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套房内,梁佩诗端坐着,她身后的汉斯博士正满怀期待地看着那个懒散的男人。
她相信,这一次,主动权该回到自己手里了。
“王先生,我的专家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梁佩诗调整了一下坐姿,刻意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然而,王昊的反应让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话术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压根没看她,而是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从扫帚上拆下来的细竹竿,另一头绑着根棉线,正对着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钓鱼”。
鱼缸里,几条半死不活的金鱼正无聊地吐着泡泡。
这是他让宾馆经理专门找来的,理由是房间太干,需要加湿。
听到梁佩诗的话,他头也不抬,嘴里嘟囔着:“别吵吵,没看到我正忙着嘛。”
梁佩-诗的胸口一阵起伏。
她的顶尖团队为了几千万美金的投资焦头烂额,他这个正主竟然在这里用浴缸钓金鱼?
汉斯博士不懂中文,但他能感觉到气氛的诡异,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王先生!”梁佩诗加重了语气,“是关于‘晶体管’的问题,我的团队卡住了。”
王昊这才慢悠悠地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晶体管?什么玩意儿?”
他挠了挠头,那副无辜的样子,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我那个疯子二舅,好像没说过这个啊。”
轰!
梁佩诗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没说过?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
那张被她当成圣旨供起来的餐巾纸上,这三个字写得清清楚楚!
“王先生!”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图纸上,是你亲手写的!”
王昊“啊?”了一声,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小疙瘩啊!”
他把鱼竿往地上一丢,站起身比划着。
“嗨,你不早说!我二舅管那玩意儿叫‘石头片子’!”
“他说那玩意儿啊,就是用一种叫什么……哦,对,‘锗’!还有一种叫‘硅’的石头做的!”
他用最不专业、最口语化的方式,东一句西一句地“回忆”着。
“就是把那石头烧化了,再在里头掺点别的脏东西,什么‘磷’啊‘硼’啊的,我记不清了。然后拉成一根棍子,再切成薄薄的片片……”
他讲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可这些零散的词汇,落在旁边的汉斯博士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道惊雷!
“mein Gott! doping! Zone-melting!(我的天!掺杂!区域熔炼!)”
德国专家激动得满脸通红,嘴里冒出一连串的德语专业术语,看向王昊的表情,已经从审视变成了狂热!
这些词,每一个都为他们指明了一个全新的、却又无比正确的方向!
王昊看着他们那激动的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了,都是听那老头子吹牛听来的,你们自己琢磨去吧。”
他重新捡起鱼竿,蹲了下去。
“别打扰我钓鱼,今天的鱼情正好,这几条傻鱼马上就要上钩了。”
梁佩诗看着他那副德性,气得想笑,却又发作不得。
她带着如获至宝的专家团队,立刻回去展开新的实验。
果然,根据王昊“挤牙膏”一样透露出的几个关键词,困扰了他们半个多月的瓶颈,瞬间被捅破了!
虽然过程依旧曲折,但研发方向却是完全正确的!
一周后,汉斯博士拿着一片指甲盖大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薄片,激动地冲进了梁佩诗的办公室。
“梁董!成功了!我们成功制造出了第一个样品!”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可是,它的性能非常不稳定,良品率低到几乎为零!我们……我们还需要那位‘顾问先生’的指导!”
于是,梁佩-诗又一次不得不亲自上门。
这一次,王昊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让苏婉给他喂着葡萄。
“什么?良品率低?”
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肯定是你们切片子的刀不对!我二舅说了,那得用金刚石的刀头,而且得在一种什么……什么‘无尘环境’里操作,一粒灰尘都不能有!不然那‘石头片子’就废了!”
又是一个关键信息!
就这样,整个研发过程,变成了一场诡异的“求雨”仪式。
每当研发遇到迈不过去的坎,梁佩诗就必须放下身段,亲自来“求”王昊。
而王昊,这位懒神,每次都会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刁难她一番。
今天说他心情不好,因为昨晚的席梦思太软,没睡好。
明天说太阳太晒,晃得他眼花,想不起事。
后天又说他没胃口,吃不到家乡的酸菜炖粉条,脑子不转。
梁佩诗在这个过程中备受煎熬,却又欲罢不能。
她一会儿要满世界给他找最软的床垫,一会儿又要想办法搭棚子遮太阳,甚至还要让香江顶级大厨去研究东北菜的做法。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向神龙祈雨的卑微信徒。
而王昊,就是那条盘踞在云端之上的懒龙。
他高兴了,就从龙鳞缝里漏几滴甘霖下来,让她的团队欢呼雀跃。
他不高兴了,就翻个身继续睡觉,任凭她这边旱得土地龟裂,颗粒无收。
这种被一个男人拿捏得死死的感觉,让这位叱咤风云的商业女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抓狂。
可与此同时,王昊身上那种懒散外表下,掌控一切的神秘和深不可测的强大,也像一种最致命的毒药。
让她在不知不觉的挣扎中,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