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外飘落的惨绿霜花在晨光下泛着妖异光泽,公输班枯瘦的手指捻起一粒干瘪发黑的麦种,沟壑纵横的脸上肌肉抽搐:“好阴毒的‘禾瘟’!抽地力、腐种芯,这是要绝我荒北生民之根!”叶宇掌心托着袁天罡以玄罡逼出的那缕幽绿能量,那粘稠之物如活蛇般扭动,试图钻入他的血肉。“神庙…终于撕下伪神的慈悲面皮了。”他五指猛然合拢,掌心雷火真气爆燃,将毒芒焚成青烟,“既敢断我生路,那便让这荒北大地…处处皆是弑神烽火台!”
藏兵谷军工坊的蒸汽锤声短暂停歇了三日。
公输班将自己关在由黑石岭煤矿深处开凿出的“地火实验室”里,三十七座熔炉的火焰被引入特制管道,在刻满符文的青铜鼎炉下灼烧。鼎内翻滚着取自“禾瘟”麦粒的灰烬、沉铁谷新炼的精钢粉末、以及赤铜峡矿脉深处挖出的赤红色“阳炎石”。每一次开炉,刺目的白炽光芒都让守卫的龙骑军士短暂失明,灼热的气浪将岩壁炙烤得琉璃化。
“以地火炼钢为骨,阳炎石为心,雷火硝石为血!”公输班嘶哑的吼声在轰鸣的实验室回荡,元婴境修为全开,枯瘦的双手在虚空中急速勾勒,一道道青铜色符印打入鼎中,“给老夫…铸成这‘诛神火铳’!”
鼎炉炸裂的刹那,十二支长约五尺、通体暗红、布满散热鳞片的怪异长铳悬浮空中,铳管内部螺旋纹路隐隐流动着熔岩般的光泽。这不是凡铁,而是融合了荒北工业精髓与修行符文的弑神凶器!
与此同时,荒北城中心。
被水泥长城环绕的巨型广场上,十万担新收的“荒北一号”金麦堆成小山,在阳光下流淌着耀眼的财富之光。叶宇立于麦山之前,玄色王袍在带着硫磺味的风中猎猎作响。他脚下跪伏着数千名面黄肌瘦却眼神炽热的荒北孩童——这些在苦寒与战乱中挣扎求生的幼苗,此刻仰望着他们的王,如同仰望劈开阴霾的烈日。
“荒北的子民!”叶宇的声音被不良人以秘术扩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缩在父母怀里、或挤在人群缝隙中的孩童耳中,“神庙降下‘禾瘟’,欲绝我粮草,亡我种族!但看看你们身后——”他猛地挥手,指向广场东侧。
轰隆隆!
钢铁齿轮咬合的巨响中,三台高达十丈的“墨家机关兽”被蒸汽绞盘驱动着迈步而出。木牛流马般的巨足踏碎石板,背负着由公输班亲自督造的“活字印刷台”与“教材文库”。齿轮转动,墨锭翻飞,雪白的纸卷如瀑布般垂落,其上密密麻麻印着的不是经义文章,而是《荒北算经》《格物初解》《雷火制艺》!
“神庙断我粮道,本王便以工业为犁,开沃野千里!神庙播撒愚昧,本王便以这机关为笔——”叶宇五指张开,狠狠按在一具机关兽冰冷的铁足上,“为尔等…开万世智慧之门!荒北学堂,今日立碑!”
“哐当!”
一柄百炼钢钎被叶宇徒手插入广场中央,钎顶挂起一面黑底金字的匾额——“格物致知,工业兴邦”!
学堂深处,第一堂“格物”课正在颠覆认知。
公输班卸下沾满煤灰的工袍,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儒衫,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枚“荒北雷火弹”,站在由蒸汽管道供热、温暖如春的阶梯教室前。台下挤满了冻疮未愈却目光灼灼的学子,张老三的儿子张小石挤在最前排,盯着那枚能炸碎北齐重甲的铁疙瘩,喉结紧张地滚动。
“此物,神庙谓之‘妖法’!”公输班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锤,“然其理,不过硝、磺、炭三物相激,化固为气,气胀而爆!”他猛地将雷火弹拆解,倒出黑灰粉末,又取过一根试管,内盛清水。“看好了!”
试管插入蒸汽阀口,不过三息,滚水沸腾,顶飞软木塞!
“啊!”学子们惊呼。
“瞧见没有?水化为气,力可冲塞!雷火之力,不过将此过程催至瞬息,百倍猛烈!”公输班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火光,“神庙惧此物,非惧其威,乃惧尔等知晓——天地之力,人皆可驭!无须跪拜伪神,尔等掌此格物之道,便是荒北未来的…弑神者!”
张小石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爹在黑石岭挖煤时总念叨王爷是神仙下凡…可此刻他忽然明白,王爷给的,是比神仙更珍贵的东西——把“神力”掰开揉碎,塞进他们这些贱民骨头里的本事!
千里之外,南庆皇陵地宫。
血祭法阵的光芒比以往更加黯淡稀薄。庆帝赤脚踏在粘稠的血浆里,脸色灰败地盯着神庙使者(七号)。使者脸上无面的白色面具裂开一道缝隙,其下非人的复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机械合成音在地宫回荡:
“检测到高维信息污染…坐标:荒北学堂…污染类型:规则解析(格物致知)…威胁等级:文明级…执行清除协议:代号‘焚书’。”
使者掌心幽绿的能量球再次凝聚,球体内倒映出荒北学堂中公输班拆解雷火弹、学子们奋笔疾书的景象。“凡人以蝼蚁之智,妄图解构神之权柄…当以净世之炎,涤荡愚妄!”
庆帝嘴角抽搐,一丝疯狂压过恐惧:“使者…可否让朕…亲睹神罚?”
使者沉默片刻,面具裂痕弥合。
“准。以尔帝王血脉为引,开‘千里镜壁’。”
荒北学堂的喧嚣在傍晚时分达到高潮。
数百名学子操纵着简化版的“木牛流马”机关兽在校场上竞速,齿轮咬合声与少年们的欢笑声混杂在一起。张小石驾驶的“铁牛号”一马当先,粗糙的木制操纵杆在他手中灵活摆动——这是他爹在黑石岭矿洞推独轮车练出的手感!
突然!
校场中央的空气诡异地扭曲,一面覆盖半个校场的巨大光镜凭空浮现!镜中赫然是南庆皇陵地宫血淋淋的景象,庆帝扭曲的面容清晰可见。
“荒北逆种!”庆帝的厉啸透过镜壁传来,带着歇斯底里的怨毒,“亵渎神道,当诛九族!”
所有笑声戛然而止。
镜面波纹荡开,一只由幽绿火焰凝聚的巨掌轰然探出,直抓向校场上密密麻麻的学子!火焰未至,阴寒死寂的气息已让草木瞬间枯黄,靠得最近的几个孩子脸色发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保护学堂!”袁天罡的厉喝如惊雷炸响。
三道黑影鬼魅般出现在校场三个方位——不良人天罡校尉!他们同时捏碎手中玉符,地面亮起繁复的青铜阵纹,正是公输班以蒸汽管道为能量通路,临时铺设的“小诛神阵”!
轰!
幽绿火掌狠狠拍在升起的青铜光罩上,刺耳的腐蚀声令人牙酸。光罩剧烈波动,裂纹蔓延!
“就是此刻!”藏兵谷高地,叶宇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他身后,十二名大雪龙骑精锐肩扛暗红色的“诛神火铳”,铳口符文流转,锁定镜壁!
“放!”
十二道熔岩般的赤红光柱撕裂暮色,狠狠灌入镜面!
“呃啊——!”
镜壁另一头传来庆帝凄厉的惨嚎。光镜如同被烙铁刺穿的冰面,轰然炸碎!那只幽绿火掌在崩碎的镜光中扭曲消散,残留的火焰溅落校场,将石板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却终究…未能伤到一个学子!
烟尘弥漫中,张小石从“铁牛号”驾驶舱爬出,小脸煞白,却死死盯着那些冒烟的坑洞,突然嘶声大喊:“王爷!那绿火…怕高温!用…用蒸汽!用咱们的锅炉!”
高台上的叶宇闻言,放声长笑,笑声穿透荒北的夜空:
“听见了吗,公输先生?吾辈薪火…已成!”
地宫深处,千里镜壁反噬的波动将庆帝狠狠掀飞,撞在冰冷的祭坛边缘。他胸前一片焦黑,帝王袍服破碎,狼狈不堪。使者七号面具下的复眼剧烈闪烁,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凝滞:
“警告…目标文明熵增速率超出阈值…逻辑冲突…重新评估威胁等级:文明之敌…申请启动‘天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