乡又挠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找兰特去了。
又是酒与夜的屋顶,不过这次不是晚上。司乡要了杯洒先爬上去了,坐在上头闷闷的喝着。
“你什么事这么不开心?”兰特还没见过这人这副样子,“说说?”
司乡深沉的望着天,望了好久,在兰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说:“我在面临金钱和道义的两难选择。”
“什么?是那个姑娘烧傻了吗?”兰特还以为说的是小曲,“发愁是把人扔出去还是养着?”
司乡:“不是,她能吃多少,还不至于要把人丢出去,而且她也没傻。”
“那是为了什么?”兰特更奇怪,“难不成你被哪个富婆看上了要包你了?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可以先把钱挣了。”
兰特心里想的是小司被富婆包了,小司去把富婆的钱赚了,再带富婆常来店里喝酒,自己再把富婆的钱拿去生更多的钱,主打一个多赢。
司乡嘴角抽了抽,这人脑洞这么大。
“快说,在我耐心没消耗完之前。”兰特想抽他,“我没多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