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行吗？”
陶盼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许耀那层坚硬的外壳。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和厌恶。
那眼神，比任何一句咒骂都让他难受。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许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却又在下一秒重新聚拢起一身的戾气，像个耍赖到底的孩子。
“不行。”
他哑着嗓子，固执地吐出两个字。
陶盼弟懒得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她转身，扶住还捂着鼻子的侯浩然，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班长，对不起，连累你了。我们先回宿舍。”
“嗯，好。”侯浩然晕乎乎地点头，鼻血还在流，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看陶盼弟真的要扶着那个“奸夫”走，许耀眼里的火“噌”地又烧了起来。
他几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陶盼弟，你敢？”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威胁。
陶盼弟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彻底的无视。
这比打他一巴掌还让他难堪。
许耀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再次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捏碎。
“陶盼弟，跟我走！”
“你有病啊？”陶盼弟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甩开他的手，回头冲他怒吼，“你到底想干嘛！”
躲在人群后的刘文雪，看着眼前这堪比八点档的狗血剧情，手速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她点开一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
【刘文雪：哈喽，帅哥，你的朋友在我们厂门口发疯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
【温斐：？？？】
【温斐：说说看？】
刘文雪偷偷拍了张许耀那张黑如锅底的俊脸，连带着侯浩然流着鼻血的狼狈模样，一并发了过去。
【刘文雪：打人了。】
许耀死死地盯着陶盼弟，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想干嘛？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他只知道，自从这个女人离开后，他吃不好，睡不香，看什么都烦。
他只知道，他派人去查了她的近况，以为她在厂里，每天累死累活。他一边觉得她活该，一边又忍不住心烦意乱。
可她呢？
她原来在厂里过得这么“滋润”，还能跟别的男人半夜出来鬼混！
这个狠心的女人！
许耀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竟然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我不想干嘛。”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就是见不得你过得这么舒心！”
陶盼弟被他这逻辑气得差点当场厥过去。
“我过得舒心？”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厂房，简直要笑出声。
“许大少爷，你眼睛是装饰品吗？我天天在车间里拧螺丝累得跟狗一样，吃着几块钱的饭，住在集体宿舍，这就叫舒心？”
这逼，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陶盼弟看着他那副暴怒又委屈的模样，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眯起眼睛，向前凑近一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许耀，你现在这个样子，很让我怀疑……”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带着三分嘲弄七分试探的笑。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空气，再次凝固。
周围的同事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耀的瞳孔，猛地一缩。
喜欢她？
他喜欢陶盼弟？
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炸弹，在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绝不可能！
他许耀是谁？海城的许大少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离过婚、没长相、没身材、没文化的保姆？
“陶大姐，你做梦呐？”
羞辱和恼怒，让他的话语变得比刀子还锋利。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你特么长得比我还老！我特么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喜欢你？！”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陶盼-弟的心里。
她脸上的那点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抹玩味的笑，也僵在了嘴角。
是啊。
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她长得普通，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
她又老又丑，没文化，没见识。
确实配不上他许大少爷，这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陶盼弟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破碎的沙哑。
“我长得老，又这么丑，配不上你，行了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既然你这么嫌弃我，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说完，她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一次，她的步子很稳，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在风雨中绝不弯折的小树。
许耀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股滔天的怒火，不知为何，忽然就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悔意。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他心里明明不是那么想的！
他只是……他只是被她气昏了头！
就在他想上前拉住她，想说点什么挽回的时候，陶盼弟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夜色中，她的脸庞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她开口了。
“许耀。”
“我讨厌你。”
说完这五个字，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工厂的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许耀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塑。
她……讨厌我？
她竟然说，她讨厌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从心脏处蔓延开来，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说那么重的话？
他明明……
不！不对！
这不能全怪他！
都是这个女人的错！谁让她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谁让她不接他电话还拉黑他的？
对！他才没有错！
都怪他！是他以前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了！
许耀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悔意，瞬间被更汹涌的愤怒和委屈所取代。
他没错！错的是陶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