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升高,午时的烈日如同火球般炙烤着大地。
魏博军的士兵们早已饥肠辘辘,他们为了赶早发起进攻,在凌晨就吃了早饭,如今已经激战快两个时辰。
此刻在烈日下作战,不少人开始头晕眼花,口干舌燥,进攻的势头渐渐减弱。
“将军,士兵们快撑不住了!”
一名魏博军的校尉跑到罗弘信面前,单膝跪地,声音里满是疲惫。
“大家已经激战半日,又渴又饿,再这样下去,恐怕……”
罗弘信皱了皱眉,他也感觉到了炎热和口渴。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烈日当头,连一丝风都没有。
他知道,再这样硬拼下去,士兵们迟早会哗变。
“传令下去,全军后撤一里,轮换着去洹水补水,半个时辰后再发起进攻!”
罗弘信无奈地下令,声音里满是不甘。
魏博军的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扔下兵器,朝着洹水的方向跑去。
有的士兵甚至顾不上脱鞋,直接跳进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河水;有的士兵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魏博军的阵型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士兵们四处散落,根本没有章法。
忠义军大营内,李烨正靠在一根断柱上喘息。
他的战袍已被血浸透,左臂的伤口被汗水蛰得生疼,长剑的剑刃也卷了边。
魏博军的进攻势头明显减弱,刚才还在涌进营内的士兵,此刻正纷纷后退,连李公佺都在指挥士兵往营外撤。
“使君,魏博兵在撤!”
罗隐跑过来焦急道,“他们好像要去洹水补水!”
李烨猛地直起身,不顾身上的伤痛,爬上旁边的土台。
他望向洹水方向,魏博军的士兵们正乱哄哄地涌向河边,有的跳进水里大口喝水,有的趴在岸边用手捧水,阵型彻底散乱,连最基本的警戒都没有。
烈日当头,地面被晒得滚烫,魏博兵的盔甲反射着刺眼的光,不少人因中暑倒在地上,被同伴踩在脚下。
李烨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等待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战机,终于来了!
“传我将令!” 李烨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陷阵都!即刻冲锋!目标,魏博军侧翼!”
亲卫举起信号旗,三簇红色的烟火冲天而起,在烈日下依然醒目。
南边高岗下的赵猛看到烟火,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嘶吼道:“陷阵都!跟我冲!”
铁索连缀的重骑兵如黑色洪流般冲出高岗,马蹄踏在滚烫的地面上,扬起漫天尘土。
每五匹战马连成一组,铁槊平端如林,甲胄碰撞的脆响、马蹄的轰鸣、士兵的呐喊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震撼天地的力量,朝着魏博军的侧翼冲去。
“魏博败了!魏博败了!”
李烨亲自率军从大营内冲出,手中长剑指向天空,声音洪亮如雷。
忠义军的士兵们紧随其后,奉义都的长枪兵和锐士都的长刀手如猛虎般扑向后撤的魏博军。
魏博军的士兵们正趴在洹水边喝水,听到 “魏博败了” 的喊声,又看到冲过来的重骑兵,顿时慌了神。
赵猛一马当先,铁槊直指李公佺。
李公佺正指挥士兵列阵,看到重骑兵冲来,心中大惊,刚要举枪抵抗,赵猛的铁槊已刺穿他的护心镜。
“噗 ”
李公佺喷出一大口鲜血,铁槊从他的后背穿出。
赵猛猛地发力,将他的尸体挑飞出去,重重摔在魏博兵的人群中。
“主将死了!”
魏博兵们看到李公佺的尸体,彻底崩溃。
他们纷纷扔下兵器,朝着洹水北岸逃跑,有的甚至互相推搡,试图抢先过河。
一名魏博兵被挤掉进洹水,刚要挣扎,就被后面涌来的士兵踩在脚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陷阵都的重骑兵在魏博军的阵中纵横驰骋,铁索连缀的战马撞开溃散的人群,铁槊翻飞间,魏博兵成片倒下。
奉义都的长枪兵和锐士都的长刀手,沿着洹水岸边追杀逃跑的魏博兵,长刀劈落之处,鲜血溅在水面上,染红了一片河水。
罗弘信在中军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
他骑着白马冲过去,想要组织士兵反击,却被一名溃败的魏博兵撞倒在地。
银甲上的鳞片被摔得脱落,他刚要爬起来,就看到陷阵都的重骑兵向他冲来,铁槊的寒光在他眼前闪过。
“撤!快撤回北岸!”
罗弘信嘶吼着,翻身上马,不顾身后士兵的惨叫,调转马头向洹水冲去。
河水没过马腹,带着血腥气的浪花溅在他脸上,他却不敢回头,身后的忠义军已追至河边,无数的箭矢落在他周围的水中,激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这场仗彻底输了。
大营外的空地上,到处都是魏博军士兵的尸体和丢弃的兵器,景象惨不忍睹。
李烨骑着马,跟在陷阵都的后面,却没有下令深入追击。
他知道,北岸还有李全忠的两万幽州突骑,若是追得太急,很可能会遭到伏击。
“传令下去,追至洹水岸边即可,严守大营,防备李全忠!”
李烨的吼声响起,忠义军的士兵们纷纷停下脚步,开始清理战场。
洹水北岸的高坡上,李全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原本以为罗弘信能凭借三万大军拖垮李烨,自己坐收渔利,却没想到局势会逆转得如此之快。
“父帅,魏博军败了!”
李匡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指着南岸的混乱场面,魏博兵像丧家之犬般涌向河边,忠义军的重骑兵在后面追杀,洹水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李烨的重骑兵太厉害了!”
李全忠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马鞭。
他想起开战前自己对李匡筹说的话。
“李烨手中的重骑兵才是尖刀”,如今果然应验。
那支铁索连马的骑兵,冲锋时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魏博军的步兵根本无法抵挡,连银枪效节都这样的精锐都不堪一击。
“父帅,咱们还出兵吗?”
李匡筹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看着南岸的忠义军已开始清理战场,士兵们正将魏博军的尸体拖到岸边,缴获的兵器和盔甲堆成了小山。
“若是现在出兵,或许还能趁李烨立足未稳……”
“出兵?出什么兵?” 李全忠突然冷笑一声,马鞭指向南岸,“你看李烨的布置,陷阵都守在河边,锐士都在两翼警戒,奉义都在清理战场,他早就防着咱们了!”
李匡威顺着父亲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忠义军已在洹水南岸列成防御阵型,重骑兵们虽然刚经历激战,却仍保持着整齐的阵线,长枪和长刀指向北岸,丝毫没有松懈。
“而且咱们刚拿下卢龙军,幽州的旧部还在观望。” 李全忠的声音低沉下来,“若是在这里折损太多兵力,回去后怎么压制那些老狐狸?罗弘信输了是他没用,咱们犯不着为他陪葬。”
他勒转马头,玄铁甲叶碰撞发出冷硬的脆响:“传令下去,全军拔营,返回幽州!”
两万幽州突骑整齐地调转方向,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渐渐遮住了北岸的身影。
李全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南岸的 “李” 字大旗,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这河北之地,终究还是让李烨先占了先机。
马队扬起的尘土在空气中弥漫,遮住了阳光,仿佛为这场惨烈的战争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
洹水南岸的高台上,李烨看着李全忠撤军的背影,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场洹水之战,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