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灼热而明亮,毫不吝啬地倾泻在草地上,蒸腾起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也终于驱散了最后一丝恼人的烧烤油烟味。佴梓筠找了个树荫下相对平整的树桩坐下,躲开直射的阳光,揉着酸胀的胳膊,伤处在热度下似乎更隐隐作痛了几分。远处,韩苏木正被一群精力充沛的同学围着,在刺眼的阳光下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什么。那份纯粹的、仿佛能点燃空气的张扬活力,像一阵带着热浪的风,意外地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树荫的庇护下松弛了片刻。
只是……
当他顶着烈日,目光穿过晃眼的阳光和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投向树荫下的她时,那眼神里熟悉的、带着玩味和探究的光芒,瞬间又让佴梓筠那点松弛烟消云散,一丝警惕重新绷紧。这小子,顶着大太阳还琢磨人呢!
“来来来!玩点游戏提提神啊!吃饱了别犯困!”不知是谁起哄,声音在空旷明亮的草地上格外响亮,“输的人,去溪边石头上跳舞!其他人嘛……负责泼水!给他降降温解解暑!”提议立刻引来一片鬼哭狼嚎的附和,正午的热度似乎把气氛也点燃得更旺,年轻人们摩拳擦掌。
游戏规则简单粗暴,笑声和起哄声在灼热的空气中此起彼伏。然而,或许是乐极生悲,或许是阳光晃花了眼,最先败下阵来的,正是刚才最活跃的韩苏木!
“喔噢——!!!”
“韩少!请吧!阳光舞台等着你!”
“湿身舞!湿身舞!正好凉快!”
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揶揄,目光如同正午的聚光灯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韩苏木脸上似乎闪过一瞬“大意了”的懊恼,但佴梓筠分明看到他嘴角飞快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双在强光下依然明亮的眼睛里,哪里有什么沮丧?分明是藏不住的、被烈日点燃的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想找机会冲凉疯玩吧!
他利落地站起身,在众人的簇拥和口哨声中,大步走到溪边一块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光滑大石头上。正午的骄阳毫无遮拦地笼罩着他,汗水几乎立刻从他额角渗出。不知是谁的手机外放,响起一首节奏强劲、充满夏日活力的电子舞曲。
没有忸怩,没有犹豫。韩苏木仿佛化身成追逐烈日的精灵,随着音乐的鼓点,身体瞬间被点燃!他的舞步并非专业,甚至带着点随心所欲的不羁,但那蓬勃的生命力和毫无保留的热情却如同正午的阳光般耀眼灼热!每一次有力的踩踏都踏在节奏点上,每一次大幅度的转身都带起热风,每一次充满力量的跳跃都像是要拥抱头顶的烈日!那不是刻意的表演,更像是一种在灼热中尽情释放的呐喊,一种汗水与阳光交织的纯粹活力,充满了野性的、近乎原始的运动美感,肆无忌惮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泼他!给他降温!”
“上啊!凉快凉快!”
早就按捺不住的同学们抄起水枪、水盆,将冰凉的溪水欢笑着泼向石头上的“舞者”。水花四溅,在刺眼的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七彩光晕。清凉的溪水瞬间打湿了韩苏木身上那件单薄的白t恤,在炽热的阳光下,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半透明地勾勒出年轻身体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和脖颈滚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就在这片水花飞溅、尖叫欢笑的明亮混乱中心,韩苏木的目光如同穿透水幕的激光,猛地定格在一个方向——
佴梓筠不知何时也被塞了一把水枪在手里。她站在树荫的边缘,躲避着直射的阳光。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亢奋地尖叫冲杀,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她的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点无奈又有点……纵容?的弧度。眼神却异常明亮,在树荫的柔和光线下,褪去了平日里的警惕和算计,像一汪沉静的潭水,清晰地映着眼前喧嚣的活力。她偶尔会抬起没受伤的右手,迎着刺目的光线,轻轻按动水枪的扳机。没有瞄准,没有用力,只是随意地、轻轻地一按。细密清凉的水珠便如林间偶然飘落的雨丝,轻柔地、不疾不徐地飘洒向他所在的方向,在灼热的阳光和激烈的泼水中划出一道清凉而安静的轨迹。
“滋——”
几颗格外冰凉的水珠,不偏不倚地溅在韩苏木被阳光晒得滚烫的脸颊上。
他猛地一颤!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清凉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电流!那感觉……在全身被阳光炙烤得燥热的背景下,更像是一种……隐秘而轻柔的抚慰。一股莫名的、更深的燥热“腾”地从心底窜起,瞬间席卷全身,甚至压过了溪水的凉意!他的动作甚至因此卡顿了一瞬。
音乐渐渐走向舒缓的尾声。韩苏木激烈的舞步也随之放缓,最终,他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微喘和满身湿漉漉的水光,停在了溪石边缘。水流漫过他的鞋底,带来一丝对抗烈日的清凉。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眯起被阳光刺得有些发花的眼睛,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依旧牢牢锁在树荫下那个身影上。
隔着晃动的热浪、飞溅的水花和刺目的阳光,佴梓筠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她没有躲闪,反而微微歪了下头,唇角那抹淡而模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在斑驳的树影下,无声地、清晰地落进他的眼底。
轰!
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又像一道劈开暑气的惊雷。韩苏木的心脏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漏跳了一拍,随即是更猛烈、更急促的鼓噪,几乎要撞破胸膛!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在灼热的空气中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晕眩。
那一刻,刺目的阳光、喧闹的水声仿佛都模糊退去。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充斥着正午骄阳、汗水溪水、以及佴梓筠那几缕“林间雨丝”般水珠的野炊,注定会像一枚被烈日灼烤过的烙印,深深嵌进他记忆最深处——无关输赢,只关于那片晃眼的光晕和水雾中,一双在树荫下安静注视着他、如同清凉绿洲般的眼。