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深处,龙脉祖源之地。
此地早已被嬴政以无上法力彻底封锁,寻常修士莫说进入,便是靠近百里之内,也会被那无形皇道威压碾得心神欲裂。厚重的石门之后,并非寻常洞府,而是一片被强行开辟出的、扭曲了时空的独立小天地。
嬴政盘膝悬坐于虚空中央,周身再无半点人间帝王的奢华,仅着一身玄色麻衣。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比身穿衮服、高坐龙椅时更加恐怖。庞大的龙脉灵气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澎湃地涌入他的体内,却又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力量死死约束、炼化。
他的面容时而如古井无波,时而又微微扭曲,额角青筋隐现。化神之境,乃是元婴与神魂彻底融合,诞生出更高层次“元神”的关键一步。此过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元婴溃散,神魂俱灭的下场。而其中最大的关隘,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自身——斩却三尸,明心见性。
三尸,并非实指三个怪物,而是修行者自身与生俱来的“恶念”、“执念”与“惰念”的化身。对于嬴政这等统御四海、杀伐决断的帝王而言,其“恶念”与“执念”之强,远超寻常修士千百倍!那是对权力的极致渴望,是对掌控一切的偏执,是横扫六合、碾碎一切阻碍的冷酷与霸道!
此刻,在他识海深处,正进行着一场外人无法想象的激烈搏杀。
一片混沌虚无中,嬴政的元婴金光璀璨,却显得有几分凝重。而对面的“恶念”,并非青面獠牙的魔头,其形态,竟与嬴政自身一般无二!只是那双眼睛,充满了无尽的贪婪、暴虐与毁灭欲,周身缠绕着漆黑如墨的戾气。
“嬴政!何必抗拒?”恶念化身发出沙哑的冷笑,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唯有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掌控,方能永恒!你我本是一体,融合于我,方能臻至无上大道!届时,莫说这仙秦,便是星海万界,亦将匍匐在你我脚下!”
话语间,恶念化身挥手便引动识海风暴,无数狰狞的魔影、征伐的惨象、臣服者的哀嚎浮现,冲击着嬴政元婴的心神。这些都是他内心深处潜藏的阴影,是他帝王之路上的累累白骨。
嬴政元婴眸光锐利如剑,丝毫不为所动:“朕之道,乃秩序,乃守护,乃带领族群超脱!非为毁灭与奴役!你这孽障,不过是朕道心尘埃所化,也敢妄图主宰本体?给朕散!”
他心念一动,磅礴的皇道龙气化作金色巨龙,咆哮着冲向恶念化身。龙吟震彻识海,驱散魔影。
然而,恶念化身狞笑一声,身形暴涨,竟也化作一条狰狞的黑龙,与金龙撕咬缠斗在一起。两者本质同源,力量相近,一时间竟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守护?超脱?”黑龙口吐人言,讥讽道,“何其虚伪!若无铁血征伐,何来大秦一统?若无冷酷镇压,何来四海臣服?你之秩序,便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承认吧,你与我,并无不同!”
这话语如同毒刺,直指嬴政道心最深处。确实,他的一生,便是征伐与统治的一生。恶念化身正是在利用这一点,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嬴政元婴微微一滞,金龙的光芒也黯淡了一瞬。恶念化身趁机猛攻,黑龙利爪险些撕裂金龙身躯。
就在这危急关头,嬴政眼前仿佛闪过了许多画面:是初登基时面对吕不韦、嫪毐权倾朝野的隐忍与决断;是横扫六国时,老将王翦恳求田宅以安君心的无奈与洞察;是统一后书同文、车同轨,奠定万世基业的宏愿;是得知“熵之终末”存在时,那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绝;是蒙恬、项羽、无数将士前仆后继、血洒星空的忠勇;是林昊那小子虽怕死却总在关键时刻蹦跶出来的机变;是女儿阴曼温柔却坚定的支持;是长子扶苏虽仁弱却努力承担的背影……
这些画面,交织成一条沉重而辉煌的道路,那不仅仅是权力与杀戮,更承载着责任、期望与文明延续的火种。
“朕之道,确有征伐,确有牺牲!”嬴政元婴猛然抬头,眼中金光爆射,金龙威势大涨,一举震开黑龙,“然,征伐非为私欲,乃为终结乱世!牺牲非为冷酷,乃为换取生机!朕之心,乃帝王心,更是…人族心!华夏心!岂容你这区区恶念混淆是非,动摇根本!”
“帝心即天心!给朕斩!”
一声怒喝,蕴含着无上意志与磅礴气运,金龙彻底爆发,龙爪狠狠扣住黑龙脖颈,龙口怒张,喷吐出煌煌帝炎,灼烧着恶念化身的根本。
黑龙发出凄厉的惨嚎,身躯在帝炎中不断消融扭曲。
“不!我就是你!你杀不死我!”恶念挣扎咆哮。
“朕非杀你,”嬴政声音冰冷而威严,“朕乃…超越于你!”
金光彻底吞噬了黑暗。恶念化身最终化作一缕缕精纯的黑色气流,虽未完全消失,却被金龙死死镇压在识海深处,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斩却恶念,并非彻底消灭,而是明辨是非,掌控自身,使其无法再主导心性。
就在恶念被镇压的瞬间,嬴政悬于外界虚空的本体猛地一震,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纯粹。一股远超元婴期的威压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虽被阵法阻挡,依旧让整个骊山山脉的鸟兽瞬间噤声,草木为之低伏。
化神之路,他已踏出最艰难的第一步。
然而,嬴政紧闭的双目并未睁开,眉头反而微蹙。斩恶之后,更深的疲惫与某种空虚感袭来,接下来需要稳固境界,并面对可能更隐晦的“执念”与“惰念”。他知道,时间依旧紧迫。
“还不够快…”他心中默念,再次沉入更深层次的定境,引导着龙脉灵气,疯狂滋养着初步凝聚的元神雏形。
与此同时,咸阳宫,监国太子府。
扶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案头堆积的奏章似乎永远也批阅不完。这几日,朝中暗流愈发汹涌。以宗正嬴傒为首的一些老牌宗室,联合部分勋贵,对他推行的几项旨在安抚民力、鼓励农耕休养的政策颇有微词,明里暗里指责他“过于宽仁,有失国体”,甚至隐隐将先帝(嬴政)闭关前的一些强硬举措拿出来对比。
更让他心烦的是,边境星域接连传来一些小规模的骚乱报告,虽都被蒙恬及时平定,但频率似乎有所增加,像是有人在试探帝国的反应底线。
“兄长,喝杯参茶歇歇吧。”嬴阴曼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脸上带着担忧。她虽不住东宫,但时常来看望兄长,朝堂上的风声她也听到一些。
扶苏接过茶,叹了口气:“阴曼,为兄是否…真的太过软弱了?父皇在时,宵小岂敢如此?”
嬴阴曼轻轻摇头:“兄长仁厚,乃万民之福。只是非常之时,或需刚柔并济。那些宗亲勋贵,无非是见父皇闭关,想多攫取些权柄利益罢了。兄长切不可自乱阵脚。”
“刚柔并济…”扶苏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明白了。看来,是该让他们知道,扶苏并非可欺之人。”
次日朝会,当嬴傒再次倚老卖老,拐弯抹角批评新政时,扶苏没有像往常一样耐心解释,而是直接打断,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宗正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见。然,如今帝国方历大战,民力疲敝,外患未除,当以休养生息为要。此乃国策,非议者,可是认为孤之决策,有负父皇所托?有损帝国根基?”
这话分量极重,直接将质疑拔高到了对先帝决策和帝国安危的层面。嬴傒脸色一变,连忙躬身称不敢。
扶苏又就边境骚乱一事,直接下令蒙恬,授予其“先斩后奏”之权,对任何胆敢挑衅滋事者,无论背后有何势力,皆可雷霆镇压。
一连串举措,虽不及嬴政霸道,却也显露出储君的果决与手腕,朝堂风气为之一肃。
消息传到技术院,正在为“匿踪阵”一处能量回路焦头烂额的林昊听了,嘿嘿一笑:“可以啊,我这大舅哥,总算有点人君的样子了,没白费老子…咳咳,没白费陛下栽培。”
一旁的嬴阴曼白了他一眼:“夫君慎言!兄长乃监国太子。”
“知道知道,”林昊凑过去,压低声音,“媳妇,你说…老爷子那边,到底咋样了?这都多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
嬴阴曼眼中也掠过一丝忧色,轻轻摇头:“化神之境,玄奥非凡,非我等所能揣度。只盼父皇一切安好。”
林昊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复杂无比的阵图,又想到天外那个阴魂不散的威胁,只觉得压力山大。他现在就盼着老爷子赶紧出关,把这天塌下来的重担接回去。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传讯玉符又亮了。是蒙恬。
林昊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激活玉符,蒙恬凝重的声音传来:
“林监正,边境最新监测到,之前那‘高速物体’并非单一存在,其活动频率…在增加。且,似乎在…测绘我疆域边界。匿踪阵…恐不能长久。”
林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对方的爪子,不仅没收回,反而开始更仔细地摸索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抬头,望向骊山的方向,心中默念:
老爷子,您可千万…要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