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静穆锁锋声,砥柱呕心汉水滨。
十策初行吏牍积,孤灯悬夜计重轻。
銮舆暗渡千山雪,龙甲初尝百骑尘。
栈道星霜淬肝胆,陈仓雾散刃新横。
公元227年,景耀元年,孟秋七月末。
锦官城皇城内笼罩在一片静穆之中。
景耀新元已颁,宣告着“十年不北伐、内修外联、蓄力待时”的国策,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暂时束缚住了朝堂上那些惯于高喊“克复中原”的激越之声。然这静穆之下,是《养锋十策》这部庞大机器开始艰难咬合运转的轰鸣。尚书令蒋琬的案头,堆满了来自各州郡关于吏治考课、屯田招垦的初报;费祎埋首于锦市监的筹建方案与南丝路商队护卫的细则;董允则带着御史台锐利的目光,开始梳理积年旧案;杨仪督责的工赈工程虽耗费巨大,但锦官城四郊渐次平整宽阔的道路与粥棚前百姓眼中微弱的光亮,成了这沉闷夏日里唯一的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的期待与沉重的压力。
宣室殿内,冰鉴散发的寒气驱不散那份深植于年轻帝王心中的忧虑。案头摊开着董允带回的、相父诸葛亮那封字字千钧的回信。朱批虽已落下,“尽托于卿”四字殷红如血,看似将汉中的千斤重担全权交付,然刘禅心中那份噬骨蚀心的忧惧,并未因相父对《养锋十策》的高度认同而稍减半分。相父呕心沥血的剖析、对司马懿如芒在背的警惕、以及那“以攻代守”、“固篱赢时”的北伐方略,虽逻辑严丝合缝,却更似悬在相父那盏残灯之上的千钧巨石!
王校所报药效渐显、咳血转淡的消息,不过是狂风暴雨中一根脆弱的稻草,如何能抵挡得住金戈铁马、案牍劳形这双重的压榨?
“持重持重再持重……善自珍摄!善自珍摄!”刘禅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朱批上那力透简背、几乎带着泣血哀求的字迹,一遍又一遍。相父的承诺犹在耳边,然那“夙夜匪懈,内外兼筹”、“呕心沥血”的字句,却像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他太了解相父了,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绝非谦辞,而是刻入骨髓的宿命!《养锋》之策纵是百年根基,若失去了相父这根擎天巨柱,一切皆为空谈!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闭门苦思的三日三夜里,如野草般疯长,最终破土而出,不可遏制——他必须亲自去汉中!不是以帝王之尊驾临军营,而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士卒,潜入那秦岭之北的烽烟之地,亲眼看着相父服药,亲耳听听相父胸中的韬略,亲身感受前线将士的艰辛,更要……当面恳求相父,此战之后,务必休养生息!
“养锋……”刘禅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近乎执拗的决绝取代。光在后方“养”是不够的,他这把尚未开刃的天子之剑,亦需亲历血火磨砺!此去,是为相父,为季汉,亦是为他自己争出一条生路!
静思苑的殿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夏末的燥热。苑内阴冷依旧,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旧木料、昂贵熏香与无形压力的诡异气息。刘禅在陈祗无声的引领下,踏入这处与世隔绝的“铸影”之地。
烛光摇曳,将殿中两个身着素白深衣、身形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正是阿石(甲壹)与阿木(甲贰)。仅仅两月余的严苛训练,已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深刻的烙印。甲壹(阿石)身形依旧单薄,但此刻立于殿中,脊背挺直如松,下颌微收,目光空洞地平视前方,那份属于帝王的雍容疏离感竟已模仿得形神兼备。只是细看之下,那刻意维持的姿态中仍透着一丝难以根除的僵硬与怯懦,如同精美的瓷器下隐藏的细微裂痕。甲贰(阿木)则显得沉稳许多,眉宇间那份山野赋予的韧性被强行压抑,转化为一种内敛的恭谨,行走间步幅、袍袖的摆动已颇具章法,只是偶尔抬眸时,眼底深处那抹未被彻底驯服的野性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陛下躬安!”两人见到刘禅,动作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声音刻意模仿着宫廷特有的平稳腔调,一丝不乱。
刘禅没有立刻回应,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他们的面庞、身形、姿态的每一个细节。殿内落针可闻,唯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无形的压力让甲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甲贰虽竭力维持镇定,垂在身侧的手指亦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形似七分,神仅三分。”良久,刘禅才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甲壹怯懦未除,甲贰野性难驯。陈卿,时日无多,更需严苛。如若稍有异动,杀无赦!”
“老奴明白!”陈祗深深躬身,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骨髓发寒的温和笑容,“陛下天威,岂是凡俗可及?老奴必以霹雳手段,去其杂质,铸其神髓,务使在陛下需要之时,影子便是影子,绝无半分破绽!”
刘禅走到御案(仿制)前,随意拿起一份空白奏牍,又放下,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几边缘摩挲了一下。甲壹和甲贰的目光立刻紧紧追随,将这细微的小动作牢牢记下。刘禅又踱了几步,在御座上坐下,身体微微后靠,一手搭上扶手,目光投向殿顶藻井,陷入沉思状。两人亦步亦趋,竭力模仿着每一个姿态的转换。
“继续练。”刘禅起身,不再看他们,“朕要的,是危难之时,能端坐于此,批阅奏章、接见臣工,不露破绽的影子。不是两个徒有其表的木偶。”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将两个“影子”和那严酷的训练场重新隔绝在深宫的幽暗之中。
七月廿五,宣室殿。
蜀汉中枢重臣蒋琬、费祎、董允、谯周、蒲元等肃立阶下。殿内气氛凝重。年轻的皇帝刘禅端坐御座,脸色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苍白,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声音也较往日低沉沙哑了许多:
“诸卿,告各位爱卿知晓。朕觉相父回信中所言“砺”字很得朕之十策精髓。故今将《养锋十策》易名为《砺锋十策》。《砺锋十策》推行伊始,头绪万端,赖诸卿同心戮力,方有今日局面。然朕……”他话锋一顿,手抚咽喉,眉头紧锁,发出一阵压抑而沉闷的咳嗽,好一会儿才平复,声音愈发暗哑,“自入夏以来,这喉间旧疾反复发作,近日更是灼痛难忍,夜不能寐。太医令李常自汉中大营回返后,再三诊视,言乃心火上炎,兼之蜀地湿热瘴疠之气侵扰,需……静心调养,避言少思,一月为期,或可遏制,否则恐成沉疴,伤及肺腑根本。”
此言一出,阶下众臣皆面露忧色。蒋琬当先出列,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陛下龙体关乎社稷,万望珍重!太医令既已明言,陛下理当遵医嘱静养!国事纷繁,自有臣等恪尽职守,依《砺锋》方略,按部就班推行,断不敢有丝毫懈怠!陛下尽可安心休养。”
费祎、董允等人亦纷纷附议,恳请陛下以龙体为重。
刘禅疲惫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诸卿忠勤,朕心甚慰。然一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朕思虑再三,决意自七月廿十日起,于西苑清凉殿闭门静养,谢绝一切朝觐奏对。非十万火急军国重事,不得惊扰。内外诸务……”他顿了顿,目光一一落在几位重臣身上:
“蒋卿总理全局,吏治三核、屯田养锐、工赈水利,皆由卿统筹协调,一应奏报,卿可先行处置,重大疑难,待朕出关后再议。”
“费卿掌通商富国、外联吴盟及秦宓所遣远域使团后续联络析断,锦市监筹建、南丝路护卫细则,务必速成。”
“董卿司法典安民、监察百官,新颁律令推行、驿站急递改制、惠民药局设立,刻不容缓。”
“谯卿筹备实务科考,农政、匠作、刑名三科章程细则,需尽快完善。”
“杨卿督工赈收尾、曲辕犁推广样板制作及都江堰支渠规划,务求实效。”
“蒲卿统管利器天工诸项,守城火罐工坊选址保密、连弩升级、雕版印刷试印公文农书,皆需加紧。”
他语速不快,却条理分明,将《砺锋十策》的核心事务清晰地分派到各人肩上,最后沉声道:“《砺锋》乃国本,行而不宣,然步步为营!朕虽静养,心系国事。望诸卿如朕亲临,精诚协作,若有推诿懈怠、阳奉阴违者,无论勋旧,蒋卿、董卿可先行严处,再报朕知!”
“臣等谨遵圣谕!必鞠躬尽瘁,不负陛下重托!”众臣齐声应诺,声震殿宇。刘禅那苍白面容下的清晰指令与不容置疑的威压,让他们感受到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沉静力量,无人敢有丝毫轻慢。
七月廿十,子时刚过。
白日里庄严肃穆的皇城西苑,此刻被沉沉的夜色与刻意营造的寂静包裹。清凉殿门窗紧闭,灯火全无,仿佛真成了帝王养疴的禁地。而在皇城最西侧,一处布满苔藓、几乎被遗忘的偏僻角门,却在最深的夜色里,悄无声息地滑开。
百余骑人马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鱼贯而出。当先一人,身形精悍,目光锐利如鹰隼,正是掌管宫中禁卫、深得两代帝王信任的左护军、中领军向宠。他身后紧跟着一名身材略显圆润、穿着普通禁军小校皮甲的青年。青年脸上涂抹着掩饰肤色的黄泥,头戴遮住大半面容的范阳笠,只有偶尔抬头时,笠檐下露出的那双眼睛,沉静幽深,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决然与凝重,正是蜀汉天子刘禅!他身后百余名骑士,皆是向宠从禁军中百里挑一、家世清白、忠诚可靠、武艺高强的锐士,人人轻甲快马,背负强弓劲弩,马鞍旁挂着水囊和数日份的干硬面饼与肉脯,无多余辎重。
“陛下,”向宠压低声音,在呼啸的夜风中几不可闻,“此去汉中,千里崎岖,且需隐秘行踪,途中恐无驿站补给,风餐露宿,艰苦异常。陛下龙体……”
“向卿,”刘禅的声音透过面巾,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朕意已决。此非游猎,乃砺锋之行。从此刻起,只有军中小校张三,再无陛下。一切行止,皆听你号令。走!”他一夹马腹,胯下训练有素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入皇城外沉寂的街巷,直奔北门。
马蹄包裹着厚厚的麻布,踏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沉闷的“嘚嘚”声。城门早已由向宠的心腹暗中控制,验过腰牌,沉重的城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百余骑如同投入墨池的水滴,瞬间消失在锦官城城外苍茫的群山暗影之中。
秦岭古道,在盛夏的尾声里依旧蒸腾着炽热。山势险峻,栈道悬空,一侧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水声轰鸣的幽谷。雾气弥漫,沾湿了衣甲,贴在身上又冷又腻。
刘禅混在队伍中间,紧紧跟随。最初的半日疾驰尚能支撑,然当战马开始沿着陡峭盘旋的山道奋力攀爬时,剧烈的颠簸和长时间保持骑姿的僵直,让他大腿内侧的皮肉很快与粗糙的马鞍摩擦得火辣辣生疼,每一次颠簸都如同刀割。汗水浸透了内衫,又被山风吹得冰凉。头上沉重的范阳笠压得脖颈酸痛。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学着前面骑士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努力适应着战马的节奏。
入夜,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露宿。没有营帐,众人只是解开马鞍,寻些干燥处席地而坐。向宠安排人警戒,其余人抓紧时间啃食冰冷的干粮。刘禅学着旁人,就着皮囊里的凉水,费力地吞咽着粗粝的面饼和咸得发苦的肉脯,粗糙的食物刮过喉咙,引得他一阵干咳。他靠在一块冰冷的山石上,浑身酸痛得如同散了架,大腿内侧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手掌因长时间紧握缰绳,也磨出了水泡。仰望头顶,秦岭的夜空星河璀璨,却冷得彻骨。寒意透过单薄的皮甲和汗湿的内衫,丝丝缕缕地钻进骨髓。他蜷缩起身体,听着身旁禁军士卒们因疲惫而很快响起的轻微鼾声,感受着身下坚硬冰冷的土地,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戍边苦寒”四个字沉甸甸的分量。
这还仅仅是行军,那些在汉中前线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浴血厮杀的将士们,又当如何?相父拖着病体,在这等艰苦之地运筹帷幄,又是何等煎熬?一股混杂着自责、怜惜与愈发坚定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翌日,双腿内侧的疼痛非但未减,反而因再次上马摩擦而加剧,水泡也磨破了,渗出的血水黏在裤子上,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刘禅脸色发白,额上冷汗涔涔,握着缰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呻吟。向宠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几次想开口劝陛下慢行或休息,都被刘禅那沉默而固执的眼神挡了回去。
“张……三,还行吗?”一名同行的名为蔡康的年轻禁卫,见他面色实在难看,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这一路同吃同住,这个沉默寡言、却异常坚韧的“小校”,据说要向丞相报告陛下旨意,一个从未如此长距离骑乘的人,身负皇旨,没有搞丝毫特权,一路上竟然不哭不闹,相当了得。这已赢得了这些锐士们一丝本能的关切。
刘禅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妨!”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他猛地一夹马腹,忍着剧痛,竟催马超过了问话的士卒,紧紧跟在了向宠马后。那略显圆润的背影,在陡峭崎岖的山道上,竟透出一股令人侧目的倔强。众禁卫交换了一个带着敬佩的眼神,再无言语,只是默默跟上,将这位身份特殊的“小校”隐隐护在队伍更核心的位置。
日复一日的跋涉。风餐露宿,栉风沐雨。刘禅大腿内侧的伤处结了痂,又在颠簸中裂开,反复数次,最终磨砺出一层粗糙的硬茧。手掌的水泡也变成了厚厚的老茧。白皙的皮肤被烈日和山风染上了古铜色,原本圆润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显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那双眼睛,在疲惫的底色下,却如同被山泉反复涤荡的寒星,越来越亮,越来越沉静锐利。他沉默地学着其他士卒照料战马、寻找水源、辨别方向,动作从生涩到熟练。当队伍在暴雨中艰难地翻越一座险峰,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冻得牙齿打颤,而刘禅依旧紧握缰绳,目光坚定地穿透雨幕望向北方时,向宠心中最后一丝担忧化作了深深的震撼与敬意。陛下……正在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褪去那身养尊处优的皮囊,向着一个真正的君主蜕变。
八月初九,暮色四合。百余风尘仆仆的骑士,终于抵达了秦岭之北的赤崖要塞外围。汉中盆地的湿暖气息扑面而来,与秦岭的苦寒截然不同。远处,汉军连绵的营寨依山势而建,灯火星星点点,如同坠落凡尘的星河,旌旗在晚风中猎猎招展,隐约可闻巡营刁斗之声与战马的嘶鸣。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泥土与一种铁血军营特有的混合气息。
向宠勒住马,对身后已彻底脱胎换骨、一身精悍之气的“小校”刘禅低声道:“……张三,在此稍候。”他独自催马上前,向营寨辕门守卫亮出一面特制的、刻有暗记的铜符,沉声道:“左护军向宠,奉陛下密旨,有十万火急军情,面呈丞相!速报!”
守卫验看铜符,确认无误,又见向宠气度不凡,身后百余骑虽风尘仆仆却杀气内蕴,不敢怠慢,立刻飞奔向中军大帐通报。
不多时,一名身着参军服饰、面容清瘦、眼神锐利的文官匆匆迎出辕门,正是丞相府参军杨仪。他显然认得向宠,但此刻脸上满是惊疑与凝重:“向护军?你怎会……陛下有何密旨?”他目光扫过向宠身后那十余名沉默的骑士,最终落在那名低垂着头、身形瘦削、作寻常小校打扮的青年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向宠翻身下马,趋近杨仪,用极低的声音快速道:“杨参军,请速引我等面见丞相!详情……非在此地可言!此间关系重大!”他语气中的急迫与凝重让杨仪心头一跳。
杨仪目光如电,再次扫过那“小校”,见其虽风尘满面,形容疲惫,然身姿挺拔,静立如松,那份沉静气度绝非普通士卒所有。一个荒谬却又令他心惊肉跳的念头倏然闪过脑海!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惊诧之情,低声道:“随我来!勿要声张!”
杨仪亲自引路,避开营中主道,专挑僻静营帐间的小径穿行。沿途岗哨见是杨仪亲领,虽对向宠等人面生有所警惕,却无人敢上前盘问。刘禅始终低垂着头,紧跟在向宠身后,目光却透过低垂的笠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座庞大而森严的军营。只见营寨布置错落有致,壁垒森严,巡营士卒甲胄鲜明,队列严整,虽已入夜,各处岗哨依旧警惕,毫无懈怠之象。更远处,隐约可见依山势新筑的石堡轮廓,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营中气氛凝重肃杀,却又透着一股井井有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相父治军之严,用兵之慎,由此可见一斑。
行至中军帅帐外,守卫明显更加森严。杨仪示意向宠等人在帐外稍候,自己先一步进入通报。帐内灯火通明,诸葛亮正与王平等人对着巨大的舆图商议军务。案头一只小小的红泥药炉,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丞相!”杨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步上前,附在诸葛亮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诸葛亮执羽扇的手骤然一顿,素来沉静如深潭的眼眸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帐门方向,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强压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和剧烈的咳嗽冲动,声音因极度的震惊与忧虑而微微变调:“快!快请……进来!帐内诸人,暂退!王平,帐外守候,任何人不得靠近!”
王平虽不明所以,但见丞相神色剧变,前所未有,立刻肃然领命,带着帐中其他僚属迅速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