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隅,迷林秘境边缘,北羽剑派“遗址”。
惊天动地的战斗波动已然平息,但空气中残留的毁灭气息、空间裂缝以及那触目惊心的“天之痕”,无不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大战。天璇(青尘)、天残、影煞、以及玄钧、玄胤两位北玄太上长老聚在一处临时布下的隔绝结界内。
天璇面色沉静,目光扫过略有狼藉的“山门”区域,以及更远处那些被刻意保留的部分战斗痕迹,缓缓开口道:“动静太大,远超预期。连天君境都隔空出手,北羽剑派‘隐世万载、突然收徒’的设定,已无法完全取信于有心人。继续以此为由头庇护小师妹,反而会让她成为更明显的靶子。”
玄钧长老叹息一声,眉宇间带着愧疚与忧虑:“是我等来得晚了,未能提前清除这些魑魅魍魉,致使传承者受此大险,也打乱了诸位殿主的计划。”
“无妨。”天璇摇头,“对方处心积虑,调动力量远超预估,非战之罪。计划需变。”他看向天残和影煞,“按预案丙执行。彻底抹除‘北羽剑派’与我殿直接关联的一切痕迹,保留部分指向‘北玄’的模糊线索。然后,将‘成功诱捕两位北玄余孽天王境太上长老’的消息,通过我们的渠道,以‘七杀殿’的名义放出去。重点强调,因截杀干扰,只抓到两个‘大鱼’,原本可能存在的‘更大目标’(暗示秦双或更多北玄遗脉)逃脱,致使此次行动‘得不偿失’。”
天残狞笑一声:“明白!这就把这里‘布置’成我们七杀殿和北玄余孽火并,最后我们险胜,抓了人但没讨到太大便宜的样子!保证让那帮龟孙子相信!”
影煞也点头:“我会同步在聚仙城及周边散播流言,配合此消息。”
天璇又看向玄钧、玄胤二位长老,语气稍缓:“二位师叔,接下来要委屈你们了。需随我殿之人,前往更高重天暂避。一来可彻底撇清与师妹的关系,二来也可在更安全的环境修炼恢复,以备将来。”
玄胤长老拱手:“全凭安排。只要对传承者有利,我等无有不从。”
很快,在专业人员的操作下,北羽剑派内部的许多新建痕迹被巧妙伪装或销毁,外部则刻意留下一些激烈战斗后的景象,并植入了一些经过处理的、指向“七杀殿与北玄遗老激战”的“证据”。两位太上长老则被天残亲自护送,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悄然离开了太皇天,前往某处被七杀殿控制的、环境更优渥的中层天域“休养”(实为保护与资源供给)。
半日后,数个不同来源、但最终都隐隐指向“七杀殿内部泄露”的消息,开始在太皇天高阶修士的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七杀殿在南隅有大动作!根本不是收徒,是布下陷阱,诱捕北玄派的漏网之鱼!”
“是啊!据说出动了天王境巅峰的高手,还差点引出了北玄隐藏的天君!最后只抓了两个天王境的北玄太上长老,好像叫玄钧、玄胤!”
“七杀殿亏大了!本来想钓更大的鱼,结果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截杀者搅局,目标差点跑了,只抓到两个老家伙,得不偿失啊!”
“难怪那么大动静……原来是七杀殿和北玄余孽干起来了!那北羽剑派果然是幌子!”
“啧,七杀殿真是阴魂不散,对北玄派的遗产还没死心啊……”
消息真真假假,但“七杀殿设局捕杀北玄余孽,因干扰只获小利”的核心内容却迅速传播开来,并且与南隅残留的战斗景象、“北羽”与“北玄”的字面联想相互印证,很快成为了主流解释。许多势力暗自松了口气(尤其是烈阳谷等四方),原来不是北玄正主归来,而是七杀殿的又一次狩猎行动,虽然结果不太理想。这也解释了为何会有那惊天一剑(被认为是七杀殿强者所为)和后续的天君隔空交手(被认为是北玄隐藏力量或七杀殿的对头)。
聚仙城,镇仙司,秦双闭关静室。
外界风波诡谲,静室内却一片安宁。秦双面前悬浮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三枚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缕游动剑气的玉符。天璇师兄临别前所赠,声音犹在耳边:“此乃‘破界剑符’,内蕴我全力一击之剑意。危急时刻,神念激发即可,可斩天帝境之下一切敌,对天帝境亦能造成威胁阻挠。慎用。”
另一样,是一枚样式古朴、呈玄黑色的戒指,非金非玉,触手温润,戒面平滑,仅内侧刻有极细微的、宛如天然道纹的“北玄”二字古篆。天璇当时神色极为郑重:“此戒,乃师尊当年亲手炼制,赠予门下核心弟子护身。可自动护主,抵挡三次天帝境层次攻击。切记随身佩戴,非到万不得已,勿要依赖外物,自身修为方是根本。”
握着玉符和戒指,秦双心中暖流涌动,又有沉甸甸的责任感。师兄们为她设想得如此周全,甚至将师尊遗物都交给了她。她将剑符小心收入混沌仙宇深处,将那枚北玄戒戴在了左手食指上,戒身微光一闪,自动调整至贴合,随即光华内敛,如同普通饰物。
此外,天璇还将一部名为《天璇剑神诀》的功法玉简交给了她。这并非北玄派正统传承,而是天璇结合自身杀戮剑道与部分北玄剑理,创出的更适合实战杀伐的剑诀,威力极大,修炼门槛也高,正好适合秦双当前境界参悟,弥补她攻伐手段相对单一的不足。
“师妹,聚仙城如今对你而言相对安全,且有影煞在明,暗处亦有安排。你且在此安心修炼,参悟剑诀,巩固天藏境。外界风波,自有师兄们处理。待你境界稳固,虎丘秘境也该真正开启了。”天璇最后叮嘱道。
秦双重重点头:“师兄放心,师妹定当勤修不辍!”
送别天璇师兄后,秦双便开启了静室最严密的禁制,开始闭关。她要消化此次生死历练的感悟,稳固刚刚突破(在巨大压力与后续感悟下,她其实已在闭关初触摸到了天藏境门槛)的境界,并参悟《天璇剑神诀》。
寂灭冰原,七杀殿总殿,最深层的“始天殿”。
此地空无一物,唯有无尽的黑暗与仿佛亘古存在的混沌气流。三道身影,呈品字形悬浮于虚空。他们的存在本身,便仿佛是这个空间的核心,是规则的源头。
中央一位,身影最为模糊,仿佛与整个黑暗混沌融为一体,气息无始无终,正是七杀殿总殿主,修为已达传说中“始天境”的至高存在。左右两侧,各有一道身影,虽不如中央那位超然,但气息亦浩瀚如天道,仿佛自身便是一条完整大道的化身,正是两位副总殿主,皆为“天道境”巅峰。
他们面前,悬浮着一枚由纯粹神念凝聚的结晶,里面记录了天璇汇报的关于南隅截杀、天君出手、计划变更、以及那个自毁禁制极其彻底的神秘阴影天君的全部信息。
左侧的副总殿主,声音如同万古寒风吹过冰川:“针对传承者的杀局,规格之高,决心之强,超出预期。连‘蚀魂天君’这等在十七重天都凶名赫赫、行踪诡秘的独行客都成了马前卒,且其魂魄禁制如此诡异,绝非寻常势力手笔。”
右侧的副总殿主,声音则如同大地律动,沉稳厚重:“更麻烦的是,对方似乎对我们的行动规律和部分布置有所预判。南隅伏击,时机、地点、力量配置,都像是专门针对我们可能采取的‘北羽计划’而设。殿内……或有隐忧。”
中央的总殿主沉默片刻,其意念直接在两位副殿主神魂中响起,无悲无喜,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决断:“传承者安危,乃第一要务。计划暴露与否,已不重要。既然有人想掀桌子,那我等,便让他们看看,桌子下面,是谁的刀更利。”
“传令:”
“一、暗影护卫队‘幽冥组’,由‘幽泉’(天君境巅峰)率领,全组十二人(皆天王境),即刻起,于暗处全方位护卫秦双,优先级高于一切任务,必要时可现身,以任何身份解释。”
“二、执法堂第二十七执法队,队长‘刑戮’(天帝境初期),全队九人(皆天君境),自二十重天即刻出发,前往一重天太皇天。”
总殿主的意念陡然转厉,带着无边寒意:
“任务:彻查南隅截杀事件一切关联者。锁定烈阳谷、万兽山、玄阴教、星罗阁四方首要怀疑目标。给予一次机会,只问一个问题:‘谁派的截杀?’。答不知,或答案不实,或试图隐瞒、反抗……其宗门、家族、据点之内,生灵不论,鸡犬不留,神魂尽灭,根基毁绝。”
“告诉刑戮,我要太皇天,血流成河。要让所有人知道,动我七杀殿要保的人,是什么下场。至于理由……就用我们放出去的消息:他们搅局,害我们只抓到两个北玄长老,损失巨大。”
“三、此事之后,第二十七执法队不必返回,常驻太皇天分殿,威慑宵小,直至传承者安全离开此界。”
“四、殿内自查,由‘天枢’负责,范围限定核心层以下,勿要大张旗鼓,但要揪出任何可能的‘钉子’。”
“执行。”
两位副总殿主心神凛然,同时躬身:“谨遵总殿主法旨!”
太皇天,腥风血雨。
数日后,正当各方还在消化“七杀殿诱捕北玄长老”的消息,猜测后续时,一场毫无征兆、冷酷到极致的血腥清洗,突然降临!
首先是烈阳谷。
一个寻常的清晨,九道身披血色狰狞铠甲、气息如同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身影,如同魔神般降临在烈阳谷护山大阵之外。为首者,身高丈二,面容被狰狞面具覆盖,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赤红眼眸,手中拖着一柄门板大小的暗红色巨斧,正是执法队长“刑戮”,天帝境初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瞬间将整个烈阳谷笼罩。
“七杀殿,第二十七执法队。”刑戮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传遍山谷,“奉总殿主令,询问一事:南隅截杀秦双,谁为主谋,谁为共犯?说出尔等所知一切,可留部分传承火种。否则,”他巨斧轻轻一顿,下方一座山头无声无息化为齑粉,“烈阳谷今日,除名。”
烈阳谷内警钟长鸣,无数弟子惊慌飞起,烈阳真人等高层骇然飞出,面色惨白。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七杀殿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酷烈,而且直接锁定了他们!
“刑戮队长!此事与我烈阳谷无关!定是有人陷害!”烈阳真人强自镇定,试图辩解。
“不知?”刑戮眼中红芒一闪,“机会已给。”
他身后八名天君境执法队员,甚至没有动作,只是同时释放出恐怖的杀意领域。刹那间,整个烈阳谷上空仿佛被血海覆盖,无尽的杀戮法则化作实质的刀锋剑雨,朝着下方无差别覆盖下去!
“不——!!!”烈阳真人目眦欲裂,拼命催动护山大阵,同时与其他几位天王境长老联手试图抵挡。
然而,差距太大了。九名天君加上一名天帝,对付一个最强只有天王中期的宗门,完全是碾压。
护山大阵如同肥皂泡般破碎。
烈阳真人连同数名长老,在刑戮随手一斧下,化为飞灰。
无数弟子在杀戮领域中,如同麦草般成片倒下,神魂俱灭。
楼阁殿宇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纷纷坍塌、燃烧。
仅仅半柱香时间,曾经雄踞一方的烈阳谷,化作一片死寂的废墟焦土,血气冲天,再无一个活物。只有刑戮冰冷的声音在废墟上空回荡:“下一个,万兽山。”
消息如同瘟疫般瞬间传遍太皇天!举世震怖!七杀殿的执法队!天帝境带队!一言不合,直接灭门!理由竟然是因为他们“可能”搅黄了七杀殿抓捕北玄余孽的行动?!
紧接着,万兽山、玄阴教相继步了烈阳谷后尘。无论其宗主如何辩解、求饶、甚至试图以宗门秘密换取生机,回答“不知”或被认为“不实”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毫不留情的彻底毁灭。万兽山万兽悲鸣尽殁,玄阴教化为冰封死域。
整个太皇天,人人自危,各大势力紧闭山门,噤若寒蝉,生怕被那尊杀神找上门。他们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七杀殿的“不讲道理”和恐怖实力,绝不仅仅是传闻。而那个叫秦双的镇仙司主,在七杀殿心中的分量,恐怕重得超乎想象!
最后,刑戮带着一身浓郁得化不开的血煞之气,来到了星罗阁总阁所在——观星台。
星罗阁主星河道人早已开启了传承自上古的“周天星辰大阵”,将整个观星台笼罩在一片瑰丽而危险的星河幻影之中。他站在阵眼处,脸色苍白却还算镇定,身后是阁内仅存的几位天王境长老和核心弟子。
“刑戮队长,”星河道人率先开口,声音干涩,“我星罗阁虽与北玄有旧怨,但绝未参与南隅截杀。此事背后另有隐情,我等愿配合调查,只求……”
“问题不变。”刑戮打断他,巨斧斜指,“谁派的截杀?”
星河道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今日恐怕难以善了。但他经营星罗阁多年,情报网络深入各方,确实捕捉到了一些极其隐晦、连他都不敢深究的线索。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换取生机,或者……至少让真相不至于彻底埋没的机会?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嘴唇微动,以秘法传音,只对刑戮说了一个字:
“曦。”
就在这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
星河道人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神采,瞳孔深处,一点诡异的灰芒一闪而逝。
嘭!
毫无征兆,他的头颅连同上半身,如同内部被安装了炸弹,轰然炸开!血肉神魂碎片尚未飞溅,便被一股源自其体内最深处的、阴冷而霸道的湮灭之力彻底化为虚无,连一点尘埃都未留下!爆炸的余波甚至撼动了周天星辰大阵,光芒剧烈闪烁。
刑戮眼神一凝,巨斧瞬间横在身前,挡下了那诡异的湮灭冲击。他身后的执法队员也迅速戒备。
星罗阁众人更是惊呆了,看着自家阁主毫无征兆地爆体而亡,魂飞魄散,一个个面如死灰,恐惧到了极点。
刑戮盯着星河道人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剩余那些噤若寒蝉、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星罗阁门人,巨斧缓缓放下。
“撤。”
他没有再对星罗阁其他人动手。一个“曦”字,一次诡异的魂魄自毁禁制爆发,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星河道人知道的恐怕也仅限于此,甚至可能只是某个模糊的指向。再杀下去,也无意义。
七杀殿第二十七执法队,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只留下满目疮痍、血流漂杵的太皇天,以及一个令人恐惧到骨子里的传说,和一个神秘莫测的“曦”字阴影,沉甸甸地压在幸存者们的心头。
经此一役,太皇天格局彻底洗牌。烈阳谷、万兽山、玄阴教三大势力烟消云散,星罗阁名存实亡,阁主诡异身亡,势力急剧收缩。其余势力无不胆寒,对秦双此人讳莫如深,对七杀殿更是畏之如虎。聚仙城及秦双所在的镇仙司,一时间成了无人敢招惹的“禁区”。
聚仙城镇仙司,闭关静室。
三个月后。
静室内,气息忽然变得无比活跃。秦双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混沌仙宇虚影显化,其中那座本命天宫光芒大放,宫墙之上道纹流转,而在天宫深处,一处新的、玄妙的空间正在缓缓开辟、稳固,散发出吸纳万物、蕴藏道机的气息——正是天藏境第一处秘藏!
她体内仙力奔腾如龙,质量与总量都发生了质的飞跃。神念更加凝练,覆盖范围虽因突破天藏境、承受更高规则压制而未有暴涨,但其洞察力、穿透力以及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却提升了数倍不止。
《天璇剑神诀》的入门篇已被她初步掌握,一缕锐利无匹、带着破灭真意的剑气在指尖缭绕。
终于,天藏境初期,稳固!
秦双缓缓睁开双眸,眼中神光内蕴,仿佛有混沌开辟,又似有剑气隐现。她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轻轻抚摸了一下左手食指上的北玄戒。
“师兄们……‘曦’……不管是谁,想要我的命,都没那么容易。”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外界已是血雨腥风,而她,在这风暴的中心,悄然完成了一次关键的蜕变。虎丘秘境的路,还在前方。而暗处的敌人,似乎也露出了更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