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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尸墙屏障与幽灵指令

丧尸爆发第一百八十七天,深秋。

岭南的深秋褪去了酷暑,却未染上北方的萧瑟肃杀,只余下一种沉闷的、仿佛凝滞的铅灰色。天空永远是低垂的灰白幕布,吝啬地撒下稀薄的光线。梅州市五华县碧桂园小区,昔日的花园洋房景观早已沦为滋生绝望的温床。枯黄的杂草在无人修剪的花圃和步道砖缝里疯长,掩埋了散落的玩具、破碎的花盆和干涸发黑的可疑污渍。曾经葱郁的景观树,叶子落了大半,残留的也蔫蔫地卷着边儿,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空气中飘荡着一种复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无处不在的腐臭味是基调,混杂着垃圾长期堆积发酵的酸馊、霉菌在潮湿角落疯狂滋生的阴湿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食物彻底腐败后散发的甜腻恶臭——那是某个密封不严的储藏点被丧尸或同类洗劫后留下的最后印记。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埃,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凉破败。偶尔一阵稍大的风吹过,撞在楼体上,带起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锐鸣——那是某户人家破碎的窗框残骸在晃动。

A2栋,如同这片末日坟场里一座沉默的黑色方尖碑,静静地矗立着。从外观看,它与旁边的A1、A3、A4、A5栋并无太大区别。窗户大多黑洞洞的,不少玻璃碎裂,用木板、纸箱甚至破布潦草地堵着。墙体上攀爬着枯萎的藤蔓,雨水冲刷留下的污痕纵横交错,昭示着无人维护的荒废。单元入口那扇厚重的防火门紧紧关闭着,门把手和锁孔处凝结着厚厚的污垢和铁锈,仿佛已许久未曾开启。

然而,只有真正靠近,才能感受到这栋楼的“与众不同”。

一种令人头皮发炸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警告!

“嗬…嗬嗬……”

“呃…啊……”

低沉、嘶哑、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扯般的呻吟,从A2栋低层那些破碎的窗户黑洞里,断断续续地渗出来!那不是一两只,而是几十上百只喉咙里共同发出的、充满了无尽饥饿与空洞的合奏!声音黏腻、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在寂静的小区里幽幽回荡,仿佛这栋楼的内部,埋藏着一个通往地狱的入口。

更诡异的是,这种嘶吼并非杂乱无章。它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始终徘徊在低层区域,极少向高层扩散。偶尔,楼下会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那是某个不知疲倦的“住客”在用腐烂的头颅或僵硬的身躯,一次次撞击着楼梯间的墙壁或防火门。

钢铁堡垒的延伸:尸骸守护者

时间回溯到丧尸爆发后的第三十天。

那时的A2栋,远比现在更加“热闹”。末日初临时的混乱与恐慌,在这栋入住率不算高的楼里也未能幸免。16层往下,不少未能及时逃离或躲藏失败的居民,在最初的混乱中变成了感染者。它们在本能的驱使下,在楼道里、在空置的房间里盲目地游荡、嘶吼、撞击。

李峰和李娜,在彻底封锁加固了16层以上通往楼下的所有通道(那道厚达数公分、多重锁死的钢板门是核心防线)后,开始着手清理堡垒下方的“安全隐患”。那是段极其艰辛和令人作呕的日子。两人全副武装,李峰持枪(主要为92式手枪和霰弹枪)在前开路,李娜紧随其后,负责补刀和警戒。他们一层一层往下清理,利用楼道狭窄的空间和防火门的开合,逐个击破。撬棍砸碎颅骨的闷响、霰弹枪近距离轰击的爆鸣、李娜用消防斧劈砍颈骨的撕裂声……伴随着丧尸濒死时更加狂乱的嘶吼,构成了那段血色清洗的主旋律。

浓烈到化不开的尸臭,混合着消毒水和硝烟味,弥漫在每一层楼道。腐烂的体液在地面汇成粘稠的溪流,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叽”声。墙壁上、防火门上,溅满了黑褐色干涸的血浆和破碎的组织。

当清理到第10层时,李峰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通往9层的消防门,门外传来密集的抓挠和嘶吼声——显然,下面的丧尸数量更多。

“峰哥,怎么办?炸药?”李娜喘着粗气,抹了一把溅到护目镜上的污血,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绝望。一层层清理下去,难度和危险系数都在倍增。

李峰没有回答,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这层相对空旷的楼道和敞开的几扇防盗门(已被暴力破开)。一个计划悄然在他心中成型。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李峰独自一人,驾驶着一辆经过简陋加固(焊接了钢板格栅)的破旧五菱宏光面包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A2栋的地下车库(入口早已被他用废弃车辆和杂物封堵,只留下一条极其隐蔽的单向通道)。车辆引擎低沉地咆哮着,碾过小区内荒草丛生的道路,径直冲向小区外围。

李娜站在25层巨大的落地窗前,透过预留的观察缝隙,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峰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每次峰哥独自外出,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她只能死死地盯着那辆在破败街道上如同蚂蚁般移动的小面包车,双手紧紧攥着窗帘边缘,指节发白。

不到一小时,面包车轰鸣着回来了。但这次,车后似乎拖着沉重的负担,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李娜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到,车尾处,赫然跟着一小群被引擎声吸引的丧尸!它们嘶吼着,僵硬地奔跑着,追逐着移动的“声源”!

面包车没有驶向A2栋的车库入口(那里决不能被暴露),而是绕着A1栋、A3栋、A4栋、A5栋外围疾驰!

“峰哥要干什么?!”李娜惊愕万分,几乎失声。

面包车如同一个移动的诱饵,在几栋楼之间灵活穿梭,不断刺激着引擎,发出巨大的噪音。很快,不仅车后原本跟着的丧尸数量增加了,A1、A3、A4、A5栋底层那些被禁锢在单元楼内的丧尸也被这巨大的声响彻底激活!它们疯狂地撞击着一楼单元门内侧的防火门,发出震耳欲聋的“砰砰”巨响!整个小区外围区域的丧尸都被吸引了过来!

李峰驾驶着面包车,如同最高明的斗牛士,牵引着身后越来越庞大的“尸潮”,最终抵达了A2栋正门单元入口!

他猛地踩下刹车,面包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在单元门前。就在尸潮即将淹没车辆的瞬间,李峰动作快如闪电,推开车门,一个翻滚窜出,同时反手甩出两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方块物体,精准地扔进了面包车敞开的驾驶室!

“嗡——呜——!嗡——呜——!”

两个被激活的高频扬声器瞬间爆发出刺耳至极、如同防空警报变调的噪音!声音穿透力极强,瞬间盖过了所有丧尸的嘶吼!

即将扑到车身的尸潮动作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锅,彻底沸腾了!它们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活人血肉,疯狂地扑向那个发出致命噪音的源头——面包车驾驶室!它们嘶吼着,用腐烂的身体狠狠撞击着车身,伸着枯槁的手臂试图撕扯车内的声源!

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混乱,李峰早已闪身到A2栋单元门侧翼一个不起眼的、伪装成配电箱的隐蔽小门前。他迅速输入密码,拉开厚重的小铁门,闪身而入,再将门死死锁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五秒!

进入狭小的缓冲隔间,他立刻通过另一个通道爬楼梯返回16层,再从16层乘坐电梯回到25层。

当他回到落地窗前时,李娜正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楼下惊心动魄的一幕。

蜂拥而至的尸群彻底淹没了那辆面包车。车身在无数枯槁手臂的拉扯和撞击下剧烈摇晃,车窗玻璃瞬间粉碎!那两个高频扬声器被淹没在尸潮之下,但刺耳的噪音依旧顽强地钻出来!

就在这时,李峰手中的遥控器按钮再次按下。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从A2栋单元门厚重的防火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是门锁被强力电磁装置瞬间吸开的清脆“咔嚓”声!

紧闭了许多天的A2栋单元门,竟然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内,是早已被李峰和李娜清理干净的、相对空旷的一楼大堂。但这条缝隙,对于门外那些被噪音刺激得彻底疯狂的丧尸来说,就是黑暗中的灯塔!就是血肉的召唤!

“吼——!!!”

离门最近的几只丧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嘶吼着就扑向了那道缝隙!它们用身体挤撞、用手扒拉,门缝被迅速扩大!更多的丧尸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的洪水,疯狂地涌入A2栋的一楼大堂!

李娜瞬间明白了峰哥的意图!他想利用丧尸堵死A2栋的低层入口!利用这些不死不休的怪物,成为堡垒最外层、最不知疲倦的守护者!用它们来阻挡一切可能的窥探和入侵!

“可是……它们……它们会不会上来?”李娜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会。”李峰的声音异常冷静,他指着屏幕墙上的监控画面。画面显示,在通往2楼的消防楼梯平台处,一道异常坚固的栅栏门早已被他焊死。这道门的位置经过精心计算,只留下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仅能容一两只丧尸艰难挤入。而在10层通往11层的消防门处,则被他用粗壮的链锁从门内侧死死反锁加固。“它们会被困在10层以下,成为一道活动的警戒线。”

李峰的计划远不止于此。他再次操作遥控器。只见A1、A3、A4、A5栋的单元门内部,几乎同时发出类似的轻微机械声!显然,他早已暗中潜入,对这几栋楼的单元门锁进行了改装!

“吱呀——”“哐当!”

在面包车噪音的持续引诱下,这几栋楼底层被困的丧尸对单元门的冲击本就达到了顶峰。单元门锁的内部机关被李峰远程解锁的瞬间,巨大的压力立刻让这些本就承受着疯狂冲击的门扉猛地向内弹开!

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A1、A3、A4、A5栋内部的丧尸,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瞬间涌出单元门!它们汇入小区主干道上由面包车噪音吸引而来的更大尸潮,场面混乱到了极点!而当面包车内的扬声器电量终于耗尽,噪音停止后,失去了统一目标的庞大尸群,一部分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更多的,则循着本能,涌向了唯一敞开大门的A2栋!

A2栋一楼大堂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入口,贪婪地吞噬着汹涌而入的尸潮。嘶吼声、撞击声、骨骼摩擦声在楼体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当最后一只丧尸挤进A2栋,单元门因为内置的延时装置和弹簧铰链的作用,在巨大的噪音掩盖下,“砰”地一声重新关闭!内部的电磁锁同步启动,再次牢牢锁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A2栋内部,从1层到10层,彻底变成了丧尸的巢穴。它们在一楼大堂、在楼道里、在那些被清理过的空房间内盲目地游荡、嘶吼、撞击。通往11层的消防门被锁死,它们无法上行。它们成为了A2栋最忠诚(也最致命)的天然屏障。

孤岛暖巢:对比下的天堂

A2栋25层顶复,堡垒核心。

外界凛冽的寒风和绝望的嘶吼,被厚达五公分的合金装甲隔板和三层真空隔音玻璃彻底隔绝。恒温恒湿系统无声地运转,维持着室内恒定在22摄氏度的宜人温度。空气滤清系统将外界的腐臭、尘埃和可能的病毒因子层层过滤,只留下洁净、干燥、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客厅里,光线柔和。

巨大的曲面液晶电视屏幕上,色彩斑斓的动画人物正在夸张地奔跑、跳跃,发出欢快的配音。声音透过高品质的音响流淌出来,清晰而富有层次,充满了童趣和活力,与窗外地狱般的景象形成了荒诞而残酷的对比。

李娜蜷缩在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里,整个人陷进去,像一只慵懒的猫。她穿着一套纯白色的真丝长袖睡衣睡裤,布料柔软丝滑,贴合着身体玲珑的曲线。脸上敷着昂贵的海藻泥面膜,呈现一种奇异的深绿色,只露出光洁的额头、紧闭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唇。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覆盖在眼睑上。她一只脚的脚趾甲已经涂好了鲜艳欲滴的大红色甲油,如同落在雪地上的几瓣红梅,另一只脚正被舒适地搁在铺着柔软绒布的脚凳上,小巧精致的脚趾微微蜷曲,指甲盖上均匀涂抹的最后一抹鲜红正缓缓凝固。旁边的小推车上,琳琅满目:卸妆水、保湿喷雾、各色指甲油、护手霜、身体乳、面膜……全是李峰外出搜索物资时,根据她的描述或品牌包装图片,从县城高档商场废墟或富人区别墅里“发掘”出来的奢侈战利品。

沙发扶手上,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新鲜的奇异果、草莓、蓝莓——在末世是绝对的奢侈品。沙发旁的小边几上,一个藤编的零食筐堆得冒尖:真空包装的进口薯片、比利时巧克力、日本小饼干、坚果混合包、话梅果脯……旁边还放着几支包装精致的棒棒糖。李峰知道她嗜甜,每次外出,糖果总是搜索清单上的优先项。

此刻,李娜正闭着眼睛,手指随着动画片的背景音乐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拍子。敷着面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全身心放松的姿态,昭示着一种近乎真空般的安逸。物资的极大丰富和李峰带来的绝对安全感,让这座堡垒成了末日里一个不可思议的悖论——一个被死亡包围的生命绿洲。

窗外的炼狱:女人的地狱

同一片灰暗的天空下,相隔不过百米的碧桂园幸存者团队蜗居地——小区物业中心二楼会议室的一隅。

陈婶麻木地撕扯着一块又干又硬、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过期压缩饼干,用唾液艰难地湿润、软化,再一点点吞咽下去。每一次吞咽,粗糙的饼干碎屑都刮擦着食道,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她的嘴唇干裂起皮,像干涸的河床。饮水配额极其紧张,每一口都需精打细算。角落里,周伯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破布沾着一点点浑浊的、沉淀过的雨水,擦拭着自己红肿溃烂的脚踝——那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皮肤感染。

最刺目的,是孙老师身边那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脏得看不出原色,袖口磨得发亮。她安静地坐着,一双本该稚嫩的小手上缠满了破布条。陈旧的污血渗透布条,形成深褐色的斑块。那不是装饰,是为了止血和防止感染。几天前,她在跟随大人搜寻物资时,被一个隐藏在废弃药柜后的丧尸突然伸出的爪子狠狠抓挠过!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没有药物,没有缝合,只有孙老师含着泪,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破布紧紧缠绕包裹,再用烧红的铁片草草灼烧伤口边缘试图止血消毒。女孩痛得几乎晕厥,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哭出声,只是小脸惨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浸透。此刻,那缠绕的破布下,是钻心的疼痛和随时可能恶化的致命感染风险。孙老师看着女儿,眼神里是刻骨的绝望和无能为力的痛苦,他只能一遍遍轻声安慰,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而在另一个角落,老张的妻子蜷缩在一张破旧的会议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布满灰尘的天花板,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她的头发蓬乱枯槁,脸颊深陷,精神在长期的饥饿、恐惧和失去儿子的打击下,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一次失败的寻找食物行动中,她亲眼目睹另一个年轻女孩被丧尸拖入黑暗的楼道深处,那戛然而止的凄厉惨叫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没有尖叫,没有哭泣,只是回来后就这样坐着,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物资匮乏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脖颈,越收越紧,窒息感无时无刻不在。饥饿腐蚀着他们的力量和精神,寒冷(深秋的寒意越来越重)侵蚀着他们的体温和意志。每一次外出搜寻,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归来,都伴随着减员的噩耗和更深的绝望。女人们不仅要承受生理上的极限折磨,更要时刻提防来自同类(尤其是团队内部某些蠢蠢欲动者)的觊觎和不怀好意的目光。活着,在这里,变成了最沉重的负担和最卑微的祈求。

李娜偶尔敷着面膜,抱着零食看向窗外那几栋破败的居民楼时,看到某个窗户缝隙后一闪而过的、枯槁麻木的女人面孔,心头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怜悯?是庆幸?或许都有。但随即,她会更加用力地抱紧怀里的薯片袋子,将目光收回到色彩斑斓的动画片上。峰哥用钢铁和鲜血为她筑起的堡垒,隔绝的不仅仅是丧尸和严寒,更隔绝了外面那个吞噬一切尊严和希望的无边炼狱。她知道,自己的安宁是用什么换来的,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每一分每一秒。

探索的噩梦:A区的死亡陷阱

碧桂园幸存者团队从未放弃过寻找那个神秘的“狙击手”或者“物资点”。A区,这个距离他们最近、却又最为诡异的楼栋,自然是重点怀疑对象。尤其是当b、c团队提出那个诱人却又致命的条件后,搜寻的意愿变得空前强烈。然而,每一次对A2栋(以及被李峰如法炮制处理过的A1、A3、A4、A5栋)的探索尝试,都以惨烈的失败和恐怖的阴影告终。

第一次尝试发生在丧尸爆发后大约五十天。

由小李带着两个胆子稍大的小伙子,趁着正午阳光最烈、丧尸相对迟钝的时候,摸到了A2栋单元门口。他们合力撬开了单元门紧闭已久、锈迹斑斑的锁眼(李峰并没有彻底焊死,保留了被强力开启的可能,这正是陷阱的一部分)。

“嘎吱——”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缝隙。

一股浓烈到令人眩晕作呕的、如同打开千年古墓般的混合恶臭——尸臭、血腥、内脏腐败的甜腥、排泄物发酵的酸馊——如同有形的粘稠液体,猛地从门缝里喷涌而出!瞬间将三人淹没!

“呕……”小李身后的同伴当场弯腰干呕起来,脸色煞白。

小李自己也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缝隙内,是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空间。浓重的黑暗如同实质,吞噬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柱,只能勉强看清门口附近地面上厚厚一层黑褐色的、黏腻的反光,像是踩踏过无数次的屠宰场血污地毯。

“嗬…嗬……”

“呃啊…”

低沉、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从黑暗中传来,仿佛有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门口的光亮。

“小李哥…算…算了吧…这味儿…还有这声音…里面…里面绝对挤满了!”身后的同伴声音都在发颤,紧紧攥着手里的钢管。

小李也有些胆寒,但想到团队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绝望的眼神,他咬咬牙:“怕什么!正午呢!它们动作慢!我们进去看看一楼大堂!找找有没有消防图或者信箱什么的!看一眼就撤!”

他深吸一口气(立刻被恶臭呛得咳嗽),鼓起勇气,率先侧身挤进了门缝。

就在他双脚刚踏上那粘腻地面的瞬间——

“嗡——呜——!嗡——呜——!”

一阵突兀、极其尖锐刺耳、如同防空警报变调的噪音,猛地从一楼大堂通往楼梯间的阴影角落里炸响!声音之大,震得小李耳膜嗡嗡作响!这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煽动性,仿佛专门针对丧尸敏感的听觉神经!

“吼——!!!”

“嗬嗬嗬!!!!”

死寂的黑暗瞬间被点燃!如同滚油锅里泼进了冷水!无数非人的嘶吼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充满了狂暴的兴奋!黑暗中,无数道僵硬的黑影猛地转向门口光源的方向!紧接着就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脚步声、撞击声!

“操!什么东西!跑!”小李魂飞魄散,头皮炸裂!他根本顾不上看清,转身就想往外挤!

晚了!

离门最近的几只丧尸已经嘶吼着扑到了门口!腐烂的手臂穿过门缝,疯狂地抓挠!一只枯槁苍白、指甲乌黑断裂的手,擦着小李的后背猛地抓过!带起的腥风让他后背瞬间冰凉!

“啊!”跟在他后面、还在门外的同伴惊恐地看着门缝里突然伸出的几只鬼爪,吓得连连后退。

“关门!快他妈关门啊!”小李一边惊恐地嘶吼,一边死命地往外挤!门缝太窄,他被卡住了!一只丧尸的爪子抓住了他的衣角!

门外的两人吓得魂飞天外,下意识地用力去推那沉重的单元门!

“砰!”

厚重的防火门猛地合拢!

“啊——!!!”门缝里传来小李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门外两人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看着厚重的门板剧烈地震动着!里面传来疯狂的撞击声、撕扯声和小李最后几声短促到极致的哀鸣,随即就是令人牙酸的啃噬和吞咽声……

两人连滚爬爬地逃离了A2栋,裤裆湿了一片,回到营地后噩梦连连,高烧了好几天。小李的结局,成了营地中一个禁忌的恐怖传说,让A2栋彻底笼罩上了一层“死亡入口”的阴影。

第二次尝试由老张亲自带队,发生在第一百天左右。他们接受了教训,不敢再走单元门,转而试图从外部攀爬。

目标锁定在A2栋三楼一个窗户玻璃破碎、窗帘半挂的空置房间。他们找来一架物业仓库里找到的、锈迹斑斑的伸缩铝合金梯子(长度勉强够到二楼窗沿),由身手最灵活的瘦猴(上次被李峰在停车场打烂耳朵的那个)负责攀爬。

瘦猴忍着伤耳的疼痛和恐惧,在同伴的帮助下颤巍巍地将梯子架在二楼窗沿下。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攀爬。梯子在他的重量下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让人心惊胆战。

终于,他的指尖够到了三楼破碎的窗沿!

就在他心中一喜,准备用力翻进去的瞬间——

“哗啦!”一声脆响!

他脚下踩着的一块松动的水泥窗沿装饰条,毫无预兆地碎裂脱落!

瘦猴惊叫一声,身体猛地一坠!脚下失去支撑点!他双手死死扒住窗沿,整个身体悬在了半空!

“瘦猴!撑住!”下面的老张等人急得大叫!

瘦猴双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拼尽全力试图将自己拉上去。他苍白的脸因为用力而扭曲,伤耳处又有血丝渗出。他艰难地将头探过窗沿,想看清室内情况好借力。

视线投向窗内幽暗房间的刹那……

瘦猴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怪叫声!他扒着窗沿的手瞬间脱力!

“不——!!尸…尸梯!!!”他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扭曲变调的尖叫,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从三楼高度摔了下来!

“砰!”沉闷的撞击声。

瘦猴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身体诡异地扭曲着,口中不断涌出带着泡沫的鲜血,手脚抽搐了几下,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凝固着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极致恐惧,很快便没了声息。

“尸梯?!”老张冲过去扶起瘦猴,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抬头看向三楼那个黑洞洞的窗口!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

在那扇窗户后面,在那个破碎的房间内!无数腐烂、僵硬的躯体如同堆积的木柴,层层叠叠地摞在一起!一直堆到了接近天花板的高度!那些枯槁的手臂、空洞的脑袋、裸露的肋骨……构成了一道由死亡凝固而成的、令人魂飞魄散的“阶梯”!刚才瘦猴探头看到的,不是空房间,而是无数双空洞泛白的眼睛齐刷刷“凝视”他的恐怖景象!

尸梯!

这根本不是人能设计出来的陷阱!这是地狱的造物!是魔鬼的杰作!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老张。他背起瘦猴尚且温热的尸体,带着同样面无人色的同伴,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被诅咒的地方。从此,“尸梯”成为了碧桂园幸存者心中最深沉的噩梦,A2栋也彻底成为了一个不可触碰的死亡禁区。那栋楼里,盘踞着远超他们想象的恐怖存在,不仅拥有致命的武器和坚固的堡垒,更拥有着玩弄死亡、将丧尸化为己用的恶魔般的智慧!

寒夜低语:幽灵的承诺

丧尸爆发第一百八十七天,凌晨两点。

深秋的寒气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碧桂园小区每一个角落。物业中心二楼会议室临时改造的“安全屋”内,一片死寂。幸存者们裹着单薄的、散发着霉味的被褥或衣物,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在饥饿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陷入一种半昏半醒的沉睡。角落里,孕妇林嫂发出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干呕,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和绝望。

安全屋唯一的出入口,是一扇用粗大木方从内部顶住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门。门板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撞击凹痕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门前,王小雨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钢管,倚靠着冰冷的墙壁站着。她身上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破旧的男式棉衣,袖口磨得发亮,领口处能看到里面套了好几层同样破旧单薄的衣物。即便如此,深秋凌晨的寒意依旧像无数根细针,穿透层层布料,刺入她的骨髓。她缩着脖子,小脸冻得发青,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强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防线。

值夜,是营地最艰苦的任务之一。幸存者团队人手捉襟见肘,女人和半大的孩子也必须参与轮值。这个时间段,正是人最困乏、警惕心最低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黑暗中游荡的丧尸,某些蠢蠢欲动的不安定分子,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威胁。

远处,不知哪个方向的废墟深处,隐约传来丧尸拖沓的脚步声和意义不明的低吼,忽远忽近,如同地狱的叹息,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恐怖。寒风穿过破碎的窗户缝隙,发出“呜呜”的鬼泣声。

王小雨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短暂的剧痛驱赶睡魔。她抬起头,茫然地望向门缝外无边无际的黑暗,眼神空洞。明天……明天就是和他们两帮人谈判的日子了。谈判桌对面是贪婪的鬣狗和无尽的屈辱,谈判桌这边是绝望的筹码和无力的挣扎。那个虚无缥缈的“狙击手”,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找不到他,他们连做交易的资格都没有。更可怕的是,即使找到了,谁又能保证那个神秘冷酷的存在会为了他们这点蝇头小利去对抗盘踞县医院、武装到牙齿的A团队那帮豺狼?

绝望像冰冷的铁箍,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后响起!冰冷、低沉、毫无感情波动,如同贴着耳廓吹来的西伯利亚寒风,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清晰质感!

“别回头。”

王小雨浑身剧震!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睡意和寒冷,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炸裂的恐惧!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跳出来!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声音继续道,语速平稳,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冻土上:

“告诉你们的人。”

“明天谈判桌上,答应那两帮人的条件。”

“医院的首领,我会在七天内清除。”

如同平地惊雷!王小雨的大脑一片空白!答应条件?清除A团队首领?是他?!真的是那个A区-c区的……魔鬼?!

巨大的震惊和本能驱使着她!她猛地扭过头!

身后,是冰冷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墙角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纸箱和杂物。空无一人!

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她极度疲惫和紧张下产生的幻听。

王小雨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恐地扫视着眼前的黑暗。什么都没有!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没有人影!只有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远处丧尸若有若无的嘶吼。

可是……那声音……那冰冷的触感……那清晰无比的字句……如此真实!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钢管,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巨大的恐惧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如同岩浆般从心底喷涌而出!是他!他知道了!他愿意出手!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那狂喜的呜咽声泄露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冷汗,在冻得发青的脸上留下冰凉的痕迹。

幽灵般的低语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安全屋沉重的铁门依旧冰冷地矗立着,门内是压抑的沉睡和痛苦的喘息。王小雨如同被钉在原地,瑟瑟发抖,内心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峰哥像一缕真正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退回到物业中心大楼外浓重的阴影之中。他脸上覆盖的黑色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军用微光夜视仪幽绿的视野里,清晰地映出王小雨僵硬颤抖的背影和她猛地回头的动作。那双清澈眼眸中的恐惧、震惊和随后燃起的狂喜,如同高清画面般被他捕捉。

他刚刚用以抵近传声的定向声波发射器,此刻已关闭,被他无声地收回战术背心的侧袋。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脚下是经过特殊消音处理的高帮战术靴,每一步落下都如同踩在棉花上,没有激起一丝尘埃或发出半点声响。他全身笼罩在一件哑光黑色的城市作战服中,完美地溶解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

任务完成。信息已送达。

李峰没有丝毫停留,身形一晃,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烟雾,迅速融入了旁边破损围墙的阴影夹缝中。几个起落,借助建筑残骸和枯萎灌木的掩护,便彻底消失在前往A2栋那栋沉默黑色方尖碑的方向。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呜咽着掠过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任何生命的痕迹。

钢铁堡垒的合金装甲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又无声合拢,将外界所有的黑暗、寒冷和绝望彻底隔绝。

堡垒之内,温暖如春,灯光柔和。李娜蜷在沙发上,身上裹着柔软的珊瑚绒毯子,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然已经沉入香甜的梦乡。遥控器还松松地握在手里,电视屏幕早已进入休眠状态,一片深邃的幽蓝。

李峰在玄关处无声地卸下装备。冰冷的92式手枪精准地滑入枪架的卡槽,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面罩摘下,露出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毫无波澜的脸。夜视仪、发射器、战术背心……一件件装备被他有条不紊地取下、归位、检查。动作流畅而安静,带着一种机器般的精准。

他走到沙发前,低头看着李娜恬静的睡颜。那毫无防备的睡姿,涂着鲜红甲油的脚趾从毯子边缘俏皮地露出来,像燃烧在静谧世界里的小小火焰。茶几上,吃了一半的水果拼盘散发着清甜的气息,零食筐依旧是满的。

他的目光在李娜脸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深潭被微风拂过,转瞬即逝。随即,他转身走向控制台。巨大的监控屏幕墙亮起,十几个分割画面显示着堡垒外围各个角落的安全状态。红外探测器的光点规律地闪烁着绿色的信号。没有任何异常。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画面上——那是小区正门方向。那道用肮脏粗麻布和血红色油漆书写的、如同巨大伤口般的横幅,在夜风中无力地飘荡着:“神枪手大人!求您出手!除掉医院恶魔!救救我们!碧桂园全体幸存者泣血恳求!!!”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清除县医院里面的首领,对他而言,并非为了碧桂园幸存者的“泣血恳求”。那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顺势而为。他们盘踞医疗资源丰富的县医院,势力扩张迅速,行事狠辣,迟早会成为这片区域最大的威胁源。与其坐等他们做大,不如借那两帮人团队提供的情报和“邀请”,提前拔掉这颗毒牙。既能消除隐患,也能让碧桂园这群人带着他们的“厚报”离开这片区域,减少对堡垒的潜在骚扰。一箭双雕的交易,值得出手。

至于承诺……

李峰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道刺眼的血色横幅,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在这末日里,承诺的分量,从来只取决于实力和需要。而他的承诺,从不廉价。

他关掉屏幕,堡垒内部的光线暗了下来。只有角落里空气净化器微弱的指示灯,如同黑暗中沉睡野兽的呼吸,明灭不定。他走到沙发旁,动作极其轻柔地抽出李娜手中的遥控器,放在茶几上,再将滑落的毯子向上拉了拉,将她露在外面的脚趾盖住。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向主卧室。步伐沉稳,背影在昏暗中如同磐石。

堡垒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外面,是丧尸的嘶吼与幸存者在绝望深渊中的挣扎;里面,是食物充足的冰箱、恒温的空调、播放着无声蓝光的电视机,以及一个在绝对安全中安然沉睡的女人。

而在堡垒的最深处,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眼睛背后,冰冷的杀伐机器已经开始运转。县医院的方向,一个名字已经悄然写上了无形的死亡名单。三天,是承诺的期限,也是倒计时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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