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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的香气还在山寨前院弥漫,士兵们正捧着碗细嚼慢咽,刚被沈砚劝得学会适量添菜,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得地面发颤的脚步声,伴随着哨兵几乎破音的呼喊:“军师!大当家!大事不好!山脚下黑压压来了一伙官兵,起码三千往上!正顺着山道往山寨冲呢!”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热闹的宴席上,满院的笑声瞬间凝固,众人手里的碗筷“哐当”落地,脸上的满足瞬间被惊恐取代。苏凛猛地拍案而起,眼神锐利如刀,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桌布,沉声道:“弟兄们!抄家伙戒备!苏虎兄弟、苏熊兄弟,带主力守前门隘口,用滚石擂木堵死山道!秦风兄弟、陆川兄弟,领两队人守两侧山腰,防止他们迂回包抄!”

“三千人?!”苏虎扛着大刀的手猛地一紧,又惊又怒地骂道,“上次县府才派百十人,这次怎么来了这么多?是冲着咱们来的?”苏熊也攥紧了狼牙棒,憨厚的脸上满是凝重,闷声道:“大当家,前门隘口窄,能挡一阵,但架不住人多啊!”

士兵们也乱了阵脚,有人攥着刀枪的手不停发抖,有人下意识往同伴身边靠——山寨满打满算才几百弟兄,面对三千官兵,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沈砚眉头拧成疙瘩,强压下心头的惊悸,高声安抚道:“大伙儿别慌!三千人虽多,但山道狭窄,他们展不开阵型,咱们居高临下,能守!”他转头对李墨道:“先生,立刻带所有人——百姓、妇女孩子,还有我娘她们,从后山密道转移!动作快,别磨蹭!”

“砚儿,你务必小心!”沈母拽着沈砚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沈玥吓得脸色发白,死死抱住沈砚的腿,哭着喊:“二哥,我不跟姐姐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听话!”沈砚咬了咬牙,掰开妹妹的手,又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后山密道只有咱们知道,安全!等打退官兵,我就去找你们,还给你做双份锅包肉!”沈薇见状,立刻拉着母亲和哭啼的沈玥,跟上李墨的脚步往后山跑。

沈砚转身冲到苏凛身边,语速极快:“大当家,让弟兄们把宴席剩下的油汤、热油都搬到隘口,官兵爬山时,往下泼,能阻碍他们!再让会射箭的弟兄守在高处,专射领头的!”

苏凛眼睛一亮,立马吩咐:“照军师说的做!快!”

说话间,山腰传来秦风急促的呼喊:“军师!大当家!官兵打着州府的大旗,领头的是个骑高头大马的将军,看装备全是精锐,不像是来搜剿,倒像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沈砚和苏凛对视一眼,都心头一沉——山寨刚安稳没几天,既没劫州府的粮,也没杀官差,怎么会引来三千精锐官兵?

山风呼啸,裹挟着官兵的呐喊声越来越近,远处的山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蚂蚁般往上涌,铁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成片的冷光,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山寨。

“快!把灶台里的热油舀出来,装在木桶里抬到隘口!宴席剩下的油汤也别浪费,全搬上去!”苏凛立刻高声下令,声音里满是果决。

士兵们瞬间回过神,纷纷扔下碗筷行动起来——几个力气大的扛着空木桶冲向灶台,滚烫的热油舀进去,桶沿冒着袅袅白烟;还有人端着盛油汤的大盆,脚步飞快地往山道隘口跑,汤汁晃悠着溅出几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沈砚跟着苏凛冲到隘口,低头往下一看,山道上的官兵已经逼近半山腰,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涌来,领头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手里的长枪直指山寨方向,高声喊着:“山上反贼听着!速速缴械投降!若敢抵抗,格杀勿论!”

“反贼?老子看你们才是助纣为虐的狗腿子!”苏虎扛着大刀站在隘口最前面,对着山下怒声骂道,唾沫星子顺着风飘下去。

沈砚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别跟他们废话,等他们爬到隘口下方三丈处,先往下泼热油,再推滚石!弓箭手准备,专射领头的校尉和那个将军!”

“明白!”弓箭手们立刻弓上弦,搭着箭矢蹲在隘口两侧的岩石后,目光紧紧盯着山下不断逼近的官兵,手指微微发紧。

苏熊已经带着人把堆积的滚石、擂木挪到了隘口边缘,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垒得像小山,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闷声道:“军师,都准备好了!只要他们敢上来,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话间,最前面的几个官兵已经爬到了隘口下方,正仰头往上看,脸上满是嚣张。沈砚眼神一冷,抬手喝令:“泼!”

早已待命的士兵们立刻举起木桶,滚烫的热油“哗啦”一声泼了下去,伴随着官兵凄厉的惨叫,山道上瞬间响起一片哀嚎——热油溅在身上,瞬间烫出密密麻麻的水泡,有人滚倒在山道上,连带后面的官兵也乱了阵型。

“推滚石!”沈砚紧接着下令。

苏熊大手一挥,弟兄们合力推开滚石,磨盘大的石头顺着陡峭的山道往下滚,撞得山石飞溅,砸在官兵队伍里,瞬间砸倒一片,惨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原本整齐的冲锋队形彻底乱了。

“射箭!”

弓箭手们立刻松开手指,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山下,精准地落在慌乱的官兵中,几个领头的校尉应声倒地,骑在马上的将军见状,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长枪下令:“给我冲!拿下山寨,重重有赏!”

可山道狭窄,热油和滚石挡住了去路,官兵们挤在半山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成了活靶子。沈砚站在隘口,目光冷冽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三千官兵的基数摆在那,必须尽快想办法彻底打退他们,否则等官兵摸清山道情况,迟早会攻上来。

沈砚抬手示意士兵暂停攻击,扶着隘口的岩石,居高临下看向山下骑在马上的将军,声音洪亮又带着冷意:“山下将军听着!我山寨弟兄从未作乱,你们为何兴师动众来攻?莫不是州府同知王怀安,在你们面前颠倒黑白,污蔑我等是反贼?”

“放肆!”这话刚落,将军脸色瞬间涨红,不是被说中要害的慌乱,而是带着敬畏的暴怒,他猛地举起长枪指向沈砚,厉声喝道,“王大人乃州府同知,位列从六品,是朝廷钦命的重臣!尔等草寇也敢直呼其名,还敢肆意污蔑?”

他握着枪杆的手青筋暴起,眼神里满是忌惮——王怀安在州府根基深厚,连知府都要让他三分,自己不过是个从七品的校尉,奉命带队,谁敢质疑这位上官的命令?稍有迟疑,回头就是“通匪”的罪名,脑袋都保不住!

“污蔑?”沈砚冷笑一声,“上次王怀安监守自盗克扣官粮,嫁祸我山寨;这次又捏造罪名,派你等前来灭口,他的龌龊事,附近村镇谁不知道?你敢说你一无所知,只是心甘情愿被他当刀使?”

将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何尝没有疑虑?可一想到王怀安的官职和手段,后背就冒冷汗,咬牙硬声道:“休要妖言惑众!王大人的军令岂容置疑?本将军只知奉旨剿匪!再敢抵抗,格杀勿论——给我冲!哪怕填,也要把隘口填平!”

他怕再听沈砚说下去,自己会动摇,索性闭上眼下令,语气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山道上的官兵见状,也知道将军不敢违抗王怀安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哪怕前面还是滚烫的热油和滚石,也只能踏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

沈砚看着这一幕,眼神沉了下来——王怀安官职太大,这校尉根本不敢反抗,看来这场硬仗,终究躲不过去了。

沈砚看着山下踩着同伴尸体往上冲的官兵,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心里狠狠骂道:该死的王怀安,这是你逼我的!

他眼神瞬间变得狠厉,转头对苏凛和苏虎等人沉声道:“既然他非要置我们于死地,那就别留手了!苏熊兄弟,把准备好的火油桶抬上来,浇在滚石上点燃,往下推!苏虎兄弟,带一队人守住隘口两侧,别让官兵从侧面攀爬!”

“好!”苏熊立马应声,带着几个弟兄扛着装满火油的木桶冲过来,拧开桶盖,刺鼻的火油味瞬间散开,顺着隘口往下淌,紧接着有人点燃火把,扔在浇了火油的滚石堆上,火焰“腾”地一下窜起,照亮了沈砚冷冽的脸庞。

“推!”沈砚一声令下,燃烧的滚石带着熊熊火光往下滚,山道上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冲在前面的官兵被火燎到,惨叫着滚下山崖,后面的官兵被火光逼得连连后退,原本疯狂的冲锋势头瞬间被遏制。

苏虎扛着大刀,一刀砍退一个侥幸爬上来的官兵,溅起的鲜血洒在脸上,他抹了一把,对着沈砚大喊:“军师!这招管用!但火油不多了,撑不了多久!”

沈砚眉头紧锁,目光扫过隘口上疲惫的弟兄,心里清楚火油是权宜之计,三千官兵的补给远比他们充足,拖下去迟早会被攻破。他攥紧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王怀安,今日这血仇,我记下了,迟早要让你加倍偿还!

“弓箭手继续压制!”沈砚高声下令,“再把所有空木桶装满碎石,往下砸!能多拖一刻,后山的人就能多一分安全!”

官兵的惨叫声、火焰的噼啪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山谷间,沈砚站在隘口最前方,迎着扑面而来的烟火气,眼神坚定——这场仗,哪怕拼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能让王怀安的阴谋得逞!

将领看着山道上一片火海,弟兄们要么被烧得惨叫连连,要么被滚石砸得血肉模糊,冲了数次都没能靠近隘口半步,反而死伤惨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握着长枪的手都在发抖——再打下去,这三千弟兄怕是要折在这里,就算回去被王怀安追责,也总比全军覆没强!

他猛地勒住马缰,对着山下嘶吼道:“撤!全给我撤!快退下山去!”

声音嘶哑又急促,带着破釜沉舟的慌乱。山道上的官兵早已被火海和滚石吓破了胆,听到“撤退”的命令,如蒙大赦,纷纷丢掉兵器,互相推搡着往山下逃,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有人慌不择路滚下山坡,有人被同伴撞倒在地,惨叫声、呼喊声混在一起,乱成一团。

“别追!”沈砚抬手拦住正要冲出去的苏虎,眼神依旧警惕,“山路复杂,谨防他们有埋伏,守住隘口就行!”

苏虎咬牙切齿地看着逃窜的官兵,狠狠跺了跺脚:“便宜他们了!”话虽如此,还是听话地守住隘口,让弓箭手继续盯着山下,防止官兵反扑。

火焰渐渐熄灭,山道上留下满地尸体和兵器,血腥味混杂着火油味,刺鼻难闻。沈砚站在隘口,看着官兵狼狈逃窜的背影,心里的怒火并未消减——今日虽打退了他们,可王怀安绝不会善罢甘休,下次再来,恐怕会是更难缠的对手。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心里再次暗骂:王怀安,这笔账,咱们迟早要算清楚!

将领李奎带着满身烟火味和残兵,狼狈地跪在王怀安的同知府衙内,头埋得极低,不敢抬头看上座的人。他身上的铁甲布满划痕,战袍还沾着弟兄们的血污,声音带着颤音:“大人,属下无能……那山寨地势险要,又有火油滚石相助,弟兄们死伤过半,实在攻不下来……”

“废物!”王怀安猛地一拍案几,上好的青花瓷茶杯摔在地上碎裂,茶水溅了李奎一身。他身着锦袍,面容阴鸷,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李奎,“三千精锐,竟拿不下一个破山寨?本大人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李奎浑身发抖,磕着头辩解:“大人,那沈砚太过狡猾,山道狭窄根本展不开阵型,弟兄们……弟兄们是真的拼了……”

“拼了?”王怀安冷笑一声,起身走到李奎面前,用脚狠狠踩着他的手背,看着他痛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哼声,语气愈发阴狠,“本大人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你知道那沈砚为何敢与本大人作对吗?他手里握着我克扣官粮的证据!你杀不死他,就是给我留祸根!”

李奎疼得额角冒汗,只能连连求饶:“大人饶命!属下愿再带兵去攻,哪怕拼尽最后一人!”

“再去?”王怀安松开脚,蹲下身,手指捏住李奎的下巴,笑容残忍,“你觉得那山寨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他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冲进来两个黑衣护卫,二话不说就架起李奎。李奎惊恐地挣扎:“大人!属下知错了!求您饶我一命!”

王怀安背过身,语气冰冷:“杖责五十,贬为火头军,再敢提及今日之事,或是让沈砚的消息传出去,就提头来见。”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把他的家眷接到府衙‘看管’起来,别让他有二心。”

李奎的惨叫声渐渐远去,王怀安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天色,眼神阴鸷得可怕。他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低声自语:“沈砚……你以为打退李奎就没事了?既然硬攻不行,那本大人就给你玩点阴的……”

他转头对心腹吩咐:“去,把‘影卫’叫来。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混进山寨,取沈砚的项上人头!另外,再散布消息,说那山寨勾结反贼,朝廷不日将派大军围剿,让附近村镇没人敢帮他们!”

心腹躬身应下,看着王怀安毫无温度的眼神,心里一阵发寒——这位同知大人,向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沈砚这次,怕是真的要遭殃了。

心腹刚应声,门外就走进一道纤细的黑影,一身紧身夜行衣勾勒出利落的身形,面容被黑巾遮去大半,只露出一双冷冽如冰的眼睛,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便是王怀安从小收养、一手培养的义女,也是他最信任的影卫,凌霜。

“义父。”凌霜单膝跪地,声音清冷无波,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一件没有感情的兵器。

王怀安转身看向她,脸上的阴鸷褪去几分,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凌霜,从小教你的本事,该派上用场了。”

“请义父吩咐。”凌霜依旧低着头,语气恭敬。

“那山寨的沈砚,屡次坏我好事,还握着我的把柄。”王怀安走到她面前,语气阴狠,“李奎是个废物,硬攻不行,你就混进去——用你的本事,取他项上人头。记住,别留下任何痕迹,事成之后,我许你自由。”

“自由”二字一出,凌霜垂着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属下遵命。”她从小在王怀安身边长大,学的是杀人技,受的是严苛管教,所谓“义女”,不过是王怀安最锋利、最听话的刀。

王怀安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却带着威胁:“别让我失望。你知道,背叛我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你的命,还有你那早逝爹娘的‘牌位’,可都在我手里。”

凌霜身体一僵,眼神更冷,却依旧恭敬地应道:“属下明白。”

“去吧。”王怀安挥挥手,像打发一件物品。

凌霜起身,没有多余的动作,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阵淡淡的寒气。

王怀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凌霜是他亲手锻造的刀,最懂隐匿,最懂杀人,沈砚,这次看你还怎么躲!

夜色渐浓,凌霜换了一身洗得发白、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故意在泥地里滚了几圈,让自己浑身沾满尘土,原本冷冽的眼神也换上了一层惊恐与无助。她把随身的短匕藏在发髻里,又在脸颊上抹了几道灰,看上去就像个在战乱中与家人走散、流离失所的难民。

她沿着山道慢慢往上走,走到山寨门口时,故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什么人?!”哨兵立刻握紧刀枪上前,警惕地盯着她——刚打退官兵,山寨上下都绷紧了神经。

凌霜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官……官兵杀过来,我爹娘和弟弟都失散了……我一路跑,就想找个地方躲躲……求各位大哥行行好,收留我吧!”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哨兵对视一眼,转头朝寨内喊道:“军师!大当家!门口有个难民,说是和家人走散了!”

沈砚和苏凛正清点伤亡、加固隘口,闻言立刻走了过来。沈砚打量着地上的凌霜,她身形单薄,衣衫破旧,脸上满是恐惧,看起来确实像个受了惊吓的难民。但他刚经历过官兵围剿,心里多了几分警惕,沉声道:“你从哪里来?怎么知道这山上有山寨?”

凌霜早有准备,哭着回道:“我家就在山下的清溪村,官兵来的时候,听村里人说山上有弟兄们能护着百姓,我就拼命跑上来了……求你们别赶我走,我什么活都能干,不会白吃粮食的!”

苏凛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心先软了:“军师,看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像坏人,不如先收留她,等风头过了再让她找家人?”

沈砚眉头微蹙,又盯了凌霜一眼——她始终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眼神里的恐惧看起来毫无破绽。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不忍拒绝一个落难的女子,点头道:“行,先带她去后山的难民区,让我姐照应着,告诉她规矩,不许随意走动。”

“谢谢大哥!谢谢军师!”凌霜连忙磕头道谢,额头沾着泥土,模样愈发狼狈,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第一步,成功了。

被哨兵领着往后山走时,凌霜看似慌乱地四处张望,实则早已把山寨的布局、哨位暗记在心。路过前院时,她瞥见站在隘口旁的沈砚,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正是她此行的目标。

到了难民区,沈薇正给避难的百姓分发干粮,见凌霜浑身脏兮兮的,连忙递过一块饼子:“别怕,在这里安全。”

凌霜接过饼子,低声道谢,顺势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寒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王怀安的影卫,只是一个寻求庇护的难民,而她的刀,已经悄悄对准了沈砚的咽喉。

沈薇见凌霜浑身脏兮兮的,还一直瑟缩着,心下更是怜惜,拉着她的手往自己临时住处走:“跟我来,我那儿有干净的衣裳,你先换了,再烧点热水洗把脸。”

她的手温暖又有力,凌霜下意识想抽回,却被沈薇握得更紧,语气温柔:“别怕,我叫沈薇,在这里没人会欺负你。”

到了住处,沈薇翻出自己一件半旧的粗布裙递给她,又转身去烧水。凌霜捧着衣服,看着沈薇忙碌的背影,眼底的寒意淡了一丝,却依旧警惕——她从未感受过这般真切的暖意,只觉得陌生又危险。

热水烧开后,沈薇帮她兑好温度,递过布巾:“擦擦吧,看你脸脏的。”凌霜低头擦拭,露出的脸颊虽带着几分苍白,却也算清秀。沈薇看着她,笑着说:“你长得真好看,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我带你熟悉这里,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往后几日,沈薇待凌霜真如亲妹妹一般:吃饭时总把碗里的粗粮饼多分给她半块,夜里怕她着凉,把自己的薄被挪过去一半,干活时也总护着她,不让她干重活。闲下来时,还会跟她讲山寨的事,说沈砚的厉害,说苏虎兄弟的豪爽,语气里满是骄傲。

凌霜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表现得乖巧又顺从,暗地里却把沈薇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沈砚每日辰时会去隘口巡查,午时会和苏凛等人议事,山寨的粮仓在西侧,密道入口在后山老槐树下。

她会借着帮沈薇送东西的机会,悄悄观察沈砚的行踪,可每次对上沈薇温和的眼神,心里总会莫名一滞。有一次,沈薇拉着她的手,轻声问:“你以后要是找不到家人,就留在山寨吧,我们都能当你的家人。”

凌霜指尖一颤,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低哑:“谢谢薇姐。”眼底却掠过一丝挣扎——她是来杀人的刀,怎配拥有“家人”?可沈薇的好,却像一缕暖阳,悄悄照进她早已冰封的心底,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任务,生出了一丝动摇。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难民区,斑驳的光影落在地上。凌霜已经将短匕藏在袖中,指尖紧紧攥着,正借着帮沈薇晾晒衣物的名义,悄悄留意着沈砚可能出现的方向——她打听好,沈砚今日午后会去后山查看密道,难民区是必经之路。

就在她调整呼吸,准备找机会尾随或佯装偶遇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迈步走来,正是沈砚。他刚巡查完西侧粮仓,路过难民区,看到沈薇,笑着抬手:“姐,忙着呢?”

“砚儿?你怎么过来了?”沈薇立刻放下手里的衣物,快步走过去,语气里满是亲昵,“刚想给你送点水,你就来了。”

“刚好顺路,过来看看。”沈砚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凌霜,眼神温和,像对待普通难民一样点头示意,随即转向沈薇,“最近难民区这边都还安稳吧?没什么异常情况?”

“挺好的,大家都很安分,凌霜也帮了我不少忙。”沈薇笑着拉过凌霜,对沈砚介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凌霜。”

凌霜的身体猛地一僵,袖中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掌心——姐?他叫沈薇“姐”?

她一直知道沈薇和沈砚关系亲近,却从未想过两人是亲姐弟!之前沈薇跟她讲起沈砚时,语气骄傲又依赖,她只当是山寨里的手足情谊,竟没察觉这层最亲近的关系。

一瞬间,无数情绪在她心底翻涌:惊讶、慌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无措。她是来杀沈砚的,可沈砚,是那个待她如亲妹妹、给她温暖的沈薇的亲弟弟。

如果她动手,沈薇会怎么样?那个总是笑着给她分饼子、夜里把被子挪给她一半的姐姐,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去,甚至可能知道凶手就是她这个被她真心对待的“妹妹”。

凌霜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眼神里的冷冽被复杂取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沈砚的目光,连之前伪装的乖巧都差点维持不住。她攥着短匕的手微微颤抖,心底那丝早已存在的动摇,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一个“敌人”,却无法忽视沈薇给予的温暖,更无法想象亲手毁掉这份温暖后,沈薇的模样。

“凌霜?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沈薇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伸手想碰她的额头,“是不是累着了?”

凌霜猛地抬头,避开她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低哑:“没……没事,薇姐,可能有点晒得慌。”她的目光飞快地瞥了沈砚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动手的念头,第一次在她心里,变得迟疑而沉重。

沈砚看着凌霜僵硬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官兵刚退,王怀安绝不会善罢甘休,硬攻不成,必然会派细作渗透。这凌霜来得时机太巧,言行看似无懈可击,可刚才听到他和沈薇的姐弟关系时,那份慌乱绝非普通难民所有。

他瞬间猜到了七八分:这姑娘,就是王怀安派来的杀手。

但沈砚没有声张,反而压下了警惕,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与其直接戳穿,不如以身做饵,看看她究竟有何目的,或许还能从她口中套出王怀安的更多阴谋。

他不动声色地对沈薇笑道:“姐,我待会儿要去后山查看密道加固情况,凌姑娘既然熟悉了几日,不如让她跟我一起去?正好帮我指指路,也让她多熟悉熟悉后山的规矩。”

沈薇一听,立刻点头:“好啊!凌霜,你跟我弟去转转,后山风景好,也安全。”

凌霜心里咯噔一下——沈砚主动让她同行?是起了疑心故意试探,还是……她攥紧袖中的短匕,犹豫片刻,终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低头应道:“好。” 心底却警铃大作,同时又生出一丝诡异的期待——这或许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两人顺着后山小路往密道方向走,一路上沈砚故意放慢脚步,闲聊般说道:“凌姑娘,听我姐说,你是清溪村人?我前几日去过那村子,怎么没听说有你这样的姑娘家?”

凌霜心头一紧,强作镇定地回道:“我……我平时很少出门,村里人不太熟悉我。”

“是吗?”沈砚笑了笑,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直面凌霜,眼神锐利如刀,不再有半分温和,“可我听说,清溪村的百姓,早在官兵围剿前就躲进深山了,你又是怎么独自跑上山寨的?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清溪村人?”

凌霜浑身一僵,脸色瞬间煞白,袖中的短匕猛地抽出,直指沈砚的咽喉,声音冷冽:“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既然被识破,她也不再伪装,眼底的挣扎被决绝取代,可握着匕首的手,却依旧微微颤抖。

沈砚没有躲闪,反而往前逼近一步,匕首的锋芒几乎贴到他的脖颈,他却神色平静:“从你说自己是清溪村人那一刻起。王怀安派你来杀我,对吗?”

凌霜瞳孔骤缩——他竟然连王怀安都猜到了!

“既然知道,你还敢以身犯险?”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你敢动手,早就动了。”沈砚看着她颤抖的手,语气放缓了些,“刚才在难民区,你明明有机会,却因为我姐,犹豫了,不是吗?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王怀安派来杀我的,对吧!”

每一句话都戳中要害,凌霜的匕首再也握不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满眼震惊地看着沈砚——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沈砚弯腰捡起匕首,扔到一旁,沉声道:“我不是要杀你,只是想跟你谈谈。王怀安对你,是把你当成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做他的刀,为他的龌龊事卖命吗?”

凌霜蹲下身,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片刻后,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她放下手,眼底满是红血丝,声音哽咽却清晰:“是……我是他的义女,也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影卫。”

“我爹娘早逝,五岁那年被他收养,他没教过我半分温情,只教我杀人、隐匿、伪装。在他眼里,我从来不是什么女儿,只是一把听话的刀——一把能帮他铲除异己、掩盖龌龊事的刀。”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还有一丝绝望,“他说,只要我乖乖听话,事成之后就给我自由,可我知道,那都是骗我的。我爹娘的牌位被他锁在府里,他用这个拿捏我,我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沈砚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凌霜苍白的脸上,能看到她眼底深处的疲惫与不甘——那是长期被操控、失去自我的痛苦。

“这次来杀你,是他的命令。”凌霜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沈砚,“我伪装成难民混进来,本想找机会动手,可……可薇姐她对我太好了。”说到沈薇,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愧疚,“她给我分饼子,给我盖被子,还说要当我的家人。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温暖,每次想动手,看到她的笑容,就下不了手。”

“刚才听到她叫你‘弟弟’,我彻底慌了。”凌霜自嘲地笑了笑,泪水滑落,“我要是杀了你,她该多伤心?我怎么对得起她对我的好?可我不杀你,回去之后,王怀安也不会放过我,还有我爹娘的牌位……”

她陷入两难的挣扎,双手用力抓着地面的泥土,指节泛白。

沈砚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王怀安用牌位拿捏你,是因为他知道你有软肋。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孝顺,不是被人操控着作恶,而是让你爹娘的在天之灵,看到你活得自由、清白?”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不是他的刀,你是活生生的人,有选择的权利。与其回去被他继续当工具使唤,不如留在山寨,和我们一起对付他——不仅能摆脱他的控制,还能揭穿他的罪行,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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