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风沙接戍楼,葱岭雪光射斗牛。
金帐铁蹄惊月窟,磐石雄师镇绿洲。
王孙失国空垂泪,汉主筹边暂驻辀。
莫笑孤臣筹策远,风沙已入未央秋。
盛大的赐马仪式后,寒意更深的夜晚。养马场深处,一座特意为萨鲁曼安排的、相对独立且温暖的小院静室内。炉火熊熊,驱散了屋外的严寒,映照着墙上悬挂的龟兹式样壁毯和弯刀,以及萨鲁曼那张在火光下明暗不定的脸。
刘禅与萨鲁曼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矮几。几上不再是清雅的茶具,而是摆满了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浓烈的马奶酒以及西域特有的、散发着异香的干果。浓烈的肉香与酒气弥漫在空气中,冲淡了君臣之间的拘谨。
“王子,请。”刘禅亲自为萨鲁曼斟满一碗乳白色的马奶酒,动作随意而真诚。此刻的他,褪去了宫中的帝王威仪,更像是一个对异域充满好奇的倾听者。“今日校场,王子所育宝马,令朕之大将如虎添翼,王子之功,朕铭记于心。”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以此酒,敬王子育马之才!”
萨鲁曼双手捧起酒碗,心中激荡。白日校场上那狂野奔腾的宝马,将军们获得神驹时的激动与誓言,皇帝此刻的平易近人与真诚赞赏,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重视的暖流。他仰头,将碗中辛辣醇厚的马奶酒一饮而尽,一股热流从喉咙直冲而下,仿佛也点燃了他胸中沉寂已久的火焰。
“陛下谬赞!”萨鲁曼放下酒碗,声音因酒意而洪亮了些许,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宝马配英雄,此乃天意!萨鲁曼流落至此,能以此微末之技,为陛下效力,为贵国将士添翼,实乃……实乃不幸中之万幸!” 说到“不幸”二字,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
刘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不动声色地又为他添满酒:“王子不必伤怀。龟兹之事,朕亦有所耳闻。王弟篡逆,勾结匈奴,此乃大不幸。然王子能携神驹远避祸端,亦是天意。今日与王子共饮,朕心中实有许多关于西域的疑问,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王子久居西域,又出身王族,对西域诸国风土人情、山川地理、兵甲虚实,想必了如指掌。不知王子……可愿为朕解惑?” 他的目光坦诚而恳切,带着一种对未知疆域的强烈探索欲。
萨鲁曼猛地抬头,迎上刘禅的目光。皇帝终于问到了这个!这才是他萨鲁曼真正的价值所在!绝不仅仅是几匹马! 那被故国背叛、被权力驱逐的痛楚,那流亡路上亲眼目睹的西域动荡与弱肉强食,此刻都化作了胸中翻腾的火焰。他需要倾诉,更需要证明自己对这个东方帝国的重要性!
“陛下!”萨鲁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激动,“陛下垂询,萨鲁曼敢不尽言?!西域万里河山,三十六国(泛指),看似一盘散沙,实则暗流汹涌,强弱分明,犹如群狼环伺!”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切肉的小银刀,几步走到墙壁前悬挂的那张简陋的西域草图旁——那是他凭着记忆绘制的。地图虽粗糙,却清晰地勾勒出了塔里木盆地、天山、昆仑山、葱岭(帕米尔高原)以及散布其间的绿洲城邦。
锋利的刀尖狠狠点在龟兹的位置上,几乎要将那简陋的羊皮刺穿:“龟兹!我的故国!”他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火焰,“地处天山南麓要冲,扼守丝路北道咽喉!都城延城,依山傍水,城高五丈,护城河引天山雪水,深阔难越!城内人口不下二十万,带甲之士三万有余!”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对昔日荣光的追忆与痛楚:“其中,最精锐者,当属‘金帐卫’!此乃我父王倾尽国力,仿照昔日匈奴单于亲卫‘金狼骑’打造的重甲铁骑!仅三千之数,却耗费巨万!人马皆披精锻锁子重甲,关节处覆以铁叶,战马亦披挂马面甲与半身鳞甲!所用长矛,皆以西域精铁打造,矛长丈八,可贯重铠!冲锋之时,人马如铁塔,蹄声如闷雷,阵型紧密如墙推进,当者无不披靡!我曾亲眼目睹他们一次冲锋,便凿穿了疏勒引以为傲的五千‘磐石营’步卒大阵!” 萨鲁曼的语气充满了自豪,随即化为更深的痛苦,“可惜……如此国之利器,如今尽归那弑兄篡位的逆贼库车所有!”
刀尖在龟兹的位置上狠狠一旋:“库车!此獠阴鸷狠毒,贪图小利,毫无王者气度与远见!他弑兄篡位,靠的便是暗中投靠了匈奴右贤王,得其精兵相助!他自身武艺平平,却极擅钻营谄媚。他倚仗的,除了金帐卫,便是从匈奴人那里学来的轻骑游射之术!龟兹轻骑约一万五千,皆配双马,来去如风,弓马娴熟,尤其擅长利用戈壁荒漠地形,进行长途奔袭、骚扰粮道、焚掠村落!其箭矢多用狼牙或骨簇,淬以马粪或毒草汁液,中者伤口溃烂难愈,极其歹毒!库车此人,唯匈奴马首是瞻,甘为其爪牙,在丝路北道横征暴敛,劫掠商旅,所得大半供奉匈奴,换取庇护,实乃西域一大毒瘤!”
刀尖猛地向西移动,带着风声,指向一个标注着“疏勒”的位置:“疏勒!”萨鲁曼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忌惮,“此地乃丝路南、北、中三道交汇之枢纽!其王阿摩支,自称‘众王之王’,野心勃勃,性情刚愎自用,暴虐多疑!常以西域霸主自居,觊觎东西方商路之利!疏勒控弦之士号称五万,虽多由塞人、羌人、月氏遗民等杂胡组成,然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他重点指向疏勒国都疏勒城(今喀什)周围起伏的山脉:“其国多山,尤以葱岭余脉为险!阿摩支倾力打造了一支山地劲旅——‘磐石营’,人数约八千!此军皆选山民猎户,精于攀援、潜伏、设伏,装备短刀、强弩、飞索、毒镖。他们熟悉每一处隘口、每一条隐秘山道,神出鬼没,尤擅夜战与山地伏击!我曾随使团途经其境,亲眼见其磐石营于绝壁之上设伏,滚木礌石如雨而下,辅以毒箭攒射,顷刻间覆灭了一支意图穿越山道的匈奴千人队!”
萨鲁曼的刀尖又重重顿在疏勒城的位置:“其步卒更是阿摩支称雄的资本!约有三万之众,结阵严密,尤其擅长使用一种巨大的长柄战斧!”他用手比划着,“斧刃宽大如门板,柄长过丈,重逾百斤!需膂力惊人之士方可挥动,名为‘开山钺’!攻坚破阵时,数十柄‘开山钺’同时挥出,摧枯拉朽,人马俱碎!纵是龟兹重甲,亦难挡其全力一击!阿摩支以此斧阵为核心,辅以长矛手、刀盾手、弓弩手,阵势严密,极难撼动!此国,兵锋之盛,实乃西域除匈奴外,最强之敌!然其地处群山环抱,虽易守难攻,却也限制了其骑兵发展,是其短板。”
接着,刀尖点向更西的、标注着“大宛”(费尔干纳盆地)的位置:“大宛!汗血宝马的故乡!”萨鲁曼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神往与赞叹,“其国富庶,绿洲广阔,水草丰美,以马立国!大宛马,日行千里,汗出如血,乃天下至宝!其骑兵,人马皆选高大健硕者,虽不披重甲,但速度冠绝西域!控弦之士约两万,皆配双马甚至三马!”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对战术的推崇:“大宛骑兵战术极为灵活刁钻!他们极少正面硬撼,而是利用无与伦比的速度和耐力,进行长途奔袭、迂回包抄、分割穿插!其骑射之术更是精湛绝伦,能在高速奔驰中回身射箭,箭无虚发!尤其擅长使用一种特制的‘破甲锥’箭镞,配合强弓,百步之外可透寻常皮甲!其王毋寡,性情贪婪反复,唯利是图,眼中只有黄金与宝马!常因宝马贸易之利或商路税赋与他国交恶,甚至不惜背弃盟约。与其国交往,唯‘利’字当头!然其国骑兵实力,不容小觑,尤其在这片广袤的草原戈壁上,来去如风,极难捕捉围歼。”
刀锋再转,带着敬畏指向天山以北辽阔的区域:“乌孙!”萨鲁曼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面对庞然大物的无力感,“此乃西域真正的巨无霸!控弦之士不下十万!其民半牧半猎,逐水草而居,行踪飘忽不定,散布在天山以北直至伊犁河谷的广袤草原上。其王庭‘赤谷城’(今伊塞克湖附近),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季节性游牧营地。”
他详细描述道:“乌孙骑兵几乎全是轻骑!弓马娴熟到了骨子里!孩童在马背上长大,骑射如同呼吸般自然。他们不尚重甲,追求极致的速度与机动性。其战术如同狼群,聚散无常,来去如风!擅长使用套索与飞石索,能在疾驰中精准套取敌骑脖颈或战马前蹄,使其瞬间失去战力!更令人头疼的是其‘车轮箭阵’——数千轻骑环绕敌阵外围高速奔驰,轮番抛射箭雨,如同永不停止的车轮,直至将敌人拖垮、射杀殆尽!其王猎骄靡,乃真正的草原枭雄,老谋深算,深谙平衡之道!他游走于汉、匈两大强权之间,左右逢源,待价而沽。汉强则助汉击匈,匈强则助匈扰汉,只为从夹缝中获取最大利益,维持其草原霸主地位。乌孙,兵多将广,疆域辽阔,乃西域最大的变数!得其助力,事半功倍;若其倒向匈奴,则西进之路,将成荆棘之途!”
萨鲁曼的语速越来越快,刀尖在粗糙的地图上不断跳跃,将一个个西域强国的面貌清晰地勾勒出来:
于阗:刀尖点在于阗河畔的标注点。“盛产美玉,温润如脂,其国以此为根基,颇为富庶。国力中等,带甲约一万五千。其步卒善用长矛大盾,结阵稳固,尤擅守城。信奉佛教,庙宇众多,僧侣地位尊崇,民风相对温和忍让。然其地处塔里木南缘,常受疏勒欺压,被迫向其纳贡称臣。其王尉迟胜,性情较为懦弱,常寄希望于大国调停以自保。”
鄯善(楼兰):刀尖划过罗布泊西岸。“地处罗布泊之滨,丝路要冲,扼守玉门关外门户!其国都扜泥城(楼兰故城),乃东西商旅必经之地。国力不强,人口不过数万,控弦之士不足八千。然其位置太过关键,夹在汉匈两大势力之间,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摇摆不定。其兵种颇有特色,善用骆驼!在浩瀚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骆驼骑兵行动迅捷,耐力极佳,尤其擅长沙漠袭扰和长途奔袭。其王尝归(楼兰王名),乃典型的墙头草,今日献媚于汉,明日就可能倒向匈奴,一切只为生存。”
车师前、后部:刀尖重重戳在吐鲁番盆地的两个点上。“位于吐鲁番盆地,扼守天山南北通道(即后世着名的‘车师古道’)。地势险要,多依山而建的坚固堡垒。其兵擅长依山据守,利用滚木礌石、弓箭毒镖,据险而守!其骑兵则多与匈奴右贤王部勾结,充当其向导和劫掠的急先锋,熟悉天山南北小路,行踪诡秘。车师前王与后王素来不和,彼此攻伐,更易被外部势力分化利用。”
焉耆:刀尖指向博斯腾湖畔。“水草丰美之地,开都河滋养绿洲。其骑兵亦颇有实力,约五千骑,战术受龟兹影响较大,擅长轻骑游射。然其国小力弱,常受强邻龟兹钳制,也常受匈奴胁迫,难以自主。”
莎车、尉头、温宿、姑墨等小国:刀尖快速掠过地图南缘和西缘的几个小点。“依附于疏勒或龟兹,兵微将寡,常被宗主国征发随军作战,充当炮灰或辅兵。其王更迭频繁,朝秦暮楚,不足为虑,唯需警惕其作为疏勒、龟兹耳目。”
“至于匈奴!”萨鲁曼的刀尖最终狠狠戳在代表北方草原的空白处,仿佛要将那无形的敌人钉死,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与深深的忌惮,“他们才是西域最大的阴影!单于庭虽远在漠北龙城,然其伸向西域的毒爪——右贤王部,常驻蒲类海(巴里坤湖)一带,控弦铁骑不下三万!皆是百战精锐!”
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匈奴骑兵,凶悍野蛮,来去如风,劫掠如火!他们不事生产,以战养战,视屠城灭族为寻常!其骑射冠绝天下,能在马背上开强弓,射重箭,箭矢如飞蝗!冲锋时悍不畏死,如同狂潮!更可怕的是其‘响箭’为号,指挥如臂使指,聚散无常!西域诸国,除乌孙外,莫不深受其害!或如龟兹般被迫纳贡,甘为爪牙;或如楼兰、车师般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稍有不从,便是灭顶之灾!龟兹逆贼库车,正是抱紧了匈奴右贤王的大腿,献上我父王的人头与龟兹的财富,才得以弑兄篡位,坐稳那染血的王座!匈奴,乃西域万恶之源!不斩断其伸入西域的魔爪,西域永无宁日!”
萨鲁曼猛地转过身,因激动、酒意和对故国的刻骨仇恨而脸色通红如血,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在月下发出最后的咆哮:“陛下!西域非无强国,然皆各怀鬼胎,内斗不休!乌孙坐大而首鼠两端,疏勒称雄却困于群山,龟兹依附匈奴甘为鹰犬,大宛唯利是图毫无信义!其余小国,更是朝秦暮楚,随风摇摆!此等局面,看似混乱,实乃天赐陛下西顾之良机!”
他一步跨到地图前,银刀如闪电般再次钉在龟兹的位置上,刀尖因用力而微微弯曲:“当以雷霆万钧之势,先拔除匈奴钉在西域最毒的那颗钉子——龟兹!断匈奴右臂!此乃关键之关键!”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重建功勋的狂热,“龟兹逆贼库车,弑君篡位,民心未附!其倚仗者,无非匈奴与金帐卫!陛下若遣一智勇双全之上将,统精兵出玉门,联合与龟兹有血仇之焉耆、受其压迫之于阗,再许以重利结好乌孙,使其至少保持中立!大军直扑延城!以雷霆手段击溃其城外野战之师,尤其是那支效忠库车的金帐卫!则延城指日可下!库车授首,龟兹可定!”
刀尖随即划过地图,指向疏勒:“再以龟兹为根基,恩威并施!对疏勒,当示之以威!陛下坐拥龟兹,控北道咽喉,屯重兵于其侧翼,再遣使严词斥责阿摩支往日跋扈,迫其臣服纳贡,开放商路!若其冥顽不灵……”萨鲁曼眼中寒光一闪,“则可联合大宛(许以商路重利),甚至暗中支持疏勒国内不满阿摩支暴政之贵族,东西夹击!疏勒虽强,然其步卒难抵我铁骑于平原,其磐石营再强,亦难挡陛下大军压境、多路并进!”
他的刀尖最后重重顿在代表整个西域的广袤区域:“慑服龟兹、疏勒,再以丝路商税之巨利、大汉天威之赫赫,广布恩信于诸国!则于阗、楼兰、车师等小国,必将望风归附!乌孙猎骄靡,老奸巨猾,见大势已去,必主动遣使结好!大宛毋寡,唯利是图,商路畅通对其有百利,亦不足为患!如此,西域三十六国,可传檄而定!丝路黄金商道,尽归大汉掌握!”
萨鲁曼猛地将银刀掷于矮几之上,发出“夺”的一声闷响!他双手撑住桌面,因极度的亢奋和用力而指节发白,粗重地喘息着,目光却如同最炽热的烙铁,死死地焊在刘禅脸上,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诱惑:“陛下!届时,西域骏马将如潮水般涌入关中,精铁矿石将堆满汉中武库,黄金美玉、香料毛皮将充盈陛下内帑国库!何愁北伐无资?何惧曹魏不灭?!萨鲁曼不才,愿为陛下马前卒,向导大军,踏平龟兹,诛杀库车,以雪国仇家恨!更愿以此身所学,助陛下永镇西域,开万世太平!”
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激情,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强行压抑。静室内,只剩下炉火噼啪的爆响和他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浓烈的酒气、烤肉的焦香、汗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弥漫在凝重的空气中。墙上那张简陋的地图,在萨鲁曼狂热的描述和刀尖的戳点下,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充满金戈铁马、财富诱惑与血腥复仇的巨大棋盘。
刘禅缓缓端起酒杯,指尖感受着粗陶杯壁的冰凉。他没有喝,深邃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炉火,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土墙,投向了那万里之外的黄沙瀚海、巍峨雪山、绿洲城邦与奔驰的骑影。萨鲁曼描绘的画面——龟兹金帐卫铁蹄踏起的烟尘,疏勒磐石营滚落的巨石,乌孙轻骑如狼群般的呼啸,大宛汗血宝马卷起的狂风,楼兰沙漠边缘孤独的驼队,以及那被斩断右臂后匈奴单于庭可能发出的愤怒咆哮——如同最绚丽也最危险的海市蜃楼,在他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西域……龟兹……匈奴右贤王……丝路财源……
北伐的号角尚在秦岭陇山间回荡,陇右的烽烟未曾熄灭,一个更加辽阔、更加充满致命诱惑与无尽可能性的西方世界,却已在这蜀地养马场寒冷的冬夜,伴随着一个落魄王子泣血般的嘶吼与一把掷出的银刀,猝不及防地、无比清晰地撞入了蜀汉帝国年轻皇帝的视野和野心之中。
窗外的寒风似乎更猛烈了,呼啸着掠过屋顶,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远方的战鼓在隐隐擂动。
刘禅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酒杯边缘,眼神在炉火的映照下变幻不定,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潭般的幽暗。他抬起头,看向因极度期待而身体微微颤抖、眼中血丝密布的萨鲁曼,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仿佛蕴含着千钧之重的弧度,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命运之锤敲下的定音:
“王子所言……字字珠玑,如醍醐灌顶,令朕……茅塞顿开。这西域的风沙,”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摇曳着火光的简陋地图,一字一句道,“看来,再过些时日,该让它……吹进我未央宫的殿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